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玉超
妻子發(fā)現腿上長了一個小疙瘩,很緊張,催我?guī)タ瘁t(yī)生。我想起了我的一個朋友來,他是醫(yī)學方面的專家。
據說,這些年他一直在外講學,從鎮(zhèn)江到無錫,又從無錫到溫州,后來去了福州,最近殺了回馬槍,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是“榮歸故里”,回到老家一家醫(yī)院做了醫(yī)生。聯系得知,那天,他正休假在家。
于是,我?guī)е薜情T求診。
他用手按了一下那疙瘩,眉頭皺著,琢磨了半天不吭聲。妻忐忑不安,緊張地問:“是不是很嚴重?”弄得我也緊張兮兮。
他依然不說話。好像拿不準主意,又用手按了一下疙瘩,他才終于下了決心似的,長吁了一口氣:“也沒多大問題?!?/p>
這回輪到我急了:“那說明有問題了?”
他笑起來高深莫測:“問題不是很大。跟你們也解釋不清楚,小囊腫。”好像才想起來必須加上兩個字才顯得鄭重,拖長音調,費力地說:“而已?!?/p>
妻聽到有“腫”字,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妻天生膽小,我知道此時,她精神上一定高度緊張。
“那就是腫瘤了?”妻小心翼翼地咨詢,“是不是良性的?”顫音里明顯帶著輕微的哭腔。我也帶著征詢的目光盯著他的嘴,生怕那洞里吐出更加驚心動魄的字眼來。
他現在倒是不慌不忙:“一般而言,囊腫不等于腫瘤?!逼拮雍臀医K于放下心來。不料,他緊接著補充道:“原則上是那樣,但也不是百分百?!?/p>
專家就是專家,說起話來滴水不漏,很注重科學性。但他追加的話又把我和妻子放下的心重新提溜了起來,猶如快斷了繩索的吊桶,被再次懸到了井口。
“我是根據醫(yī)學理論和臨床實踐才這樣說的?!彼咸喜唤^,絲毫沒顧及我們的感受,“原則有時常會被推翻。這么對你們說吧,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是小囊腫,但我也不敢保證那百分之零點零一存在的可能性?!?/p>
他的話讓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倆也不要無緣無故緊張害怕?!彼麥睾偷匦χ案銈z打個比方,那百分之零點零一就相當于你倆買彩票,中得五百萬大獎的概率。”
這到底是哪跟哪啊,搞得我一頭霧水。
他仿佛看出了我的納悶:“你現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說實話,我是越聽越糊涂,可我實在說不出口,人家可是知名專家。
我連聲道謝,拉著妻想快點逃離,不定下面還有什么精彩的論斷呢。
剛到樓下,只見他從開啟的窗戶探出頭來,熱情地提醒:“我的話也不敢保證百分百準確。如果不放心,我建議你們再去做個彩超和核磁共振?!?/p>
我仰著頭,見他滿面春風。
我問:“為什么要做那兩項檢查?”他樂開了花:“跟你說也說不大明白。記得兩項檢查都做,缺一不可,那可是目前檢查腫瘤的最可靠方法。”
“剛才,他不是才說過囊腫和腫瘤不是一回事嗎,怎么現在又這樣說?”妻憂心忡忡。
話剛出口,我還未及回答,樓上又砸下一句話來,震得我的耳朵嗡嗡響:“當然,也不要過分迷信,那兩項檢查也不能保證百分百準確?!?/p>
(原載《宿遷晚報》? 作者自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