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貴族教育，學不致用

姜豐

在英國，口音就是一個人背景的窗口。今日職場，文憑和成績之外的軟實力越來越值錢，頂級機構和公司都希望能夠招聘到那些人脈廣闊、社會資源豐富的應聘者。而游歷廣泛、愛好高貴、口音優(yōu)雅，仿佛是頂級職位的標配。不同于國內，英國的求職簡歷往往需要從小學寫起，因為小學常常能暴露了一個人出身的秘密。

英國版小升初

英國的中學大體分為免費的公立學校，和需要家長付費的私立學校。

公立學校入學不以考試成績?yōu)橐罁?jù)，而是按照家庭住址劃片入學;私立學校的入學則不受學生住址限制，可以自由申請，學校不受限于政府，完全自主招生;但是公立學校當中的文法學校（Grammar School）則是例外，換句話說，文法學校是公立學校里的好學校，需要經(jīng)過入學考試，嚴格按成績高低錄取，有點類似于我們的重點中學。

英國孩子小學升中學的年齡在11歲。文法學校的考試在小學的最后一年、六年級一開學的時候，除了傳統(tǒng)的公學（貴族男校），大部分私立學校的入學考試也都是在六年級這一年，通常是圣誕節(jié)之前。這就是英國有名的“11加”（即小升初考試）的由來。私立中學和公立中學里的文法學校都是要經(jīng)過考試才能入學，但是考法卻大不相同，也頗有講究。

文法學校的入學考試只有數(shù)學、語文兩門，考試主要是筆試或機考形式，在統(tǒng)一時間、統(tǒng)一地點進行，沒有任何面試，就根據(jù)這一場考試，嚴格按照兩科成績總分排序錄取，一分之差，也許能落下幾十甚至上百的考生。因為考試是免費的，公立小學的大部分學生都會申請，而私立小學除了真的有意讀文法學校的學生會應考，不想讀文法學校的學生同樣會參加考試，把它當作私立學?？荚嚨囊粓鲱A演。

因此，英國文法學校的考試簡單粗暴、規(guī)模壯觀。文法學校因為是政府出資的學校，體現(xiàn)公平就非常重要。

貴族學校學什么

私立小學在英國英語里又叫預備學校（Prep School），其教學目標之一，就是把一個學生送進選定的私立中學，因此學校都開設數(shù)理推理和語言推理課。而公立小學的學生要考入私立中學，只能通過自請家教，補習推理;但是不能或不愿付私立小學學費的家庭，通常也無力支付每小時高達60英鎊的家教費用。從這個意義上說，一個孩子上什么樣的小學，已經(jīng)決定了一半未來的中學。

英國私立中小學，每年學費從兩萬到四萬英鎊不等，父母花了這么多錢，他們的假期卻比公立學校更多，一年到頭數(shù)下來，上學的日子還沒有在家的日子多。

在學校的日子，他們都在學什么呢？除了公立學校都有的數(shù)學、語文、科學、人文等“正課”，私立學餃的大量時間都是“不務正業(yè)”。

以男校的體育來說，除了常規(guī)的田徑、體操、游泳等課程和課后訓練，每周校際之間的球類賽事都要占據(jù)一個半天，連來帶去至少五六個小時。由此不難推算體育教育占據(jù)的全部時間比例。而每年的戲劇排練，都是全班總動員，即便臺上只有一句臺詞，也一樣要花費幾個月時間排練;而一對一的樂器課，則直接把學生從別的文化課上拉出來;學校來了訪客，學生帶著參觀講解，不管本來在上什么課，一轉就是一兩個小時。而隨學校合唱團去歐洲名城的教堂唱歌，可以一個禮拜不上學。總之，好像上課一點也不比學校里的其它活動更重要。

英國私立學?？梢宰杂稍O置課程，沒有統(tǒng)一教學大綱的約束，甚至也沒有統(tǒng)一的教材。教什么、怎么教，都是學校自己的決定。

課程表的豐富性是評判一所學校質量的重要依據(jù)。僅僅一個小學，學校教授的樂器可以覆蓋現(xiàn)代交響樂團的全部主要樂器，課后班涉及體育的有：網(wǎng)球、射擊、騎馬、柔道、擊劍、高爾夫等，女生當然少不了芭蕾;美術課在小學階段已經(jīng)包攬了素描、水彩、油畫、素描、裝置等各個門類。

當然，這每一項才藝，都意味著額外的費用?？偨Y一下，就是越“精英”的私校，就會花越多的金錢和時間，學習越多只能修身養(yǎng)性、不能養(yǎng)家糊口的“沒用”的東西。也難怪英國王室成員在高中及大學階段最常見的科目選擇就是歷史、藝術史、地理這些“沒用”的學科。

家庭出身決定了多數(shù)人一生的天花板

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人生第一次像樣的選拔或者競爭，是發(fā)生在小升初的時候。一個社會精英學校的入學考核內容，往往也是引導其教育發(fā)展的標尺。

在文法學校，只有勤奮好學、認真嚴謹?shù)暮⒆硬拍艹蔀楹脤W生。有這種價值觀念和自律能力的學生往往出自中產(chǎn)階級，父母很多都是通過多年苦讀、有強烈競爭意識、在職場打拼的職業(yè)人士。他們生活寬裕但不奢侈，金錢和時間都花在刀刃上，要么百忙中親自輔導孩子學習，要么用少量的錢請家教.讓孩子考上文法學校而省下大量的學費。文法學校由于課業(yè)繁重，競爭激烈，因為學生和家長并不過多地強調創(chuàng)造性和全面發(fā)展，其目標往往非常明確：中學畢業(yè)考試進入醫(yī)學院或者法學院等。而職業(yè)人士，無論作為醫(yī)生還是律師，需要的正是這種勤奮、刻苦、嚴謹、認真的素質，相反。能不能吹薩克斯風、會不會踢橄欖球并不重要;更有可能的是，當他們讀醫(yī)學院或者畢業(yè)以后，恐怕也沒有多少時間踢橄欖球。

英國社會的領導階層，并不是學習優(yōu)異的文法學校培養(yǎng)出來的，更絕少來自公立學校畢業(yè)生，恰恰是“學不致用”的私立學校。培養(yǎng)了當今英國三分之二的高級法官、軍隊高層、半數(shù)以上的議會議員和絕大多數(shù)的頂級公司高管。

根據(jù)英國《領軍人物2016》的調查，英國社會80%的要職都是由私立學校畢業(yè)生擔當。私立學校強調和培養(yǎng)的是學生的自信心、創(chuàng)造性和領導力。當然不是私校畢業(yè)生都會成為領袖，但是英國社會領袖更大的幾率是出自私立學校。

相比之下。今日的中國社會盡管貧富差距加大，但是中小學教學內容的設置和教學觀念、教育目標都還是非常接近的，由教育體制帶來的社會階層的流動遠大于英國。其實，自從一千三百多年前隋文帝開創(chuàng)科舉，直至1905年隨著清王朝的終結而壽終正寢，中國社會就產(chǎn)生了一個不問出身、不論門第的士大夫階層，成為古代統(tǒng)治階級的重要組成部分。輔佐帝王和世襲貴族共同治理國家?？梢哉f，于百年來的中國，直到今天，優(yōu)秀人才總有一個苦讀的通道，可以通往向上的階層。

而英國占比90%以上的公立學校、少量的文法學校和歷史悠久的私立學校，則分別培養(yǎng)了這個社會的勞力者、勞腦者和勞心者。盡管這種對應并非嚴絲合縫，一成不變，但是這三類學校的招生標準、課程設置、激勵機制和教育理念，都明確對應著不同的社會階層。

屌絲逆襲的勵志故事在后資本主義的西方國家，比在新興國家更像一個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