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明晃晃地照下來,比昨天毒多了。山子開著塔吊忽上忽下,吊著鋼材、模板不斷往十八層樓送。這是一個在建樓盤。山子坐在操作室內(nèi),感覺有一層熱氣裹著肉身,悶熱難受,陽光讓他睜不開眼,從模糊的視線里,他看到塔吊的影子像一個吊死鬼。過了一陣,居然哈欠連天,渾身乏力。他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他媽的,接連跟朵兒折騰了兩個晚上,全部失敗了,弄得上班都病懨懨的,活像鴉片鬼。在夜里他隱約看到朵兒失望的神情,像刀剮他的心。與朵兒結(jié)婚五年,兒子也三歲多了,盡管現(xiàn)在住在工地嘈雜的板房里,每周也沒減量。自己體魄強壯,健健康康的,要說對自己什么最自信,就是這一米七八的身子。這兩天碰到什么鬼?塔吊上上下下,他麻木得像吊著的鋼條,想不出個頭緒。
晚上十點多,黑子在板房外喊山子、牛子去工地旁的夜宵攤吃夜宵。黑子現(xiàn)在開始喊山子出去吃夜宵了。他是老板,每天到工地現(xiàn)場總是雙手反剪到背后,有時戴副墨鏡,指指點點,調(diào)度安排工人,像個大領(lǐng)導(dǎo)。他是這個工地的工頭,跟山子一個鄉(xiāng)的,他家距山子家不到五公里。他十年前到省城打工,開始時做泥工,三年前就做工頭了,獨立包工地的勞務(wù)。他手下有百來號人,有泥工、木工、電工、機電操作工等。山子是鄰村的,黑子就讓他開吊車。山子每天在半空中畫著弧線,起起伏伏,有麻雀飛過,也有鴿哨飄蕩,明麗的空氣溢滿心肺,他看到地上如螞蟻一樣躬身勞作的工友們的影子,常常讓他覺得有種高高在上的美麗。是的,城市的天空是美麗的。
黑子、牛子和他仨人站在一起,好像三層房子,高低有序。黑子一米六三,他一米七八,牛子一米八七。黑子四十五歲,他三十二歲,牛子二十八虛歲。黑子坐在夜宵攤上,不像老板,像武大郎。三人把一瓶白酒平分了,喝到一半時,黑子卷起衣袖跟山子開玩笑:“山子,工地板房不隔音,你晚上少跟朵兒搞出動靜,朵兒的叫聲動搖其他兄弟的軍心?!?/p>
山子不勝酒力,此時的臉已經(jīng)紅透了,一直延伸到了脖頸。他聽黑子這么一說,更加紫黑了,透過微弱的光看上去,像關(guān)公,笑容一下收斂起來。他無聲地拿著酒杯獨自喝悶酒。黑子以為他生氣了,說:“山子,你他媽太小氣了,玩笑都開不起?!鄙阶舆€是沒作聲,獨自端起酒杯繼續(xù)喝起來。黑子覺得不正常,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關(guān)切地問:“遇到什么事情了?”山子幾次欲言又止。黑子又跟他碰了一下杯說:“你他媽的吱下聲???”山子猛地喝了一大口,低聲說:“前兩晚跟朵兒折騰,都失敗了?!彼孟裼袀€大石頭堵在喉嚨。黑子一聽,左手用勁拍在桌上說:“他媽的什么鳥事?告訴你,你是被嚇的。等下回去,把朵兒想象成別人,肯定來米?!?/p>
山子半個月前找黑子要工錢。今年過完年開工以來,五個月了,黑子沒付大家一分錢工錢。這個月農(nóng)歷二十五,山子父親七十大壽。他年后出來時跟父親說好了,給父親三千塊錢,父親自己在家里辦幾桌酒席。上個月底,黑子還沒給大伙發(fā)工錢,山子心里就有點慌了。這個月一進(jìn)初一,山子就找到黑子說:“父親七十大壽,怕耽誤工地的事,就不請假回去了,先結(jié)一點工錢,給父親打回去。”黑子說:“開發(fā)商沒跟他結(jié)錢,工地上一百多號人的伙食開支快半年了,自己也快支撐不住了?!鄙阶右贿B找了黑子四天,黑子都是一個口徑。第五天,山子照常爬進(jìn)升降機,坐進(jìn)塔吊操作室,然后,把準(zhǔn)備好的橫幅從半空中打出去,白底黑字:黑心老板欠民工血汗錢。橫幅像經(jīng)幡一樣,飄在那里。牛子看到后,一邊鉆進(jìn)升降機上的塔吊上來,一邊給黑子打電話。黑子無奈,答應(yīng)下工后,付三千工錢給山子。
山子下工時,看到黑子等在升降機口。黑子說:“你陪我先去按摩院瀟灑一下?!焙谧訋е阶尤チ税茨υ?。黑子熟門熟路,進(jìn)去只有兩個女的,黑子把豐滿的安排給山子,自己叫了那個瘦的,一人進(jìn)了一間房間。有朵兒在工地,山子不像其他的工友,他們和老婆不在一起,有需要了就去按摩院快活。山子從沒進(jìn)去過,也不知道按摩的內(nèi)容。他渾渾噩噩地被簇?fù)碇M(jìn)入房間。服務(wù)員讓他躺在床上,服務(wù)員的手在他身上游走,像蛇一樣。按著按著服務(wù)員就把他衣服脫光,服務(wù)員也一絲不掛。他迷迷糊糊覺得很舒服,舒服中他就詛咒起黑子來,他媽的,有錢給按摩的,都不付他。有錢真他媽過皇帝一樣的日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他控制不住就翻身撲到了服務(wù)員身上。這時,兩個穿警服的人進(jìn)來,喝令他倆把衣服穿上。山子一下就癱了,像球一樣滾下來,直接掉到了床下,警察用力把他扯起來。山子被警察趕著出來時,按摩院外已有一群人圍觀。山子低著頭,軟綿綿地被警察牽著走,他不敢用目光尋找黑子。他想,只要黑子沒被抓到,就一定會去撈他。果然,他聽到黑子從人群里大聲喊:“山子,你放心,等下我去撈你?!钡脚沙鏊坏揭粋€小時,派出所就把他放了。他出來時,黑子已經(jīng)等在門口了。黑子說:“沒事吧,兄弟?”山子說:“感謝老板搭救之恩?!焙谧诱f:“客氣。”山子緩過一陣,又對黑子說:“你要給我結(jié)點錢,我不打錢回去,對不起父親。”黑子說:“真沒錢,不嫌少的話,我身上只有五百了,先拿去吧?!鄙阶诱f:“我跟父親說好的,三千?!焙谧诱f:“你再講,我不但不給五百,還把你剛才的事情告訴朵兒?!?/p>
吃完夜宵已是凌晨兩點。山子在心里默念著黑子講的話,急急地回到板房,酒氣沖天地?fù)u醒朵兒。他讓朵兒起來像電視里的女人一樣化個妝。朵兒揉著惺忪的睡眼,十分納悶兒。山子說:“化個妝嘛?!倍鋬赫f:“神經(jīng)病,我從不化妝的,三更半夜的,哪來化妝品化妝?”說完,倒頭又睡了。山子又酒氣沖天地跑出去,到門口扯了兩塊對聯(lián)的紅紙,回到房間用水浸濕,不分青紅皂白地覆在朵兒的臉頰上,朵兒的臉頰就印上了兩朵土紅,像鄉(xiāng)下唱夜歌的女子。朵兒一下就清醒了。他關(guān)掉燈,趁著酒興,脫掉朵兒的衣服,把朵兒想成那晚的服務(wù)員撲了上去。可是,無論他怎么動作,下面的小兄弟都在罷工,既不出工,也不出力,像揉著的一坨面團。他想起黑子說的話,把朵兒使勁往那個服務(wù)員身上想,拼命想,用力想,想出了一身粗汗,汗冒雨淋,卻只能想起那服務(wù)員好像涂了胭脂,畫了口紅,具體什么樣子,根本不記得了,越急就越模糊,越模糊就越急,最后只剩下他的喘氣聲,哀嘆聲。朵兒看到他的臉變了形,山子不再是都龐嶺山峰一樣的山子。山子不甘心地停止了動作。暗光里,他看到朵兒眼角滾出了好幾顆碩大的眼淚,比秋后白菜上的露珠還大,里面閃著他垂頭喪氣的影子。
黑子第二天早早來到工地,吐著煙圈兒走到吊車下面,仰頭大聲對半空中的山子喊:“山子,下來,抽支煙?!鄙阶幼禉C嘎嘎地落到了地上。黑子把煙遞給山子。山子點上火,抽得山響,從煙圈里他看到太陽就是一個鴨蛋黃。黑子問:“昨晚戰(zhàn)果如何?”山子猛吸了幾口煙,不作聲,臉一下就紅了,比昨晚喝了酒后還紅。黑子又說:“估計你的心理被嚇得有障礙了,建議你跟朵兒制造一個若即若離的關(guān)系,引入競爭,就像好的東西快要失去時,自己就會特別在乎,特別珍惜,這樣就會激發(fā)你的占有欲?!鄙阶佑滞铝藥卓跓熑?,眼睛望向遠(yuǎn)處,小聲問:“怎么個若即若離?”黑子說:“朵兒現(xiàn)在只跟大伙兒做飯,從明天開始讓她給大家做完飯后,再到我租的房子里幫我做飯,這樣不就造成若即若離的感覺了?”山子悶悶地說:“那就試試吧?!彼f完,把煙頭用力地摔到地上,無聲地鉆進(jìn)升降機。
朵兒上午十一點開始在工地做大伙兒的午飯,十二點就去黑子租的房子幫黑子做飯;下午五點開始做大伙兒的晚飯,六點去黑子租的房子幫黑子做飯。山子從塔吊上下來吃飯時,看不到朵兒。盡管他知道朵兒去黑子租的房子做飯去了。但他的眼光還是到處搜尋。他想朵兒了。他想,可能這就是黑子講的若即若離吧。過了大約三天的晚上,朵兒從黑子那做飯回來,朵兒晚飯也沒吃,太陽那時還沒下山,工友們還在外面嘰嘰喳喳嗨天嗨地,他迫不及待地把朵兒拖進(jìn)板房,想抓住時機辦事??墒?,強烈的欲望蕩漾在腦海里,并沒有結(jié)果。一連試了幾天,均是葉公好龍。他像斗敗的公雞,內(nèi)心極度苦悶。
朵兒從第二周開始,每天中餐、晚餐都不回到工地吃了,她在黑子那里做完飯后,黑子都要留下她吃飯。山子發(fā)現(xiàn)了這個變化。他沒有阻止,他以為黑子作為老板的伙食,肯定要比大鍋飯好,朵兒喜歡在那里吃就吃吧。
第十天晚上快轉(zhuǎn)鐘了,朵兒才一身酒氣回到板房,回來時還哼著“真的好想你”。山子問她去哪里了,朵兒說:“黑子今晚帶我去吃海鮮了,那些海鮮別說沒吃過,有的看都沒看過。吃完后,黑子帶我去嗨歌了,黑子表揚我歌唱得好?!?/p>
山子看朵兒的眼光點得燃火,朵兒像一個火球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他腦子像糨糊一樣攪著,混混沌沌,迷迷糊糊,只好躺下繼續(xù)睡??墒牵瓉砀踩ピ趺匆菜恢?,越睡越清醒。他就天南地北地瞎想,想來想去就想出了一些道道。他問黑子結(jié)工錢。黑子請他按摩。他被捉現(xiàn)場去派出所,黑子在外面圍觀。黑子撈他出來。黑子請他吃宵夜。黑子給他講方法。黑子讓朵兒幫他做飯。他想著想著,出了一身冷汗。他覺得黑子故意設(shè)陷阱害他。黑子前幾天吃夜宵時也說了,他是被嚇的。他被嚇就是黑子做的局。他終于發(fā)現(xiàn)了這個天大的秘密。于是,他要向黑子討說法,要黑子負(fù)責(zé),要找黑子賠錢。
第二天一早,山子沒鉆進(jìn)升降機,沒升到半空中開塔吊畫弧線,他在工地上等黑子到來。
九點半,黑子才打著哈欠來到工地。山子走到黑子面前說:“我這樣,你要負(fù)責(zé),你要賠錢?!焙谧幽涿睿磫柹阶樱骸耙邑?fù)什么責(zé)?賠什么錢?”山子說:“你故意陷害我,把我嚇的?!焙谧诱f:“我花錢請你按摩,你要脫光衣服,還要爬上服務(wù)員身上做事,你被公安抓了,我花錢把你撈出來,你不但不感謝我,還倒打一耙,說我陷害你,真是農(nóng)夫與蛇的故事。”山子說:“就是你故意害的,你要賠錢?!焙谧诱f:“神經(jīng)?。 闭f完,扭頭就去了工地別處。山子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山子就蹲在地上,撿了一根廢鋼筋,像演算初中幾何題目一樣,又在地上畫了一遍。他堅信這些事情就像算盤一樣,一串一串,串得嚴(yán)實,滴水不漏。他一定要黑子負(fù)責(zé),找黑子賠錢。
此后,他不再上去開塔吊。他的任務(wù)就是找黑子賠錢,黑子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像一個跟屁蟲。一連三天,都這樣。黑子無奈,讓他拿證據(jù)。他就說:“那天晚上一起跟牛子吃夜宵時,你黑子親口說被嚇的,你喊我去被嚇的,難道你不負(fù)責(zé)嗎?”黑子問:“你要多少?”山子說:“一百萬,負(fù)責(zé)我一輩子。”黑子被嚇了一跳,憤怒地說:“去你的鬼!”
之后,黑子就把牛子調(diào)在身邊當(dāng)保鏢。山子一靠近黑子,牛子就站在他倆的中間,把山子與黑子隔開。牛子像都龐嶺的主峰,山子是次峰,黑子就是山腳的丘陵。這樣冷戰(zhàn)又過了三天。
第四天,剛好牛子滿二十八歲生日,牛子晚上請大家吃飯。黑子、山子一眾老鄉(xiāng)都參加了。幾輪酒下去后,黑子端著酒杯走到山子面前,對著一桌人說:“山子,看開點,不要糾纏了,慢慢養(yǎng)好身體又會是一條漢子的。”山子沒理他。牛子覺得山子沒給黑子面子,他于是站起來說:“黑子在省城打天下不容易,要跟著黑子。”眾人站起來齊聲說:“好?!贝蠹翌^一晃,就把一杯干掉了。只有山子坐在那里像菩薩。喝完酒后,牛子請大家去KTV唱歌。黑子居然大聲說:“山子,你就不要去浪費錢了,你是公公。”一桌人哄堂大笑起來。山子端起一杯酒咕咚咕咚一口喝完,把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無聲地走了。
山子回到工地板房時,正碰上朵兒出門。朵兒跟他說,黑子喊她去嗨歌。山子拖著朵兒,不讓她去。朵兒掙脫山子的手就跑了,山子在后面罵了一聲:“有本事,你就不要回來。”那一杯猛酒讓他倒在了床上,盡管心里氣鼓鼓的,可沒一會兒還是迷迷糊糊睡著了。第二天醒來時,發(fā)現(xiàn)朵兒還真沒回來。
山子起來,默默洗漱,又默默到了工地。黑子直到十點才大搖大擺到來。牛子跟在他后面,像哈巴狗。山子上去說:“賠錢,賠我一百萬?!迸W泳婉R上站在他跟黑子的中間,像隔開兩頭要斗架的公牛??墒?,黑子卻一把將牛子拉開,指著山子的鼻子罵:“你他媽的,窩囊廢,賺不到錢來敲詐我?”黑子的聲音像打雷一樣,響徹在整個工地,工地上百多號工友聽后哈哈大笑,到處是笑聲,笑聲此起彼伏,穿透了工地,在明麗的空氣里飄蕩。黑子罵完后,還要伸手打他。牛子手快,把他拖開了,才避免短兵相接。
山子覺得自己一米七八的個子,一下就萎縮得比黑子一米六三矮許多。他沒繼續(xù)糾纏和爭辯,無聲地回到板房。朵兒已經(jīng)回來了,正拿著一支口紅在嘴唇上擦。山子覺得朵兒的嘴唇像雞屁股。朵兒看到山子一進(jìn)門,就對他說:“我要離婚?!?/p>
山子跳起來用力抽了朵兒兩耳光,你他媽的想離婚,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朵兒捂著臉跑了出去。
山子氣鼓鼓靠在床頭,又前前后后把這些事情串了一次,他發(fā)現(xiàn)整個事情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居然那么清晰。狗日的,黑子,老子要干掉你!
山子就想起家里的鳥銃。
山子家在都龐嶺腳下,父親那時經(jīng)常進(jìn)山用鳥銃打野雞、野兔甚至野豬。山里的野味,給他兒時帶來快樂。他經(jīng)常在吃那些野味時,父親說他像豬一樣享受。后來,不準(zhǔn)隨意打野味了,政府也統(tǒng)一搜繳鳥銃,不準(zhǔn)私自持有這些東西。父親只交出一支長的,還有一支短的,父親藏了起來。
這時,山子無比感激父親,他覺得父親多么的有先見之明。
他忽然精神百倍,趕到汽車站坐大巴,回到四百里外的家。
山子準(zhǔn)確地找出鳥銃。鳥銃已經(jīng)銹跡斑斑,布滿塵埃,像父親過去的時光。他想起父親當(dāng)年打回野味時的神情,讓他的目光不敢過多停留在鳥銃上。他崇拜起父親來。父親與山斗,與野獸斗,一輩子風(fēng)風(fēng)光光,平平安安。自己在鳥銃面前,是那么的弱小。他小心地拂去鳥銃上的飛塵,擦拭了銹跡,扳動了幾下扳機,鳥銃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他用毛巾小心地把鳥銃包起來,小心地藏進(jìn)了雙肩背包,包了一包鳥銃用的砂子。為了逃避坐大巴的安檢,他花了三百元搭了一輛順風(fēng)車回到工地。
次日七點,山子提著雙肩包等在黑子出租屋的門口。鳥銃給了他力量。今天,他一定要一個結(jié)果。先把要黑子負(fù)責(zé)的一百萬解決好,再來解決朵兒鬧離婚的事情,飯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一件辦。他一直等在黑子的門口。晨風(fēng)悠悠吹過,太陽烈烈地爬出來了。直到九點門才打開,是一個穿睡衣的姑娘出來丟垃圾。山子初看覺得面熟,仔細(xì)一看,居然是那晚的服務(wù)員。山子一下就火冒三丈,他媽的,那服務(wù)員居然是黑子養(yǎng)的。山子把服務(wù)員堵在門口,大聲問:“你怎么在這里?黑子呢?”服務(wù)員看見山子一怔,沒回過神來。一會兒她說:“那個天殺的,昨晚跟派出所的幾個人在外面打牌,又一通宵沒回來。”山子看到服務(wù)員挺拔在睡衣里的兩個大奶子,臉上的胭脂還沒洗褪完。他褲襠里面居然一下就立了起來。他驀地就起了念想。黑子,你他媽的有初一,老子就有十五。他一把就把服務(wù)員抱著往屋里拖。服務(wù)員拼命地掙扎,她的大腿不停地碰著他的小兄弟。老子現(xiàn)在就辦了你試鋼火。如果辦成你,老子那個事情就跟黑子兩清,只跟他算讓朵兒鬧離婚的賬。他把服務(wù)員摔到床上,褪下褲子,猛撲到了服務(wù)員的身上。服務(wù)員的大腿夾得越緊,他就越有勁,像塔吊瞬間吊起十噸鋼材。
“山子,你個畜牲!”黑子在后面大罵一聲。他從外面回來了,把山子拖起來,一頓拳腳。山子用雙手抱著黑子的腰說:“我被嚇的事情了結(jié)了。但你讓朵兒鬧離婚的賬,今天也要有一個結(jié)果?!焙谧佑脛乓﹂_山子的手,大聲說:“好,你等著,我打110報警?!鄙阶泳o抱著黑子的腰不松開,黑子怎么甩都甩不掉,倆人一直扭打著。黑子好不容易掙脫,拿電話要報警。山子從地上的雙肩包里拿出了鳥銃,對著黑子說:“敢!你報警就干了你!”山子用鳥銃指著黑子腦袋的時候,世界很寂靜,只剩下兩個男人的喘氣聲。這時,那個服務(wù)員從山子后面抱住他的雙手,喊:“黑子快報警?!惫啡盏暮θ司?!山子的頭發(fā)一根根像野豬毛,直插天空。他大聲喊:“滾開,賤貨!”服務(wù)員像磁鐵一樣粘著他。他奮力地掙脫拿著鳥銃的右手,朝服務(wù)員的胸口扣動扳機,服務(wù)員倒在地上,畫出了一條美麗的弧線,胸口炸開像都龐嶺上初夏凋零的杜鵑花。
作者簡介: 劉歡喜,70后,文學(xué)愛好者,曾在《青年文學(xué)》《飛天》《當(dāng)代作家》《中國校園文學(xué)》《百花園》等期刊發(fā)表中短篇小說。
(責(zé)任編輯 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