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國杰
【摘 要】英雄作為文化價值觀的理想載體被不同的民族和時代賦予不同的氣質,而在電影中,英雄形象是不可或缺的鏡像表達。論文主要圍繞90年代以來中國主旋律電影英雄形象的變遷,以口碑和票房“雙贏”的《戰(zhàn)狼2》和《紅海行動》為例,在正確把握主旋律電影商業(yè)化這一趨勢的同時,借鑒好萊塢同類型電影的建立和傳播范式,對主旋律電影視域下中國式英雄形象建構的差異性展開進一步研究。
【關鍵詞】戰(zhàn)狼2;紅海行動;集體主義;文化價值觀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09-0112-02
電影作為大眾化娛樂方式和主流的傳播媒介之一,在研究社會、歷史、文化語境中的地位愈加彰顯,尤其是承載著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主旋律電影”,更是研究近代以來中國文化價值觀的變遷的“活體”,借助視聽刺激傳達國家層面的價值取向已經成為主旋律電影研究中的顯性話題。而民族精神、時代精神和國家層面的價值觀念則主要借助影片中的英雄形象來傳遞和表達,換句話說,英雄形象不僅僅展現和代表的是藝術化的生命個體本身,更加凝聚著國家形象和價值觀念方面話語性的深層闡述。
一、中國主旋律電影中的英雄形象
1987年廣電部電影局正式針對電影創(chuàng)作提出了“弘揚主旋律,提倡多樣化”的口號,標志著主旋律電影的誕生。隨著時代的發(fā)展,主旋律電影被不斷賦予新的內涵,“主旋律”電影是指能充分體現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革命歷史重大題材影片和與普通觀眾生活相切近的現實主義題材、弘揚主流價值觀、謳歌人性人生的影片,本文則將與“弘揚主旋律”相關的影片均納入主旋律電影的范疇,《戰(zhàn)狼2》和《紅海行動》顯然也應位列其中。
主旋律電影的出現與國內長期積累的電影創(chuàng)作探索,實踐經驗密不可分,但是不可否認的是,當時的時代政治文化環(huán)境也極大地影響了主旋律電影的必然產生?!半娪暗亩鄻有员恢髁髡我庾R形態(tài)所主導,主旋律電影不僅作為一種口號,而且作為一種邏輯支配著中國電影的基本形象”[1]主旋律電影生態(tài)以一種強勢的主導話語姿態(tài)滲透進入各種類型的電影中并對其發(fā)展產生重大影響。
囿于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遮蔽和對傳統價值觀念的追尋,英雄形象和道德楷模在一定程度上趨于固化的泛濫使主旋律電影在市場盈利能力的考量中丟盔棄甲,鎩羽而歸。于是,承載著主流價值觀念傳播重負的諸多主旋律電影,開始了自我探索與轉型,對英雄形象的塑造開始注重大眾心理需求。
除了上述轉型外,另一類轉型也同樣值得注意,不同于好萊塢的個人英雄主義的描繪,在我國主旋律電影的塑造中,在英雄背后作為支撐的國家力量才是主旋律電影試圖塑造出的真正的中國式英雄形象。在我國主旋律電影的塑造中,在英雄背后作為支撐的國家力量才是主旋律電影試圖塑造出的真正的中國式英雄形象,主旋律電影努力尋找符合當下政治語境的鏡像機制,并最終重新扛起傳播新中國主流意識形態(tài)和文化價值觀念的大旗。
二、“中國式”英雄形象塑造的逆境突圍——主要以《戰(zhàn)狼2》為代表
《戰(zhàn)狼2》中的冷鋒是整部影片講述的中心人物,他的身上更多流露出的是中國式英雄的重新定義:更為真實的、人性化的書寫,同年齡段應有的陽剛血性,強悍的自我生存意志,面對困窘的能力超群,高度的人道主義情懷,永遠秉承公平正義和扶危救弱的責任擔當。
從外形上看,摒棄了以往濃眉大眼、一臉正氣的英雄形象模板,冷鋒黢黑發(fā)亮的健康小麥膚色,大膽袒露的上身,充滿原始力量之美的肌肉線條;從動作表現力上看,他不加掩飾的果敢機敏和干練動作,而在之后的多次打斗中身體不同部位流出“鮮紅的血”的鏡像化細節(jié)處理,即便遭受重創(chuàng)卻仍吊著一口氣嘶吼一聲隨即“滿血復活”,槍起槍落間將那股子狠厲勁砸進每個受眾的眼底和心里;從個人情感的處理把握上看,他又滿懷硬漢柔情,對未婚妻龍小云,對Rachel,對婦女兒童的特殊關照,以及在面對中非員工撤離時的平等對待,無不流露著溫柔細膩。
一切關于人物鮮活立體的體驗判斷都源于非完美的真實這一基礎的存在。他的身份是一名退役軍人,為了保護戰(zhàn)友(已犧牲)的家屬們免于當地惡霸暴力強制拆遷的威脅,一腳暴擊惡霸并致其死亡??此撇唤浺獾那楣?jié)設置,其實非常巧妙,冷鋒的一腳銳利地擊打著長久存在但未妥善解決的中國式拆遷的痛處,同時也重重抽打著執(zhí)法者有些麻木的神經末梢,不懂隱忍克制的真性情流露,做了大多數人想做但未敢做的事情。除此之外,冷鋒的真實還體現在諸多細節(jié)性的行為方式上,比如大口灌酒,說臟話,沖著對手挑釁地嘴角一揚和“豎中指”,就連他一開始到非洲的目的也并非為了履行絕對的國家使命,而是單純?yōu)榱苏页鰞词?,給自己的未婚妻(龍小云)復仇。此刻英雄的真實在于并不是為了所屬的國家而生,拯救弱者同胞,挽救民族危亡,重樹國家形象這一切都是英雄作為自由個體追尋自我生命價值使然。當然,不可忽略的是,國家所倡導的主流價值觀念的長期滋養(yǎng)對其影響,但這種影響不是絕對性的,英雄始終保持著自我的獨特性,而不單純是價值體系中的冰冷符號 。
另外值得注意的一點是,《戰(zhàn)狼2》中對于好萊塢影像范式的本土化移植也是其英雄形象成功塑造的重要因素。無論是電影片頭,冷鋒一人力壓眾多海盜突襲的6分鐘水下近身肉搏,還是坦克大戰(zhàn)的驚險刺激,或是最后與雇傭軍頭目“老爹”的殊死較量,好萊塢電影移植的影子幾乎無處不在,緊張壓抑的背景音樂,視聽刺激的輪番轟炸,高難度的打斗動作,邪惡與正義的絕對化兩級對抗,暴力美學的泛濫式沖擊,就連電影本身的敘事策略也幾乎與《敢死隊》、《血戰(zhàn)鋼鋸嶺》以及《007》系列等等好萊塢經典動作類型片無甚差異。除此之外,好萊塢的習慣性鏡像表現手法,拍攝地點的跨境轉移,受眾本位的觀影體驗,大制作的技術層面碾壓在影片中的投射也可見一斑。視聽奇觀的渲染烘托,敘事策略的把握借鑒,講述視角的多角度轉換等等好萊塢影像范式的本土化移植均對《戰(zhàn)狼2》電影中英雄形象的塑造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三、個人英雄主義鏡像聚焦 的反思——主要以《紅海行動》為例
《戰(zhàn)狼2》是中國主旋律電影轉型并獲得巨大成功的一個不可忽視的重要節(jié)點,但是《紅海行動》的超越式發(fā)展同樣無法磨滅。好萊塢的英雄在好萊塢的英雄系列電影中,英雄們常被塑造為以一人之力拯救眾生的形象,伴隨著強烈的打斗動作畫面,帶給觀眾刺激的觀影體驗。酣暢刺激的視聽奇觀和貫穿始終的暴力審美如果沒有一個傳統觀念上頂天立地的英雄的存在作為支撐,那么這一切將顯得索然無味。因此,伴隨著影像范式本土化移植的同時,國內影片中人物塑造方面模仿西方好萊塢痕跡過重而缺少本民族的自我特色這一極具爭議性的問題同樣應當正視。
而在之后上映的《紅海行動》則繼續(xù)沿著《戰(zhàn)狼2》所創(chuàng)造的“中國式超級英雄”表達機制進行深化和創(chuàng)新,做出了更適合如今政治社會語境下中國式主流價值體系建設需要的探索。
同樣是“撤僑”題材的書寫,但就主流意識形態(tài)層面而言,《紅海行動》對《戰(zhàn)狼2》最明顯的一個超越就是更加注重對民族傳統——集體主義價值觀的強調與復歸。在戰(zhàn)斗中的群體性對抗和力量輸出是其顯著表征,憑借著整體間默契的合作,“蛟龍”才得以成為“勇者無懼,強者無敵”的海軍戰(zhàn)隊。但這絕不意味著是對好萊塢個人主義英雄的本土化再創(chuàng)造,也不是對之前國內傳統英雄群像式刻畫的簡單重復,蛟龍小隊的每一個隊員的職責分工各不相同,隊長楊銳,副隊長兼爆破手徐宏,狙擊手羅星、顧順,觀察員李懂,通訊兵莊羽,醫(yī)護兵陸琛以及機槍手佟莉和張?zhí)斓?,在集體作戰(zhàn)中都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但影片并沒有因此而抹殺掉對每個相對獨立個體的個性化塑造,外冷內熱、思慮周全的隊長楊銳一開始的恪守命令部署只關心僑民安危,但他最終選擇了營救全部人質;觀察員李懂由最初面對猛烈的戰(zhàn)事心態(tài)不穩(wěn)失誤頗多,最后在顧順的“激將”下逐漸克服了情緒障礙;狙擊手顧順略帶痞氣且心高氣傲但這并不能掩蓋他不經意流露的人道關懷……諸如此類細致精妙的形象塑造枚不勝舉,每個人都獲得了鮮活的個性化自我刻畫,而沒有被集體所泛化。
朱志勇曾指出:“整體主義是自然經濟和人的依賴關系占主導地位的必然產物?!盵2]中國自古便在長久的農業(yè)勞作中形成了集體主義的傳統。與以往影片中集體主義英雄形象的表達相區(qū)別的是,《紅海行動》中群體性英雄的定義不再是生硬冰冷的符號化處理,集體主義也不再意味著對個性化的抹殺,強調集體英雄主義復歸但也充分尊重集體中個體人格的獨特性表達,使兩者達到了一種極為和諧的狀態(tài)?!凹w”的觀念不是對個體自由的制約束縛,而是精神上潛移默化、主動接受的某種滋養(yǎng),沒有“蛟龍戰(zhàn)隊”每一位成員的出彩技藝、協調配合,“蛟龍”便不會如此強悍,而沒有“蛟龍戰(zhàn)隊”這個良性的集體提供的廣闊平臺,個體價值最大化的實現便無從談起了。而整部影片所呈現和闡述的也正是集體主義價值理念——集體和個體之間的互相成就,以及家國至上的英雄情懷,也隨著戰(zhàn)事節(jié)奏的推進愈加深化。
電影越來越多的成為民眾首選的文化消費方式,對現階段甚至是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構建和國家形象宣傳性塑造也發(fā)揮著愈加不可忽視的重要作用,因此,它在價值體系構建中的定位問題便值得重新商榷。另外,除了對好萊塢經典電影模式的本土化再創(chuàng)造,如何利用好“影像的力量”講好“中國故事”也應當成為每個電影從業(yè)者必須要考慮和解決的現實性問題。有學者曾指出:“我們應當構建一種以經典電影的敘事模式為原型、以文化的核心價值體系為主旨、以兼容主義的電影美學觀念為取向的中國主流電影……用影像構建的大眾對民族、國家歷史的集體認同,不僅能夠引導大眾對中國歷史的真實判斷,而且能夠完成國家對國民心理的現實導向。”[3]
四、結語
“英雄”是一個民族最有代表性的坐標,塑造本民族英雄,傳達國家價值觀念從“建國三部曲”到《戰(zhàn)狼2》,再到《紅海行動》,旋律電影中“中國式英雄”形象塑造的探索從未停止,我們見證著主旋律電影一次次里程碑式的轉型,也目擊了電影從業(yè)者們對“時代需要英雄”的熱切回應。但是,主旋律電影的探索并未就此止步,我們要不斷思索如何創(chuàng)作出有別于好萊塢式的、兼顧個性化人格魅力和國家層面集體利益的“中國式”超級英雄形象。
參考文獻:
[1].尹鴻,凌燕.新中國電影史——1949-2000年[M].長沙:湖南美術出版社,2002:54.
[2].朱志勇.論集體主義的歷史嬗變[J].馬克思主義研究,2006:54-59.
[3].賈磊磊.重構中國主流電影的經典模式與價值體系[J].當代電影,2008:2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