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媛
摘要:詹姆斯·喬伊斯是20世紀(jì)舉世公認(rèn)的文壇巨匠,他創(chuàng)作了《都柏林人》《一個青年藝術(shù)家的肖像》《尤利西斯》《芬尼根守靈夜》等經(jīng)典的作品,而在作品的背后是他對愛爾蘭交織著的愛與恨,也就是說喬伊斯的祖國愛爾蘭是他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源泉,也是他建立自己“流亡美學(xué)”的催化劑。
關(guān)鍵詞:喬伊斯;愛爾蘭;愛恨情仇;流亡美學(xué)
對喬伊斯來說,流亡不僅僅是客觀上的脅迫,也源于他內(nèi)心對自由的向往與思想沖破束縛的渴望?!掇o海》中的“流亡”是指“因在本鄉(xiāng)或者本國不能存身而逃亡流落在外”。而對喬伊斯而言,“流亡”不僅僅指他離開故土愛爾蘭,奔走歐洲大陸這一行為,而更是指“意識的流亡”——身體被迫離開了祖國,遠走他鄉(xiāng),而喬伊斯的意識與靈魂也隨之漂泊游走。
喬伊斯在《一個青年藝術(shù)家的肖像》中說:“……首先誕生的是靈魂。靈魂的誕生緩慢而陰森,比肉體的誕生更為神秘。當(dāng)一個人的靈魂在這個國家誕生之時,立刻就有很多網(wǎng)在其張開,阻止它飛走。你和我談什么民族,語言,宗教。我準(zhǔn)備要沖破羅網(wǎng),高飛遠去?!保ㄒ⒚鞒鎏?,包括頁碼。下同。)喬伊斯迫切渴望遠離愛爾蘭,尋找自由靈魂,但是幾乎他所有的作品都是以愛爾蘭的首都為背景的,通過支離破碎的片段描繪出的“癱瘓”。喬伊斯欲遠離卻遠離不了的內(nèi)心糾結(jié),這都源于他的“愛爾蘭情結(jié)”——對愛爾蘭的愛與恨。
一、愛爾蘭情結(jié)
喬伊斯身處的時代是愛爾蘭最混亂,也是最動蕩的時期。英國殖民者在愛爾蘭實行了慘絕人寰的殖民政策,使愛爾蘭人民一直處于水深火熱之中。英帝國主義者的殘忍野蠻和滅絕人性的殖民政策激發(fā)了愛爾蘭人民的民族獨立的情緒,引發(fā)了浩浩蕩蕩的民族獨立運動。在當(dāng)時的民族獨立的浪潮中,喬伊斯作為一個愛爾蘭的藝術(shù)家,用它的文字揭露了在英國殖民者的統(tǒng)治下愛爾蘭的“癱瘓”,同時也對愛爾蘭人的悲苦命運給予了同情,可以說民族主義思想始終貫穿于他的作品中。
在《都柏林人》(Dubliners)第一篇《姊妹們》中,小主人公說:“每天夜里,我仰望那窗戶時,總是輕聲對自己說‘癱瘓一詞。這詞我聽著總覺著奇怪,像是歐幾里得幾何學(xué)里的‘磬折形一詞,又像是《教義問答手冊》里‘買賣圣職一詞??墒乾F(xiàn)在這詞我聽著卻像是個邪惡的罪人的名字。這使我充滿恐懼,然而看看它致命的作用?!边@里的“癱瘓”闡釋的并不僅僅是詹姆斯·弗林神父死亡的原因,更是指整個都柏林城市系統(tǒng)的“癱瘓”和都柏林人“意識的癱瘓”。喬伊斯曾在一封信中說道:“我要讓這個《都柏林人》系列暴露眾人眼中的一個城市偏癱或癱瘓的靈魂?!币?,在喬伊斯創(chuàng)作《都柏林人》這部作品時,愛爾蘭國家貧困、經(jīng)濟落后,人們過著衣不蔽體的生活,都柏林充滿了消極與麻痹,喬伊斯也正是在這個時候逃離愛爾蘭(1902年),走上流亡之路的?!鞍c瘓”一詞對于喬伊斯來說是一種絕望,一種痛惜。絕望的是愛爾蘭民族獨立運動的嚴(yán)重受挫,社會政治力量四分五裂;痛惜的是民族獨立運動的領(lǐng)導(dǎo)人帕內(nèi)爾的犧牲,民族運動遭受挫折。喬伊斯用“癱瘓”一詞描述了愛爾蘭的現(xiàn)狀與他萬分悲痛的心情。即便遠離故土,愛爾蘭被殖民的經(jīng)歷在喬伊斯的記憶中也是無法抹去的。在戲劇作品《流亡者》中,喬伊斯借助羅伯特之口說:“這些個雪茄使我歐陸化了。加入愛爾蘭要脫胎換骨,變成新愛爾蘭,她必須首先歐陸化。而這恰恰是你留在愛爾蘭的使命了。將來有一天,我們將不得不在英國和歐洲之間作選擇?!睈蹱柼m是英國的殖民地,而歐洲是流亡者將要逃亡的地方,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到,作為他們的祖國,愛爾蘭的社會人文環(huán)境已經(jīng)容不下這些藝術(shù)家們了。
二、流亡主題
由于愛爾蘭的政治、經(jīng)濟和宗教背景,大量愛爾蘭人遷往歐洲大陸和北美,于是,大量“流亡者”產(chǎn)生了。也就是說,愛爾蘭一直以來遭受的英國殖民統(tǒng)治,迫使喬伊斯走上了“流亡之路”。喬伊斯認(rèn)為只有“流亡”才能擺脫來自民族、宗教、語言的束縛,才能獲得精神上的“自由”。在喬伊斯的作品中,“流亡”不僅僅是指身體的遠走他鄉(xiāng),更是指意識和靈魂的游走。如果說《都柏林人》是喬伊斯流亡史詩的前奏,那么《一個青年藝術(shù)家的肖像》就是“流亡”的開始。藝術(shù)家由開始受壓迫到反抗最后到出走,是《肖像》的基本發(fā)展路徑。在《都柏林人》中,流亡的原因更多是因為愛爾蘭社會,而不是自己主動選擇的結(jié)果,他們是在家庭、學(xué)校、教會和社會生活等種種外部壓力的作用下,在麻痹與癱瘓中,為了生存不得不流亡,而《一個青年藝術(shù)家的肖像》中藝術(shù)家的流亡卻是充滿幻想和藝術(shù)的。在《都柏林人》中,流亡是被迫的,是具體的,而《肖像》中,流亡是自愿的,也是抽象的。在《肖像》中,史蒂芬敏銳的思維和特有的藝術(shù)家氣質(zhì),使他總是處于對于人生、世界和宇宙的思考的狀態(tài)中,并隨著他年齡的增長,一步一步的“頓悟”,他幻想通過擺脫生活和環(huán)境的束縛來達到精神的和諧。史蒂芬·迪達勒斯這一名字是希臘傳說中的能工巧匠,他用蠟和羽毛做成雙翼,飛出了囚禁他的迷宮。史蒂芬自視為一名能工巧匠,他要成為藝術(shù)的殉道者,而愛爾蘭就是囚禁他的迷宮,他只有逃出愛爾蘭這一牢籠,才能獲得創(chuàng)造他藝術(shù)上的自由。這與喬伊斯的個人經(jīng)歷不謀而合。《都柏林人》往往以主人公突然的醒悟來化解沖突,而在《肖像》中,沖突在史蒂芬的意識和感覺里被轉(zhuǎn)化成了一股積極的力量,最終促使他踏上了流亡的旅程,成為一名流亡藝術(shù)家?!缎は瘛吩谑返俜沂帐靶心遥磳⒊瘫几皻W洲大陸時突然結(jié)束了,但是無論他流亡到哪里,只要他還以內(nèi)心的自我駕馭外部的世界,他將永遠在自己的意識里流亡。因此他的流亡不僅僅是遠離故土、遠走他鄉(xiāng),更是精神上、意識上的漂泊。從《都柏林人》到《一個青年藝術(shù)家的肖像》,再到《流亡者》,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喬伊斯對于“流亡”的情感變化—從《都柏林人》的被動與掙扎到《肖像》中史蒂芬的積極面對,再到《流亡者》中伯莎以流亡為手段為自己贏得了解放和自由。
三、結(jié)束語
不得不說,喬伊斯的自我流放的精神之旅是痛苦的但充滿希望的。他以一種“流亡”的方式逃離了庸俗、混亂的都柏林,重新審視愛爾蘭的民族困境,并試圖通過描寫愛爾蘭人的個人精神流亡和感情悲劇,來喚起整個愛爾蘭人的精神力量,為處在困境中掙扎的愛爾蘭人提供了一個自我解放的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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