重生

童樹梅

這天一大早，王二面館里坐滿了客人，大伙兒一邊吃著美味可口的面點(diǎn)一邊愜意地聊著天兒。這時店外面伴隨著一陣音樂聲，一輛灑水車開了過來，一邊開著一邊噴著水，行人忙著躲水，誰知意外出現(xiàn)了：一個年輕的叫花子不僅沒讓，反而迎了上去，那灑水車猝不及防間噴了他一頭一臉。

可大伙看到他不僅沒生氣，臉上反而閃過一絲笑意。

真是個奇怪的家伙。他長相端正，又好手好腳的，為什么要討飯呢？關(guān)于他坊間有好幾種說法，有說他是做生意失敗債臺高筑，心灰意冷了;有說是失戀了才破罐子破摔;也有說是打工的，誰知一年干下來老板跑了，他受了刺激才從事了這行。真實(shí)情況誰知道呢？

叫花子用手抹抹頭臉上的水，一臉怯怯地走進(jìn)王二面館。王二正抹著桌子，叫花子走過來，怯怯地說道：“老板，給我下碗面好嗎？”

說起來他應(yīng)該算是王二的“老主顧”了，當(dāng)然是不給錢的，平日里來時王二總會給他包子饅頭什么的。今天王二當(dāng)然也不會小氣，便一邊抹著桌子一邊問道：“我說，你剛才怎么不避讓灑水車啊？你傻啊你？”

叫花子一聽把頭低下來了，輕聲說：“今天……是我的生日。”

大伙兒一愣，難怪他要吃面條哩。有人一臉痛惜地說：“對的對的，灑水車播放的音樂就是生日歌，可憐他還記得今天是他的生日。嗨！”

王二也愣了一下，這時桌子抹干凈了，他忽然一伸手做出一個請的動作，對叫花子說：“你請坐！”

叫花子一愣，自打要飯以來他哪受過這樣的禮遇??？正不知所措，王二用力一按他的肩膀，他只好坐下了。

可是還沒完，王二又開腔了：“一碗什么面？”

叫花子這下更惶恐了，要飯的哪有資格挑三揀四，便說：“就一碗光面吧。”

王二大聲說：“好，一碗光面，兩塊五毛錢，請先給錢。”

這回發(fā)愣的不僅僅是叫花子了，在場的人全愣住了。

有人怪叫起來：“嗨嗨嗨，我說王二，你以前不是蠻大方的嘛，今天怎么跟人家要錢了？”

王二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道：“以前是以前，今天是今天?！?/p>

有人掏出錢包叫道：“王二，今天他這碗面錢，我出了。”

王二怪了，竟態(tài)度堅(jiān)決地?fù)u搖頭，說：“今天我還較真兒了，這碗面，我非要他自己付錢不可。”

那叫花子臉通紅，顯然還有一點(diǎn)羞恥心，他伸手到口袋里掏啊掏的，最終摳出來三個硬幣，王二竟真的接過來，并且還找還他一個五毛的硬幣。王二那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好像在做一筆大買賣似的。

有人實(shí)在看不下去了，叫道：“王二，你也太摳門了，人家雖說是個叫花子，可今天是他生日，你好歹請他吃碗壽面又何妨？”

這人這么一說，好多人跟著附和起來，王二卻認(rèn)真起來了，對著叫花子字字用力地說道：“就是因?yàn)榻裉焓悄愕纳眨也攀漳愕腻X，因?yàn)槭樟四愕腻X你就不是叫花子，而是我尊貴的客人了。年輕人，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一點(diǎn)，二十多年前的今天，你媽媽生下你時，她是絕不會想到你會變成這樣的。今天我不會同情你，你也不需要別人的同情，是不是？”

王二最后重重說道：“生日生日，就是重生的日子，我們希望你——重生！”

大伙兒靜靜地聽著，年輕人像受了當(dāng)頭一棒，一臉驚愕。這時服務(wù)員把面端上來了，年輕人埋頭吃起來。吃完面，站起身，朝王二及大伙鞠個躬，轉(zhuǎn)身走了，這回他的腰是挺著的。

第二天，再往后，大伙就再也沒有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