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曉佳
【摘要】:中國三十年代的現代詩派是一個迷人的存在。它在中西不同文化的碰撞交流中,推動了中國新詩的發(fā)展和成熟。在現代詩派的成長過程中,戴望舒以獨特的個性和中西融合的創(chuàng)作特色影響了一個時期的詩歌創(chuàng)作傾向,他在轉變詩人身份的過程中踐行了中國新詩的現代主義,并成為現代詩派的領袖人物。
【關鍵詞】:戴望舒;現代詩派;中國新詩
一、戴望舒與現代詩歌
在20世紀中國新詩發(fā)展史上,戴望舒堪稱“最高的整合者”。綜觀他的詩作,無論是詩的情感、詩的技巧,還是詩的審美質素,都彰顯出鮮明的現代品格。所以龍泉明先生說:“他的詩歌中所內含的多種思想藝術質素,都顯示著或潛存著新詩的發(fā)展與流變的種種動向?!痹谠姷膬仍谇榫w上,戴望舒的創(chuàng)作主要表現人生的迷惘、青春的感傷、時代的陰暗、理想的滅亡。這是現代派詩人們在特定的時代、特殊的環(huán)境中受現代文明的沖擊所產生的一種復雜的現代人的心緒。在詩形的革新上,戴望舒則以“詩化”為本,用自由的形式,自然的音節(jié),舒卷自如的生活化口語,表達現代人的生活情感。在詩藝的追求上,戴望舒又較為成功地將中國傳統(tǒng)詩歌的和諧、優(yōu)雅、含蓄、意境化的抒情藝術與西方象征主義注重多重暗示、朦朧隱晦、婉曲跳脫等意象化的表現藝術相結合,自覺而巧妙地實現了中國古代詩歌藝術與西方現代詩歌藝術的融合。
二、從具體文本分析
1.《我底記憶》
這首詩開始情緒平靜,詩句較長,調子平抑,節(jié)奏和緩。先總起把“記憶”生命化,并點明他是“我”最好的友人。接著來一段回憶性描述,抒寫“記憶”的無處不在,詩歌情緒是放射性擴散,情緒波動由緩慢變急促。到第三節(jié),情緒松弛,語調親切,展開了對記憶光顧時的情態(tài)描繪,由先前靜態(tài)的意象變?yōu)閯討B(tài)意象的場景的描寫,記憶形態(tài)顯得可親可憐,較好地將詩人心靈情緒投射到記憶形象中。到詩的最后一節(jié),詩人從一種夢幻式的憶想中,從過去歲月的時空中,重新回到現實的心理感受中,結尾重歸于舒緩平靜,“但是我永遠不討厭它,因為它是踏實于我的?!边@種回環(huán)式照應形成一種圓形的抒情結構,它造成了一種內在心靈世界的情感的回應效果。這種內心情感在經歷了波瀾起伏的奔流后復歸于平靜的感覺中隱含了更深沉 寂寞與惆悵,涵蓋了更為廣泛的抒情意義。
“這首詩明顯地受了法國后期象征派詩人耶麥的《膳廳》等詩的影響,拋棄了一切虛夸的華麗、精致、嬌美,而以他自己淳樸的心靈來寫人的詩,能夠注意,適當地、藝術地抓住那些生存在我們日常生活上的美感”[],將抽象的情感擬人化,使一些似乎與詩無緣的瑣碎事物,成為具有豐富象征內涵的意象,燃著的煙卷,破舊的粉盒,頹垣的木莓,壓干的花片,凄暗的燈,平靜的水,這些無生命的東西不僅有了生命,而且被賦予很廣袤的暗示性的內涵,使人對詩人的記憶發(fā)生遼遠無邊的想象。詩里沒有《雨巷》那鏗鏘的韻腳,華美的字眼,完全用純然的現代口語,使詩的敘述同讀者的情感拉近了距離,增大了抒情的親切性。這些正是詩人這一時期擺脫外在音樂美、反對“字的音韻的抑揚”,追求一種“在詩的情緒的抑揚頓挫上,即在詩情的程度上”[]的內在韻律美的自覺體現。
《我底記憶》成為現代派詩歌的起點。
三、戴望舒的詩歌理論
1.情緒的自我化
望舒是一個感情至上的抒情詩人。他主張在平淡的生活里發(fā)掘詩情,顯示復雜微妙的情思顫動與飄然意緒,寫出多元素、多層次的心理內容,“把捉那幽微的精妙的去處”,不是去表現一種意思或思想,而是去表現一種幽深而又細微的感覺或情緒。受這種詩學思想燭照,他的詩也無不把感情放在首位,重視詩情的鑄造。正如在他的《詩論零亂》中,詩人認為詩的核心思想即詩情,認為“詩當將自己的情緒表現出來,而使人感到一種東西”。這種觀念就使得他的作品大多意境回腸,耽于情調,但卻缺乏應有的現實風骨。
2.形式的散文化
詩人的許多詩不再拘泥于字數行數的整齊勻稱及音節(jié)韻腳所形成的節(jié)奏,而是采用完全自由的形式,運用經過錘煉的清新自然的口語和疏密有致的意象,來表達內在情緒的韻律。在《尋夢者》中,詩人歌道:“當你鬢發(fā)斑斑了的時候,當你眼睛了的時候,金色的貝吐出桃色的珠放在你枕邊,于是一個夢靜靜地升上來了?!蔽淖质悄敲醋杂珊土鲿?,是散發(fā)著具有散文美的自由詩。這種無韻的自由詩,形成了詩人后期的創(chuàng)作風格。
《我的戀人》一詩通過對戀人的臉、嘴唇、眼睛、手、聲音又性格等諸多側面的描寫,來表現戀人動人的神韻。全詩不講究押韻,不講究音組整齊、平仄韻律,沒有由嚴格的音尺和押韻組成的音樂美,它們幾乎都是用最普通、最淺顯的日常說話的調子寫出來的 ,而且長短不一,參差錯落,具有一種內在的韻味 ,一種明快的接近生活的情緒節(jié)奏,具有相當的可誦性 。
3.內容的真實化
戴望舒作為一代詩人,平生作品量并不算大,只有近百首詩存世,這些總量不多的詩,題材內容也不復雜,在內容上主要處理日常感性的題材,大致可以分為愛情詩、親情詩、鄉(xiāng)愁詩與愛國詩幾類。
20世紀30年代前期逐步形成,30年代中期臻于鼎盛的現代派,其成員是一群苦悶、感傷的都市知識青年,他們?yōu)橹袊F代愛情詩貢獻了一批高質量的作品。作為領袖人物的戴望舒,與施絳年經歷了一場長達五年之久的苦戀,其結果正如杜衡在《望舒草·序》中說的:“五年的奔走掙扎,當然盡是些徒勞的奔走和掙扎,只替他換來了一顆空洞的心。此外,我們差不多可以說他是什么也沒有得到的。再不然,那么這部《望舒草》便要算是最大的收獲了吧。”
望舒詩中的游子鄉(xiāng)愁之作,有《山行》、《對于天的懷鄉(xiāng)病》、《三頂禮》、《小病》、《游子謠》、《旅思》等,放寬尺度,《夕陽下》、《寒風中聞雀聲》、《流浪人的夜歌》、《夜行者》等詩也可歸入此類。生活在傳統(tǒng)農業(yè)文明向工業(yè)文明轉軌的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戴望舒,他詩中的地域鄉(xiāng)愁里,也必然包含著文化鄉(xiāng)愁的意味,這樣,情感寄托就演變?yōu)樾味系撵`魂皈依,《對于天的懷鄉(xiāng)病》就是這種性質的作品。詩人把代表大自然的“天”,當作自己的家鄉(xiāng)懷念不已,詩中的“天”,就成為大自然——人類永恒故鄉(xiāng)的象征。
鄉(xiāng)愁詩之外,戴詩中還有幾首抒發(fā)夫妻、父女倫理情感的作品。寫給新婚妻子穆麗娟的《眼》,被論者指為“超現實主義”之作[4],但詩中強烈的融合為一的情感愿望,還是傳統(tǒng)詩歌中反復抒寫的夫妻一體同心的倫理性質。
參考文獻:
[1]新詩的碑紀:浙江詩人群與中國新詩的現代化
[2]杜衡《<望舒草>序》,《望舒草》,浙江文藝出版社1997年5月版,第58頁。
[3]卞之琳《<戴望舒詩集>序》,《地圖在動》,珠海出版社1997年4月版,第303頁。
[4]戴望舒《論詩零札》一·十四,《戴望舒選集》,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年12月版,第13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