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問維系家庭完整和諧的紐帶為何物,那么固然是親情。可是伏藏在這個抽象的情感類詞語之下的,是中國傳承萬代不變的家文化核心——忍讓。
從咿呀學語的孩童到雪鬢霜毛的老翁,這種文化根植在中國的每個家庭成員心中。
忍讓,是大智大勇的表現(xiàn),它不計較一時的高低、眼前的得失,而是胸懷全局,著眼未來。
當徐福貴還是那個百無一用的地主少爺時,吃喝嫖賭,無惡不作。那時的他,眼里根本不存在家庭這樣一個社會集體,而是充斥著金錢權利和美色。而賢惠懂事的家珍恰恰相反,她懂得家庭的重要和維系幸福家庭的法則——忍讓。于是她懷著幾個月大的鳳霞一個人在夜雨跋涉到了福貴常涉足的賭場,挨著巴掌跪在地上懇求福貴跟他回家。她希望自己的微薄之力能夠換來福貴的浪子回頭,以自己的忍讓換來福貴的忍讓。可是可憐的家珍或許忘了眼前這個人是如此的狂傲和大男子主義,懇求他“忍”都做不到,何況是乞求他“讓”呢。
忍讓,是一種修養(yǎng),它面對榮辱毀譽,不憂不喜,平靜如水。
家珍面對輸光了家產(chǎn)的福貴時,她的心必定是滴血的。但正是由于家珍還懷揣著對家庭的忠誠和責任感,她再一次選擇了忍讓。從她決定回來的那一刻起,她已經(jīng)接受了一貧如洗的福貴和自己,她不再是米行老板的千金,她只是一個愿意陪伴丈夫和家庭過日子的農(nóng)婦。她努力忍受一落千丈的物質(zhì)條件,她甘愿讓出女性偉大的勞動力量。
忍讓,是一種美德,它以寬廣的胸懷,無私的心靈去容納人,團結人,感化人。
當有慶因為春生夫人獻血而不幸死去時,對福貴和家珍無疑是天崩地陷般的打擊,而中年喪子的家珍一直對春生耿耿于懷,心生恨意。而經(jīng)過時間的沖淡和更多的打擊后,家珍心結也慢慢打開,她的心境也慢慢開闊,而她依然還是那個愿意忍讓的女人。善良的家珍忍下殺子之仇,讓出鼓勵之言時,她解脫了福貴,解脫了春生,同時也解脫了自己。
我們得以見到與牛為伴的晚年福貴,有很大功勞都是家珍的。家珍的忍讓成全了家庭的完整,家珍的忍讓教會了福貴何為家庭,家珍的忍讓構成了《活著》中的家文化。
一代又一代艱苦的中國人,有相當多的人不懂得這些深奧的哲學理論,可是他們確實做到了。他們愿意為了自己家庭的和諧忍住自己的脾氣,讓出一份空間;忍住自己的需求,讓出一份供給。但是請不要忘記,忍讓是互相的,假若一方無盡的忍讓,而一方無盡的逼進,那么最終的結局也不會不盡人意。所以,我們每人都退一步,那么前方將有無邊的幸福等著整個家庭去探索。
通訊作者:孔維佳,北京師范大學第二附屬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