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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馬

      2019-06-28 02:37:38王曉一
      延河 2019年6期
      關(guān)鍵詞:套馬母馬天馬

      王曉一

      楔 ?子

      在浩瀚的大漠深處,有一汪清澈的湖水;湖水滋養(yǎng)著遼遠的草甸。遠遠望去,瀚海、湖波、草浪層層相銜,令人感到奇妙。

      一支放牧的部落在這里生生息息,世代相襲,他們從未離開過這片被大漠包圍著的綠地。然而,一匹妖馬的出現(xiàn),攪亂了他們平靜的生活,在這個部落的歷史上引起了一場空前的巨大波瀾……

      一、捉拿妖馬

      (1)

      雄渾的牛角號聲,像是大地在抽搐中發(fā)出的顫栗,撕卷著廣袤的草甸。獵獵雄風將瀚海中的黃沙攪起,鋪天蓋地,猶如奔騰的千軍萬馬橫掃著草甸?;椟S的太陽瑟縮在天邊,在吃力地喘息。

      粗壯的牧人們注視著手持號角的老部落長坂森,從他那嚴峻的目光中,人們感到他們正面臨著一場殘酷的挑戰(zhàn)。一列騎手已整裝待發(fā),每人都背著強弓硬弩。

      坂森騎著一匹雄健的黑駿馬。他揣起了牛角號,繼而左手持韁,右手舉起了火把;突突跳閃的火團輝映著他那皺紋深刻的面龐。一時間,他沉默不語,宛如一尊塑像高擎著火炬。

      人們都知道,火是他們部落的圖騰,是吉祥、力量與智慧的凝結(jié)。

      “牧民們,我們的部落即將面臨一場災(zāi)難!”坂森終于開口了,說著,他仰望著混茫茫的天宇?!吧n天變色,災(zāi)難降臨!”

      他用手中的火把向南一指?!澳銈兛础?/p>

      所有的人都隨著火把的移轉(zhuǎn)而側(cè)目瞭望。不遠處,佇立著一匹他們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過的馬。

      它高大、健壯,好似大漠深處那蒼勁的巖丘;它渾身雪白,宛若披著柔白的錦緞;它灑灑脫脫地挺立著,顯得煞是刺眼。

      “我們世世代代只有紅馬和黑馬。這匹妖馬的橫空降臨,引來了可怕的沙塵暴!它會給部落帶來深重的災(zāi)難!”坂森面色陰郁。

      的確。草甸與湖水的周緣是無垠的大漠,倘若草甸、湖水也被黃沙覆蓋,那么整個部落將失去生息之地。

      “趕走它!”牧人們發(fā)出了驚雷般的吶喊。

      牛角號又吹響了,撲涌出洶涌澎湃的聲波。牧人們知道,這號角聲是他們勇猛先人心聲的凝華,能夠驅(qū)妖降魔。簇簇火把點燃了,與號角聲呼應(yīng)著,形成了虎虎生風的陣勢。

      然而,那匹白馬似乎沒有聽見,也沒有看見,依然站立在那里。它掃動著銀亮的鬃尾,抬起前蹄踩磨著一塊兒粗礪的頑石。

      “射殺它!”騎手們憤然喊喝。

      隨即,他們紛紛摘下弓弩,搭上犀利的箭支,一起瞄準著那匹白色的妖馬。突然,一片蕭蕭馬鳴如林濤怒吼,滾涌而來——那是部落的馬群。它們“咴兒咴兒”地嘶鳴著、奔騰著,沖向了白馬。騎手們隨之一怔,只得垂下了弓弩。

      白馬抬起頭,友善地望著群馬。群馬瞪著兇狠的眼睛,像是發(fā)現(xiàn)了一匹孤狼。它們四散開來,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步步逼近白馬;它們踢騰著粗大的鐵蹄,包圍圈越縮越小了。

      白馬像是陡然明白了什么,倏然躍身而起,在空中閃出一道白色的弧光。就在它落地的一剎那,猛地向頭馬撞去,飛揚而起的馬蹄掛著凜凜的風聲。頭馬慌忙避閃。

      白馬趁機一抹身形,轉(zhuǎn)身揚起了后蹄,狠狠地踢在頭馬的肚腹上。頭馬雙腿一軟,栽倒了,進而發(fā)出了陣陣嘶叫。

      群馬一愣,紛紛向頭馬靠攏。白馬一聲長嘯,脫身而去。頭馬喘息著爬起來,率領(lǐng)著群馬,緊追不舍。

      暮色蒼茫,紅黑斑駁的馬群變得模糊了起來。坂森一驚,趕忙打了一串尖厲的呼哨。那奔騰的群馬紛紛剎住腳步,隨即返身而回。

      坂森的神色越發(fā)沉郁?!斑@匹妖馬,差點兒帶走我們的馬群!”

      “呀,真是的!”牧人們這才醒悟。“一定得殺掉它!”

      “不!”坂森猛一揮手?!盎钭剿?!讓它經(jīng)受火的懲罰!”

      眾人議論紛紛,散去了。

      “爺爺,那匹白馬好帥呀!”坂森的孫子坂啟一提馬韁,靠近了坂森,悄聲說。

      “胡扯!”坂森渾身一抖,抽出了短鞭;看著自己九歲的孫子,他又不忍地垂下了手。

      (2)

      沙塵暴停息了。

      每一座牧人的氈房前都燃燒著一簇融融的篝火。一簇簇篝火延展而去,使得夜色中這蒼莽的草甸流溢著星星點點的溫暖。

      白馬伸卷著舌頭,為黑母馬梳理著鬃毛。黑母馬溫順地臥著,棕色的眼眸中閃爍著柔柔的眼波。自從白馬那天遭受到襲擊后,只有晚上才出現(xiàn)在這里,和黑母馬相聚。

      “妖馬!”一聲短促的喝喊,捅破了安謐的夜空。坂斯——坂森的兒子正在給自己的健馬喂食夜草,突然發(fā)現(xiàn)了白馬。

      白馬一驚,呼嘯一聲,奔馳而去。

      “妖馬!妖馬!”坂斯高聲呼喊著,立刻夾起馬鞍,麻利地綁縛在馬背上,繼而縱身上馬。他兩腿一夾馬肚,向白馬緊緊追去。

      旋即,他身后傳來了雜亂的聲響,一支支火把追隨著他。

      月光下,白馬疾馳如風。盡管坂斯不停地鞭打坐騎,但還是被遠遠地拋甩在后面。前方的馬蹄聲愈來愈遠,白馬的蹤影漸漸地消逝了。

      坂斯無奈地勒住了韁繩?!拔疫t早會捉住你,妖馬!”

      “會有機會的?!臂嗌T著馬,駐足在坂斯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頭,望著深邃的天際。

      “回去后,我先殺了黑母馬!”坂斯恨恨地說。

      “不,留著它!”坂森狠狠地說,“明天……”

      第二天清晨,坂斯就動手了。

      他掄舞著粗糲的皮鞭,狠狠地抽打著黑母馬。黑母馬凄慘地長嘶著,在聲聲呼喚!那嘶鳴聲抖抖的,仿佛倒進篝火中的豆子,在痛苦而驚慌地蹦跳,并“嗶?!弊黜?,將四周圍擊刺得一片寒顫。

      坂斯一邊揮舞著皮鞭,一邊四下里張望;他已經(jīng)備好了部落里最好的馬,警惕地等待著。

      果然,白馬不知從何處驀然涌出,奔騰而來。

      它驕傲、鏗鏘地叩擊著露珠滾動的草地;那密集的踏擊聲,像是激起生命奮發(fā)的戰(zhàn)鼓聲。

      它好似從云中馳來,那飄然拂起的雪鬃像一團輕柔的白云,飛蕩在浩淼的蒼穹;那勢不可擋、叱咤風云的神韻,仿佛草甸外那瀚海起潮時的氣韻。它疾馳如箭,高昂著粗壯的脖子,迎受著萬道晨光的怒射;它那修長的四肢飛快地交相劃舞,在勁烈的風濤中劈波斬浪。

      坂斯癡癡地追視著白馬,渾然不覺間,已垂下了手中的鞭子。

      黑母馬咆哮著,驟然人立而起,幾乎掙斷拴在馬樁上的韁繩。坂斯一驚,倏然緩醒,隨即翩腿上馬,頻頻抖動著馬韁,迎著白馬奔去。白馬飄逸地一轉(zhuǎn)身形,飛踏而去。

      “我可是套馬的漢子!”坂斯鼓舞著自己,伏身貼在馬背上,從懷里掏出了套馬索,緊緊地追趕。

      漸漸的,他疾馳著接近了白馬。突然,他直起身,使勁悠起套馬索、奮力拋了出去。套馬索在空中劃出了一道猙獰的弧線。

      繩圈兒繃足了力量撲襲白馬,在飛臨白馬耳尖的一剎那,陡然下落,套箍在了馬脖上。

      “嗷吼——!”坂斯長嗥。

      白馬一聲驚叫,猛然聳立而起,前蹄在半空中猛烈地踢甩。

      坂斯拼命地扯拽繩索,額頭上青筋暴起。他感到臂膀上的肌肉已全然隆起,他感到燥熱的胸膛已然鼓脹,他感到坐騎正在角力中抖瑟。

      坂森率領(lǐng)著騎手們趕來了。他看見坂斯已經(jīng)套住了白馬,正在較勁著收攏套索,便趕忙勒住坐馬,并抬手沖身后擺了擺。眾人連忙禁聲,以免坂斯受到驚擾而頓然失利。

      坂森瞪圓了雙眼,暗自替坂斯鼓勁;他身后的騎手們?nèi)季o攥著馬韁,目光灼灼地凝望著。

      突然,那白馬不再向前掙扎了。它的脖子猛一回擺,轉(zhuǎn)身向坂斯奔去。坂斯一個后仰,跌落馬下。他一連幾個翻滾,才趴伏下來,雙手死死地拽著套索。

      坂森一揮手,騎手們轟然而起,可剛到近前,白馬已低頭咬住了套索。它緊咬牙關(guān),隨即牙口錯動,竟生生將它咬斷!

      白馬“噗噗”地噴吐著白氣,周身用力一抖,仿佛在舒展自己白凈的衣衫;繼而,它一個瀟灑的旋轉(zhuǎn),起伏著、撒歡兒而去。

      坂斯坐起身,將手中的皮繩狠狠地拋到一旁,緊緊捂住了臉。

      坂森騰馬過來,縱身跳下,一把拉起坂斯,揚手打了他兩記耳光,直打得他鼻口出血。騎手們驚愕地張望著。

      “祖先的套馬索從未被咬斷!”坂森忿詈,“你這是不祥的征兆——被咬斷了套馬索的放牧部落,會滑向災(zāi)難的……”

      坂斯只覺得心頭一陣激跳,不安地垂視著自己的氈靴;周圍的騎手面面相覷,每人的眉尖都在隱隱地跳動。

      這時,他們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坂啟正立馬在不遠處,久久地眺望著白馬消失的遠方……

      二、天馬誕生

      (1)

      半年過去了,那匹白馬一直沒有出現(xiàn)。

      整個部落沉浸在陰郁和不安之中。倘若白馬閃現(xiàn),他們還有捉拿的希望,那么就能消解災(zāi)難的征兆,可它多時不曾露面,人們都在擔心部落長對坂斯的呵責會一語成讖。

      尤其是,黑母馬那顯見鼓脹得滾圓的肚子,更是令人們感到,災(zāi)難的種子已經(jīng)播種在了部落里。

      坂斯很想再次鞭撻黑母馬,從而再度將白馬引出,但卻被坂森制止了。“我們與那匹妖馬交過手,它非常狡獪,不會再輕易上當!黑母馬已經(jīng)懷孕,要是不慎把它打死,我們就失掉了誘餌!”

      坂斯無奈而憤懣。每每瞅見黑母馬,他都會皺起粗重的眉毛,顯露出迫切的殺機。“爸,我真想立刻就殺了它!”

      “等捉住了妖馬再說!而且,我要看看它生下的小馬駒是什么毛色!萬一不是妖馬的孽種呢?”坂森慎重地說,“放牧部落一般不輕易宰殺母畜——即便它們老得已不能生育,但卻能夠穩(wěn)住自己的群落?!?/p>

      “我也知道,可那肯定是妖馬的孽種!”坂斯篤定地揣度。

      “到時看看小馬駒的毛色就知道了。如果真是,它們母子都得受到火的凈化!”坂森陰冷冷地盯著前面那正在烘焙馬糞的塘火。

      “妖馬!妖馬——!”忽然,遠處傳來了一陣陣驚恐的叫嚷聲。

      整個部落頓時慌亂了起來,旋即,到處都燃起了火把;一時間,人喊、馬嘶,沸沸揚揚。坂森、坂斯相視一怔。

      “那妖馬肯定是來探望它的!”坂斯那逼視著黑母馬肚腹的目光,猛一抽縮,爆閃出一波兇光。

      “妖馬總算又出現(xiàn)了!我已給它備了多時!”坂森探手伸入懷中,摸索了一下。

      一簇簇火把聚攏在一起,一大片紅光輝映著一張張陰沉的面容。騎手們都已縱身上馬,焦急地等待著坂森的指令。

      “爸,讓我先上!”坂斯立馬在最前面,兇厲的目光中繚繞著濃郁的渴望。

      “不!你帶著騎手們遠遠地把妖馬圍??!切記,不要靠近它,免得將它逼跑!”坂森早已有所籌謀?!拔乙H手捉住它!在我和妖馬角逐時,你們誰都不得摻和,以免它來回跳閃,妨礙我拋甩套索!”

      “還是我來!”坂斯?jié)q得滿臉通紅。“我要雪恥!”

      騎手們正要爭搶,聞聽坂斯此言,便都不再作聲;他們知道,一個真正的套馬漢子,將榮譽視為生命。

      “這關(guān)乎整個部落的命運!這次,我得上!”坂森一直緊勒著馬韁,迫使胯下的駿馬憋足了勁頭,它不由地聳立而起,“咴兒咴兒”地一陣嘶吼;進而掀動著右前蹄,“嘭嘭”地叩踏著草地。

      坂森從懷里掏出了他的法寶——一條特制的套馬索。這套馬索用鐵鏈制成,鏈頭掛著兩個前后間隔的套馬圈兒。

      “嘩啦”一聲,他將套馬索悠起,又一抖手,收入了掌中;隨即,他冷笑了一聲。

      騎手們只覺眼前一亮,看來,老部落長雖然已白發(fā)蒼蒼,但雄風依然不減當年!他們不禁暗自贊佩。

      “設(shè)圍!”坂森一聲令下。

      坂斯率領(lǐng)著騎手們呼嘯而去。

      白馬尚未靠近黑母馬,只是遠遠地眺望了一眼,便發(fā)現(xiàn)自己已被包圍。不過,包圍圈很大,騎手們距離它還很遠。它輕松地打了個響鼻,進而,沖著黑母馬一陣長嘶,便轉(zhuǎn)身奔離。

      坂森緊繃著韁繩,默默地盯視著白馬。少頃,他一松馬韁,雙膝一夾馬肚,坐馬便暴叫一聲,怒沖而起。

      坂森伏在馬背上,烈風從耳畔掠過,他立時覺得心中霍然敞亮,仿佛頓然年輕了幾十年,又回到了他那叱咤風云的年代。烈馬、騎手、飛梭、套索……他感到豪氣萬丈!

      “駕——!”他喝吼著,頻頻抖動著馬韁。

      離著白馬愈來愈近了。

      坂森的心激跳著,緊攥著索鏈的手在微微發(fā)抖。他感到所有的目光都在緊盯著自己,好似一支支芒刺釘在他的背上。

      “套住它!必須一擲而中!拉回部落的命運!”坂森暗聲激勵著自己,驟然甩出了索鏈。

      索鏈迅疾地劃出了一道拋物線,直襲前方起伏的馬頭。白馬的耳尖一顫,腦袋機警地一點,第一個環(huán)圈兒落空了;可它剛一昂頭,第二個環(huán)圈兒準準地套落在了它的脖子上。

      白馬眼前一片金花,頭腦立刻變得滯重。它張大嘴巴,一邊拼命地呼吸,一邊奮力地向前掙拽,但索鏈卻越繃越緊。

      它猛一回頭,死咬住了索鏈。坂森暗自冷笑,愈發(fā)用力緊拉。冰冷的鐵索鏈,無論如何也咬不斷,它那修長、粗壯的四肢開始發(fā)軟了,額頭上的汗水洇透了眼角邊的絨毛。

      忽然,白馬松開了嘴,搖頭擺尾旋過身來,迎著坂森、順著索鏈的方向急馳。它頓時感到了松快,呼吸也順暢了,沉重的頭腦倏然清醒。

      坂森早就提防著白馬故伎重演,他提著勁兒、倍加小心,故而,當手中的索鏈陡然松弛時,他只是仰閃了一下,就即刻挺直了身體;隨即,他的雙膝猛磕馬肚,迫使坐騎迅猛前沖。

      他要與白馬背道而馳,只要一拉開距離,他就會再次側(cè)身、緊拽索鏈,并憑借著二馬反向奔馳形成的沖力,一舉將白馬拖倒。

      然而,兩匹駿馬剛一首尾向并,白馬驀然橫掃鬃尾,抽刷在坂森跨馬的眼上;跨馬猛一側(cè)歪,坂森把持不住,栽落馬下;白馬呼嘯著與跨馬擦身而過。

      一股猛烈的力量狠狠地拖著坂森,他那慘白的面龐被扭曲了。他的胳膊被拉得筆直,雙手在劇烈地抖動??伤匀凰浪赖剡麈?,一點兒也不松勁兒。

      “我要把部落的命運拉回來——!”坂森暗自吶喊。

      白馬向前努著脖子,四蹄在兇猛地奔踏;它拉著一條鐵索,拖著一名年老的勇士!坂森的雙臂直直地抻著,從那緊握著鐵索的手縫中,滲出一縷縷鮮血;他的胸膛緊貼著粗糲的草地,經(jīng)受著撕裂般的磨礪。

      “我是騎手!套馬的漢子!”坂森的心在咆哮。

      “快松手——!”坂斯驚恐地呼喊著,和騎手們猛沖過來。

      白馬突然剎住腳步,旋回身、向坂森騰去。坂森的雙手不由得一松,它趁勢一低頭,環(huán)套滑落了下來。它噴吐了幾口粗氣,沖出了散裂的包圍圈。

      坂斯躍下馬背,扶起了坂森。坂森推開圍攏來的眾人,向白馬奔離的方向追攆。然而沒跑幾步,他就摔倒在了地上。

      當坂森沮喪地回到氈房,剛剛躺臥下來,孫子坂啟給他端來了一碗溫熱的羊奶?!盃敔?,等把那匹烈馬馴服了,讓我騎吧?!?/p>

      坂森接過羊奶,一飲而盡?!澳遣皇橇荫R,是妖馬!必須得焚化!”

      (2)

      三天后,坂森召集起部落中所有的部民,當眾折斷了一支箭桿兒,立下了誓言:“下次,妖馬再來,要是還捉拿不住,我就謝罪自盡!”

      “頭人!”眾人齊刷刷地跪下了。他們緊抓草皮,抬起含著愧與恨的淚眼,顫巍巍地望著坂森。

      坂斯霍然站起,轉(zhuǎn)向眾人,淚水順著臉頰流進了他的嘴角,他一把抹去?!霸侔l(fā)現(xiàn)妖馬,不必套??!圍堵射殺!然后扔進火里!”

      一晃,兩個月過去了,黑母馬就要生了。

      坂斯料定,妖馬定然會前來探視,于是,便做足了準備——他已安頓好了人馬,以便隨機調(diào)動;尤其是,他還設(shè)計好了圍追堵截的路線,欲將妖馬引入絕境。

      果不出所料,白馬終于現(xiàn)身了。坂斯率領(lǐng)著列列騎手,很快就將它重重包圍。

      到處都是人、都是馬;到處都是刀、都是箭;到處都是火光、都是吶喊聲。白馬左沖右突,背上已中了幾箭,但卻威風不減。幾匹駿馬被撞翻,幾個騎手被踢倒,人們到不得它跟前,就連坂森、坂斯一時間也奈何不得。

      站在遠處觀戰(zhàn)的坂啟暗暗地贊嘆:“真是一匹神勇的好馬!可爺爺為什么非要殺它?就因為它長了一身白毛?”坂啟覺得不可思議。

      眾人還在憤激地追擊白馬。

      坂斯一連打了幾個尖厲的呼哨,喝令人們圍住三邊,讓開東邊的方向。于是,白馬只得向東奔逃。

      坂斯略略松了口氣,那條路是斷頭路。

      白馬只是疾奔了一陣,便不得不立??!前面是南北延展、突兀聳立的石壁,它已無路可走!它剛一回身,周緣已被團團圍住。騎手們紛紛端起了弓弩。

      “先別射!”坂斯兇狠地吼叫。

      他跳下馬背,甩掉長袍,弓著腰,一步步向白馬逼近。騎手們明白,他要當眾雪恥,便都垂下了弓弩。

      “點火!”坂森一揮手。

      立時,從騎手的馬后鉆出幾人,麻利地鋪排起一層層柴草,又在柴草垛上放置了幾大塊兒板結(jié)的酥油,隨即,便點燃了熊熊的篝火。篝火堆煞是龐大,騰騰烈焰輝映著堅硬、冰冷的石壁。

      白馬“啪啪”地交相彈踢著前蹄,逼視著步步逼近的坂斯。

      坂斯壓低重心,彎曲著雙臂、屈攏著手指;他左一下、右一下地搖擺,誘使白馬的目光閃爍游移;他是想讓白馬做出誤判,以為他會從左側(cè)或是右側(cè)撲起。

      忽然,他從正中猛然躍起,飛撲上前,雙臂死死地鉗住了馬脖,迸出所有的氣力向左扳壓;與此同時,他繃出右腿,狠別白馬的左前腿。

      白馬“撲通”一聲側(cè)倒了,也一并將坂斯帶倒。隨即,它就地一滾,將坂斯碾壓得一聲慘叫。白馬屈腿站起,抹身向巖壁奔去。

      剛一臨近,它陡然站住,進而一個人立、旋轉(zhuǎn)著扭過身來,聲聲長嘯,向篝火沖去!

      就在躍入篝火的一瞬間,白馬向著遠方黑母馬的方向打了個響鼻,像是在作別。

      坂森眼睜睜地看到,白馬高昂著倔強的頭顱,它那白得令人驚心的長鬃,在火光中倏然變成了迷離的粉紅色;緊接著,變幻出與火焰相同的血紅色,和火熔為了一體……

      坂森驚呆了!他本想將妖馬擒捉或者射殺,然后,再把它扔進篝火焚化;可萬沒想到,它竟然會自投烈火,并在瞬息間,變成了紅馬!妖魔怕火,但它卻不怕!它怎么會是妖馬!

      坂森慌忙跪倒在地,大聲驚呼:“它不是妖馬!是火!是神的使者!它是天馬!天馬!”

      “怪不得捉不??!”坂斯艱難地坐起身,將雙臂抱攏?!疤祚R……”

      “天馬!天馬! ……”人們也都驚叫起來,紛紛跪倒在火前。騰騰烈焰撕卷著,映紅了他們的臉,照亮了他們的淚。

      “不會有災(zāi)難了……”坂森虔誠地喃喃祈祝。

      黑母馬生了。地下洇濕了一大片,旁邊躺著白色的小馬駒。

      守候了多時的人們轟然圍攏上前,全然撲倒在地。

      坂森長笑而哭,仰天呼喚:“是匹白馬——天馬!它就是新生的天馬!”

      一簇簇火把從黑母馬和小馬駒的身上掠過,部民在用火炬向天馬致禮。

      黑母馬嚇得抖聲驚叫;白馬駒的大腿上流下了一股濕漉漉的東西。

      坂森緊爬幾步,匍匐著、深深地親吻那被浸濕的土地。

      坂啟站在旁側(cè),小聲嘟囔:“白馬駒的尿?!?/p>

      坂斯渾身一抖,直起身,一把捂住了兒子的嘴。

      三、別離故土

      (1)

      幾個月過去了,白馬駒長得愈來愈俊美,形態(tài)酷似白馬。

      人們對它們母子甚是殷勤。它們住的是可以和坂森相比的華美氈房,而且,有專人給它們清理房間;它們吃的是精心挑揀過的草料、喝的是摻了羊奶的清水。人們把白馬駒當作天馬供養(yǎng)著。

      就在白馬駒于奢華中成長的時候,一場驚悚的災(zāi)難降臨了。

      茫茫草甸像是中了邪,大片大片的青草在競相腐爛,并且層層浸染、肆意蔓延,致使牛馬羊紛紛倒斃。空氣中翻卷著惡臭的氣味兒。

      太陽也失去了往日的光輝,病懨懨的蒼白無力。整部草甸籠罩著死亡的驚悸。部民們驚恐不安。

      部落長坂森急火攻心,病倒了,而且病勢沉重;坂斯焦愁地服侍在他的身邊。

      坂森剛剛喝過一碗藥,直挺挺地躺著,癡癡地望著屋頂,在惶然愁思:

      “本以為沙塵暴是妖馬引來的,可后來才知道,那不是妖馬,而是天馬!既然是天馬臨現(xiàn),草甸為什么還會得瘟疫?雖說天馬在烈火中升騰了,但卻給我們留下了小天馬,這是整個部落的福祉!可我們?yōu)槭裁磿獯藶?zāi)難?難道,是因為坂斯的套馬索被咬斷……

      但那可是天馬咬斷的!

      然而它畢竟斷了,無論是誰咬的……

      我們的始祖就是憑著套馬索,套住了第一匹野馬、套住了第一只野羊、套住了第一頭野牦牛,而開始繁衍生息的,并且世代相襲,沿襲至今。我們的部落發(fā)祥于套馬索,它是部落的圖騰!

      唉,我只知道火是部落的圖騰,現(xiàn)在想來,套馬索也是,而且更是!但它卻被天馬咬斷了!天馬是神的使者,莫非預(yù)示著神切斷了部落的幸運,從此部落的命運要被改變?

      坂斯是我的兒子,也就是未來的部落長,這豈不預(yù)兆著部落今后的命運,斷裂在了他那被咬斷了的套馬索上……

      天吶,真是一語成讖!”

      坂森只覺得心中一陣寒顫,不禁側(cè)目凝視著坐在一旁、垂頭不語的坂斯。決不能說出自己的揣度!否則,必將令他形成判斷!他的性情那般勇烈,如若產(chǎn)生出沉重的罪責感,定然會將他壓垮——興許,他都會以自盡來謝罪!自己已經(jīng)老了,部落未來的命運還得由他來扛起……

      “坂斯!”想至此,坂森硬撐著坐起。

      “怎么了?”坂斯驚然抬頭,趕忙站起。

      “哦……沒、沒什么,我只是想喝口羊奶……”坂森有些語無倫次。

      坂斯連忙端過羊奶,坂森緊喝幾口,想趕緊沖淡心中的驚慌。

      “爸,我剛才一直在想,也許之前你說得對!我的套馬索被咬斷,是不祥的征兆,預(yù)示著部落會滑向災(zāi)難!這不——鬧起了瘟疫!”坂斯說著,咬住了嘴唇。

      坂森正喝著羊奶,喉嚨猛一抽縮,狠嗆了一下;他劇烈地咳嗽著,直掙得周身震顫,碗中的羊奶灑溢在他的前襟。

      坂斯急忙接過碗,給坂森拍撫著后背。

      坂森喘息了好一陣,總算平復了下來。“我那是氣話!你又不是故意的!誰知道套馬索會被咬斷?我們現(xiàn)在要想的是,該怎么辦!”

      “我也想了,可毫無辦法!”坂斯愁苦不堪?!斑@么大的草甸,都被瘟疫染了,已經(jīng)找不到干凈的青草!眼看著牲畜病的病、死的死,但還得繼續(xù)吃腐草!我們撐不了多久了……”

      “那就遷徙!”坂森脫口而出。

      “遷徙?”坂斯忽覺眼前一亮,但隨即又暗淡了,他沉重地搖了搖頭。“往哪兒遷呀!草甸外面是大漠瀚海,到處都是黃沙,哪有放牧之處?”

      “那就走出大漠!”為了牽制坂斯的心思,淡化他的負罪感,坂森強撐著說。

      “誰知道大漠有多大!能走出去嗎?即便走,向哪個方向走?就算走出去了,誰曉得大漠外面是什么?說不定還是沙漠!”坂斯頹然道,“都怪我!斷了套馬索!罪孽……”

      坂斯這近乎絕望的話語,如粗重的馬蹄蹬踏著坂森震顫的心——他既為部落的命運擔憂,又為坂斯那顯見的罪責感驚心。性急之下,他陡然感到心中一陣腥熱,不禁張口噴吐。一口濃血噴灑在氈毯上,繼而,他眼前一黑,暈厥了過去。

      “爸——!”坂斯驚呼。

      “爺爺——!”聞聲而來的坂啟驚叫著,撲到了床前。

      (2)

      牧人們圍在氈房外,黑壓壓的一大片,他們都在焦灼地等待著頭人的消息。草甸已經(jīng)腐爛,他們該怎么辦?然而,他們都知道頭人病重,只得愁苦而驚慌地守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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