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在現(xiàn)代文學發(fā)展史上,趙樹理與他的文學獨樹一幟,諸種關于趙樹理的再解讀頻頻見諸于論述。1953年,竹內好先生的一篇論述文章《新穎的趙樹理文學》,成為趙樹理研究的重要參照。
在這篇文章里,竹內好先生引用了一位名叫岡本的學生對趙樹理《李家莊的變遷》的評述。在岡本的評述里,我們可以看到她最初接觸《李家莊的變遷》時的“驚訝”和“新鮮”感。她提出,《李家莊的變遷》是“過去的小說中不可能見到的”;并且,她還提到了其中“人物和背景的統(tǒng)一問題”,她分析說,這問題乃是“新文學的本質問題。她最核心的觀點,就是認為趙樹理的文學眼她接觸過的日本或外國文學不一樣,并非“以個人的個性為中心”。她很激動地寫道:“他們通過拋棄自己和自己所處的世界,而獲得了更加廣的世界,并在那世界中得到了自由的自己。沒有得到自己安身的環(huán)境這件事本身,說明了他們可以在無限廣渦的空間游弋。也就是說,他們可以悠然自得地生活在與自己息息相通的世界之中。上述情況,是只有作為集團(民族、國民)的典型而完成時,才能達到的境界。因此,小常和鐵鎖在完成典型的同時,就融入背景中去了。不言而喻,這時的所謂文學作品的背景就是社會(集體)了?!?/p>
竹內好指出岡本是完全抓住了趙樹理文學核心的;竹內好本人,也給予趙樹理文學非常高的評價,他重視趙樹理或“人民文學”對民族意識的保留,他把以趙樹理為代表的中國文學當成日本國民文學的榜樣。他在《新穎的趙樹理文學》一文中對趙樹理文學大為夸贊的一點是:趙樹理文學作品中很好地展示了整體中個人的自由問題以及這個個性問題和自我完成的問題。這是竹內好認為的趙樹理的不同和新穎的性質所在,“在趙樹理的文學中,既包含了現(xiàn)代文學,同時又超越了現(xiàn)代文學。至少是有這種可能性。這也就是趙樹理的新穎性。”通常,現(xiàn)代文學采用的描寫人物的手法是把典型從環(huán)境中選擇出來加以充實使其成為典型,而趙樹理所做的事情,就是在現(xiàn)代個體面臨崩潰無法進行整體書寫時提供了一種新的可能性,這就是趙樹理文學與現(xiàn)代文學性質的不同之處。竹內好說,“這里所說的趙樹理的不同性質,包括個性問題和自我完成的問題。這一點,把他和其他人民文學家區(qū)別開來了。”這種“個性問題和自我完成問題”是趙樹理從浩瀚的“人民文學”中獨立出來的獨特色彩,與現(xiàn)代文學創(chuàng)造的“孤立的個人”典型不同,趙樹理文學超越了“現(xiàn)代文學”,他的“作品中的人物在完成典型性的同時與背景融為一體了”。
作為魯迅研究的重要學者,在《新穎的趙樹理文學》中,可以看出竹內好在研究趙樹理時對“竹內魯迅”的繼承。首先,通過閱讀和學習竹內好先生的魯迅研究,再回到《新穎的趙樹理文學》這里,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無論是在魯迅研究那里,還是趙樹理文學這里,竹內好推崇的是一種具有絕對政治性的“政治“的文學。他認為魯迅文學作為“真正的文學并不反對政治,但唾棄靠政治來支撐的文學”,作為文學者的魯迅孕育了作為啟蒙者的魯迅和作為政治家的魯迅?;旧?,竹內好也是這樣評價趙樹理文學的
《新穎的趙樹理文學》中提到的趙樹理文學的新穎性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處理個性問題與自我完成問題,以《李家莊的變遷》為例。這部小說中的“小常和鐵鎖之所以能成為典型,是因為他們實現(xiàn)了那個時代的理想。也就是說,使他們成為英雄,并非是因為他們具有個性,而是因為他們是作為一般的或者說是具有代表性的人物而出現(xiàn)的”?!独罴仪f的變遷》可以看作是一種一個作為個人的個體與集體同構的“共同體想象”,賀桂梅在闡發(fā)竹內好先生論述時認為“趙樹理取消了那種個人主義的主體,而試圖建立起一種群眾性主體。這一主體通過其同的階級(農民)多村體驗,達成一種‘想象的其同體’的建構?!?這個“想象的共同體”并不是想要取消“個人”而是試圖在個人和集體之間達成妥協(xié)。正如竹內好先生提到的“整體中個人的自由問題”,一個個體還原于集體但并不失去個人性,“這并非從一般的事物中找出個別的事物,而是讓個別的事物原封不動地以其本來的面孰落化在一般的規(guī)律性的事物之中”。于是,竹內好眼中的趙樹理文學,也就不同于泛泛的“人民文學”,趙理文學與人民文學也是不同的。
另一方面,趙樹理的小說是這樣一種場域,把階級敘事嵌入民族主義意識形態(tài)當中,在這一過程在,趙樹理同時擔任了農民與政權的代言人。“問題小說”的創(chuàng)作,就很好地說明了趙樹理同時作為農民與政權雙方代言人的尷尬。表現(xiàn)民間封建勢力的頑固和農民自身的頑疾、基層政權魚龍混雜,這些發(fā)現(xiàn)表明趙樹理本人對于民主革命復雜性、曲折性、艱巨性的清晰的認識。趙樹理的這種問題小說創(chuàng)作一直持續(xù)到50年代,這就意味著,“問題”一直都在,并且沒有得到解決。
“1941年他在與王春等組織‘通俗化研究會’時就提出,要改變大眾不相信自己的力量、‘凡事靠官做主’的小百姓思想,他在作品里卻一再讓政治權威出場作最終裁斷,這種反復呈現(xiàn)的作品形態(tài),說明他在響應主流政治話語和堅持農民文化立場之間,一直沒有找到最滿意的平衡點?!币簿褪钦f,趙樹理這樣的解決之道并不能真正地解放農民,農民在這個場域里仍然是權力之下的底層,這也正是趙樹理的矛盾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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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景丹,女,漢族,四川,在讀碩士研究生,海南大學人文傳播學院,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