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金莉
摘要:翻譯研究的文化轉向之后,譯者的主體性被過度夸大,傳統(tǒng)的翻譯倫理淪落。西方翻譯家最先關注到倫理的回歸,芬蘭翻譯家安德魯·切斯特曼提出了五種翻譯倫理模式,即再現(xiàn)的倫理、服務的倫理、交際的倫理、基于規(guī)范的倫理、承諾的倫理,本文基于這五種倫理模式提出了在不同倫理下譯者的責任,并指出在這種五種倫理模式下對譯者責任的規(guī)約存在一些不足,需要進一步探索,尋求責任范圍更加明晰的譯者責任。
關鍵詞:翻譯倫理回歸;安德魯·切斯特曼;譯者責任
中圖分類號:H315.9 ? ?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2177(2019)13-0041-03
1 翻譯與倫理的關系
中國古代便有“倫理”一詞,中國倫理界將“倫理”二字的首次組合使用上溯到西漢時期(高兆明,2005:8)。中國現(xiàn)在使用的“倫理”概念與古代漢語中“倫理”意義并不相同,古代漢語中的“倫理”意味著君臣父子之“倫”與尊卑長幼之“理”(王克明,2009:45)。現(xiàn)在中國使用的“倫理”一詞受日本借用中國“倫理”二字翻譯英語中“ethic”的影響,指的是人際間的規(guī)范與規(guī)則。英語中的“ethic”來自于“ethos”,指的是人際間的行為規(guī)范。翻譯是一項復雜的社會實踐活動,翻譯活動牽涉到語言、文化、委托人、原作者、原文本、譯者、譯作、讀者等諸多主體,各主體之間又有著錯綜復雜的關系,這種復雜的關系決定翻譯活動需要的倫理的指導。
2 翻譯倫理的淪落與回歸
傳統(tǒng)翻譯史上,雖然沒有出現(xiàn)“翻譯倫理”一詞,但是翻譯倫理一直存在。傳統(tǒng)翻譯理論一直強調的“忠實”的標準就是倫理的體現(xiàn)。忠實于原文和再現(xiàn)原作的思想是多年來評判翻譯質量好壞的標準,是譯者進行翻譯實踐活動應遵守的準則,規(guī)定著譯者在翻譯實踐中應盡的責任與義務。 翻譯研究的文化轉向之后,譯者的主體性被過度夸大,傳統(tǒng)的“忠實”倫理觀崩塌。解構主義高舉“作者已死”的大旗,文本的定義被徹底顛覆,文本變成無法解讀的對象,其意義無法確定(申迎麗,仝亞輝,2005:96)?!白髡咭阉馈保g者便不必考慮忠實于原作者和原文本,可按照自己的理解對原文本進行解讀,誤譯、錯譯、漏譯、胡譯、亂譯、甚至假譯也得以披上合法的外衣(劉衛(wèi)東,2008:96)。解構主義表面上似乎賦予了譯者無限自由的權利,其實,本質上卻實現(xiàn)了對譯者的流放,譯者失卻的不僅僅是家園,還有倫理道理的制約(王大智,2012:22)。
傳統(tǒng)的翻譯倫理觀淪落之后,為了解決翻譯亂象,翻譯研究需要倫理的回歸。在西方,1984年,法國翻譯家安托瓦納·貝爾曼(Antotine Berman)最先提出“翻譯倫理”的概念。他所主張的翻譯倫理就是“尊重原作、尊重原作中的語言和文化的他異性”(Berman,2000:285-286)。深受貝爾曼影響的勞倫斯·韋努蒂(Lawrence Berman)提出了“差異倫理”,主張保留原文中的異質(Venuti,1998:188)。安東尼·皮姆(Anthony Pym)提出“文化間性”概念,并在2001年《譯者》的??痘貧w到倫理問題》的導言中明確表示“翻譯已回歸到了對各種倫理問題的討論”(Pym,2001:129)。對翻譯倫理研究做出最大貢獻的是安德魯·切斯特曼(Andrew Chesterman)。他基于真實、忠誠、理解、信任、價值提出了五大倫理模式,即再現(xiàn)的倫理、服務的倫理、交際的倫理、基于規(guī)范的倫理、承諾的倫理(Chesterman,2001:139-147),為翻譯理論研究開辟了新的視角。在我國,最先研究翻譯問題的是呂俊教授,此后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關注翻譯倫理問題,不斷譯介西方翻譯倫理研究成果,運用翻譯倫理理論研究翻譯實踐問題,研究翻譯理論問題。由此可見,傳統(tǒng)翻譯倫理淪落之后,翻譯實踐活動急需翻譯倫理的指導,翻譯倫理的回歸是一種必然。那么,倫理回歸之后,譯者應該如何發(fā)揮自己的主體性,如何界定自己的責任?本人將從切斯特曼的五種倫理模式來探討譯者的責任。
3 切斯特曼的倫理模式與譯者責任
3.1 再現(xiàn)的倫理
再現(xiàn)的倫理與傳統(tǒng)的“忠實”翻譯倫理一樣視原文本為神圣文本,要忠實地再現(xiàn)原作和原作者的意圖,不進行增添、刪減和改變(Chesterman,2001:139)。貝爾曼主張的尊重他異性與韋努蒂贊成的“異化”觀都是再現(xiàn)倫理的體現(xiàn)。再現(xiàn)倫理要求譯者原滋原味的還原原文,再現(xiàn)原文的形式、意義、風格。然而由于語言與文化緊密相連,各個國家文化不盡相同,一國獨特的文化通過翻譯無法完全再現(xiàn)于目的語中,形式、意義、風格很難與原文取得一致,目的語讀者對譯文的反應與源語讀者對原作的反應也會有所差別。但是譯者可以利用翻譯策略,直譯或者加注盡最大可能再現(xiàn)原文。解構主義認為原文本是動態(tài)的,沒有確定的意義,譯者可以根據(jù)自己的理解去闡釋原文。我們必須清醒認識到:解構主義只是提供了一種多角度解釋文本的可能,而不應該據(jù)此認為原作者或者原文意義已經徹底消亡(申迎麗,仝亞輝,2005:96)。原文本所表達的是原作者通過文字傳達的思想和意圖,而并非譯者對原文本的解讀和闡釋的任何一種。因此,譯者應深入探究原文本,了解原作者創(chuàng)作的背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理解原文的作者的在作品中表達的思想和意圖,必要時可以與原作者進行溝通,利用自己的專業(yè)的翻譯技能,盡可能的再現(xiàn)原文本,忠實于原文本。
3.2 服務的倫理
服務的倫理是基于商業(yè)服務翻譯提出的一種倫理,譯者要按著委托人的要求,實現(xiàn)譯者與委托人共同商定的目標。在商業(yè)翻譯服務中,譯者受委托人的托付開展翻譯活動,譯者應理所應當?shù)胤沼谖腥耍凑瘴腥说囊筮M行翻譯,忠實于委托人。但是在翻譯過程中,譯者不能被利益所驅使,盲目的忠誠于委托人。翻譯活動中牽涉到委托人、讀者、原作者等諸多主體,如果委托人要求不忠實于原作者或者讀者的任何一方,或者譯文的產生會造成原作者或者讀者的利用損失,譯者要執(zhí)行譯前責任,在譯前與委托人協(xié)商或者拒絕接受委托人的委托。德國功能翻譯學派的諾德提出了“功能加忠誠”原則,忠誠就是指忠誠于讀者、原作者、委托人。服務的倫理更適用于商業(yè)服務翻譯,既然是商業(yè)活動,無論是原作者、委托人或是讀者都有利益的訴求,因此譯者進行翻譯時,要持在中立的立場,綜合考慮各方的利益,使各方的利益做大化,并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提交最佳的譯文,滿足委托人、原作者、讀者的期待和要求。
3.3 交流的倫理
切斯特曼認為交流的倫理是指譯者作為協(xié)調者要促進跨文化的理解。交流倫理不是再現(xiàn)“他者”,而是實現(xiàn)跨文化的理解(Chesterman,2001:141)。要實現(xiàn)跨文化的理解,譯者便要通過對原文本內容、文本信息、文本意義、原作者意圖進行透徹的理解,讓雙方更好的實現(xiàn)交流和合作,達到雙方既定的目的。皮姆提出了“文化間性”的概念,認為譯者應該處于“交互文化空間”,不從屬于任何一種文化,不偏向于任何一種文化。譯者此時要忠誠于跨文化交流活動,而非忠誠于原文本、原文化、目標語讀者或者目標語文化的任意一方。每種文化都有自己的特色,譯者要尊重和平等對待雙方文化,在平等的基礎上,通過翻譯讓源語文化和目標語文化的交流成為可能。
3.4 規(guī)范的倫理
規(guī)范的倫理來源于描寫翻譯研究和規(guī)范理論(Chesterman,2001:141)。描寫翻譯學派的圖里認為規(guī)范是“一個共同體所擁有的價值和觀念──正確與錯誤,恰當與不恰當──轉化為在特定場合適的行為原則”(Toury,1995:54-55)。規(guī)范在不同時期不同文化背景下有所變化,因此規(guī)范展現(xiàn)的是當時人們所處的文化環(huán)境中目的語讀者對譯作的期待。規(guī)范無好壞之分,不同文化不同時代規(guī)范不同,因此譯者在進行翻譯時,應當充分了解和考慮目的語的規(guī)范,采取相應的翻譯策略,使譯作滿足讀者的期待,而不是超出讀者期待。
3.5 承諾的倫理
承諾的倫理是切斯特曼仿照希波克拉底誓言的醫(yī)生職業(yè)倫理提出的譯者職業(yè)倫理和規(guī)范。他發(fā)現(xiàn)自己前面提出來的四個倫理基于不同的價值,適用于不同的范圍,四種倫理有重疊和沖突的情況,所以提出承諾的倫理來讓譯者協(xié)調前四種倫理的應用。如,以基于規(guī)范的倫理為翻譯實踐指導的翻譯活動在滿足特定文化期待的同時,有時難免對原文及原文作者施加暴力,這就需要譯者以承諾的倫理來協(xié)調各方的沖突(申迎麗,仝亞輝,2005:96)。承諾的倫理要求譯者遵守職業(yè)道德和準則,不斷提升自己的翻譯水平,忠實于翻譯活動的各方主體,不被利益蒙蔽雙眼,始終持中立的立場,采用恰當翻譯策略和方法,使自己的譯文盡善盡美,盡最大可能使各方的利益最大化。
4 結語
翻譯研究的文化轉向之后,傳統(tǒng)的翻譯倫理淪陷,譯者過度發(fā)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粗制造的譯文越來越多,譯者的責任越來越不明晰。翻譯家開始關注翻譯倫理問題,切斯特曼的五種翻譯倫理制約著譯者的翻譯行為,前四種翻譯倫理更多的是規(guī)定著譯者的責任,再現(xiàn)的倫理要求譯者忠實于原作者原文,服務的倫理要求譯者服務于委托人,交流的倫理要求譯者實現(xiàn)跨文化的交流,規(guī)范的倫理要求譯者滿足讀者期待,這四種倫理存在沖突和重疊,因此承諾的倫理要求譯者遵守職業(yè)道德協(xié)調好各倫理之間的沖突,這五種倫理就像一個“張力網(wǎng)”規(guī)定著譯者的責任,這五種倫理為翻譯倫理研究,以及譯者責任研究做出了巨大貢獻。然而,對于譯者如何把握好度去協(xié)調各倫理模式,如何在翻譯實踐中尋求最佳翻譯,仍需要進一步探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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