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題老師都是一身的文藝細菌

六神磊磊

在唐朝，要想當進士，基本都要考詩歌，而且題目出得相當文藝，類似于“淺談如何做大唐好青年”這樣的題目，基本上是不會有的。

白居易參加高考那年，題目叫“玉水記方流”。這個題目，一般人別說考了，看都看不懂。因為要審清這個題目，得熟讀《文選》里顏延之的詩才行?？砂拙右孜⑽⒁恍?，立刻提筆開工，開篇寫的是“良璞含章久，寒泉徹底幽”。凌厲點題，水中有玉，漂亮！結(jié)尾寫“玉人如不見，淪棄即千秋”，抒發(fā)懷才不遇、千古傷心之感慨，余味無窮。那一年，白居易進士及第。

當時，每個考霸的背后都有一個文藝的出題老師。開元十二年（724年），祖詠去考試，拿到的題目又是文藝得要死的“望終南余雪”。估計老師出題的時候正坐在長安辦公室里，抬頭一看，終南山上還有雪，于是出了這么個題目。

就在這場考試里，祖詠寫出了詠雪的傳世名篇，“終南陰嶺秀，積雪浮云端。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北緛硪?guī)定要寫12句，他寫了4句就交卷。老師問原因，他還?？?，說了兩個字：“意盡！”

唐朝最大的一只考霸叫錢起。天寶十載（751年），他參加高考，又碰到文藝病發(fā)作的出題老師。卷子發(fā)下來，題目居然是愛情故事——“湘靈鼓瑟”。

這是從屈原的詩里來的，還涉及一個愛情悲劇，是說舜帝的夫人娥皇、女英尋夫不遇，在湘水為神，玩音樂、想老公。你能想象，今天任何考試的作文題是個愛情故事嗎？

文藝的錢起拿到這個文藝的題目，不愿錯過機會，狠狠地發(fā)揮了一把，寫出了有史以來最夢幻的考試詩之一，寫出一個經(jīng)典的結(jié)尾，“曲終人不見，江上數(shù)峰青?！?/p>

當然，唐朝也有馬屁肉麻的考題。大歷十三年（778年）吏部考試，卷子發(fā)下來，考生們一看，詩題是“元日望含元殿御扇開合”。御扇開合，也要大家來表揚？但考生們不能不寫，只能老老實實地表揚御扇開合，“萬國來朝歲，千年覲圣君”“影動承朝日，花攢似慶云”，這種句子當然也沒有什么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