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陶瓷兔子
一個女孩向我訴苦,她的爸媽專制霸道,不支持她的需求。她有位朋友報了歐洲游的旅行團,天天在朋友圈曬夕陽海岸和廣場上的白鴿,令她心動不已,準(zhǔn)備也去瀟灑一次,申請停薪留職,但苦于囊中羞澀,不得不開口向父母求助。卻沒想到吃了閉門羹,爸爸聲色俱厲、媽媽苦口婆心上演了一出男女混合雙勸:你才工作多久,就要任性地休長假,不是說公司最近很忙嗎,你怎么能掉鏈子?這點苦都吃不了,以后怎么辦呢?
她被說得氣結(jié),來找我吐槽,說:“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我過的是什么日子,無休止的加班,異常煩躁的狀態(tài)。我就是想出去散散心,又不是不回來工作了,再說了,等我以后掙了錢就還他們了,至于嗎?”我想了想,問她:“那你回來后就不受氣不加班了嗎?還是干脆就準(zhǔn)備跳槽?”她秒答:“哪想那么多,先出去再說,回來要是還這樣……那就再找機會出去玩兒唄?!?/p>
可然后呢?生活不會因為你僥幸逃開了一次它的攻擊,就心慈手軟放過你,它有時會給你變本加厲的為難。等到比你晚入職的年輕女孩成了你的主管,等到自己年歲不小卻無一技之長,陷入留不下、走不了的窘境中,你又能往哪兒逃呢?
誰都渴望自由,想住五星級酒店,想得到關(guān)注和尊重。而現(xiàn)實生活太難了,早高峰,末班車,放冷都沒時間打開的外賣,酸痛的頸椎和干澀的雙眼,都讓人有種被束縛的無力感,好像只有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才能讓自己解脫。所以我們才會渴望遠(yuǎn)方:遠(yuǎn)方有詩,有自由,有夢,而眼下只有茍且。
我第一份工作,是給一位美國老板做口譯,有次跟他去深圳出差,晚上一起去吃自助餐,32層高樓,腳下車水馬龍,再往遠(yuǎn)望是海,無邊的湛藍映著一輪殘陽,美得讓人窒息。我脫口到:“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可以說走就走,享受這樣的美景?!?/p>
他聳聳肩:“真心話?”“比真金還真”,我狂點頭。
那時真的太累了,我本就經(jīng)驗不足,他又極其嚴(yán)苛,每次會議前的PPT至少要校對三遍,資料里的一些數(shù)據(jù)也必須背過,甚至連Excel函數(shù)的嵌套計算公式都要求我精準(zhǔn)地翻譯出來。
我總要加班到半夜才能勉強應(yīng)付,一大早又得去開會,內(nèi)心雖然清楚是能力不夠,才得靠努力來湊,但還是抵不過那個聲音,在無數(shù)個筋疲力盡的時刻,在耳邊細(xì)語著:逃,逃,逃。
時至今日,我已經(jīng)換了兩份工作,且越來越輕松,早已忘記當(dāng)年有多么渴望一場逃離,可我記得他跟我說的那 句 話 :Alice, It’s not a dream.A dream shouldn’t be such a cheap thing.(那不是夢想,夢想不該是那么廉價的東西)。后來我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當(dāng)我說著不喜歡眼下的工作時,我所痛恨的并不是生活本身,讓我急于逃離的,一直都是那個笨拙青澀、能力不足的自己。
也想活得從容精致,風(fēng)光優(yōu)雅。但我曾經(jīng)以為,只有逃到遠(yuǎn)方,我才能夠變成那樣的人,只有說走就走的旅行才叫作自由。可我們向往的,真的是遠(yuǎn)方本身嗎?我們說的遠(yuǎn)方,是自己理想的生活:信心滿滿、游刃有余、被稱贊、被重視。我們渴望的自由,并不是游手好閑無所事事,而是可以選擇,可以有說不的資格。但無論是哪一樣,都要很辛苦才能換來,而這個過程,必然伴隨著辛苦與努力,枯燥和單調(diào)。
逃跑給不了你的,堅持才能。那才是“遠(yuǎn)方”真正的意義,你想得到的東西,想遇到的人,想去的地方,歸根到底,都是你想要成為的自己。那不僅僅在遠(yuǎn)處,也在前方。在你深夜絞盡腦汁修改著PPT時,在你挨完罵擦干眼淚繼續(xù)奔跑時,在你咬著牙扛過辛苦、委屈、枯燥,走完很長一段路后,你終將能看見光。
正如陶杰在《殺鵪鶉的少女》中的那段話“當(dāng)你老了,回顧一生,就會發(fā)覺,什么時候出國讀書,什么時候決定做第一份職業(yè),何時選定了對象而戀愛,其實都是命運的巨變。只是當(dāng)時站在三岔路口,眼見風(fēng)云千檣,你做出抉擇的那一日,在日記上,相當(dāng)?shù)某翋灪推椒?,?dāng)時還以為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