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自橫
所有的植物,都是人間的光輝。
中俄邊境線上,晨光把隔開的云朵和語言糅合到一起。枝葉相連,群山依偎,一切皆為宿命之象。
我知道,每粒露珠就是一個果實。
核桃樹上,青澀的核桃像一萬個綠衣少男少女招搖。樹葉的薄霧里,且將野花上的蝴蝶喚為信物。青春的愛情,都是劇毒。一直傷到滿臉核桃紋,盛滿寧靜的雪影。
我和核桃樹倚著一塊石頭。石頭緊緊抱住我們的身子。像歲月的漫卷。所有的掙脫,都委地成泥或飄飛如羽。
日月是兩塊老年斑。我仿佛看到老去的核桃,在秋霜里懷想,咳嗽。內(nèi)心的江河錯綜蜿蜒。那么多的夢里,住著那么多素不相識的人。他們相親相愛,他們素不相識。
沒人知道,我也是一個核桃。也不知道有什么風(fēng),能把我吹下來。
漫游
一路向西。殘雪消瘦。大路沉思。
長途大巴上,嘈雜的人聲斑駁,如完整生活的一株大樹,向別處伸出殘枝。我和楊詩人并肩而坐,緊閉嘴巴。我們常結(jié)伴遠行,夕陽把我們的影子重疊又分開。
我們的影子,又和他人的影子重疊又分開。相似的生活,互相剝離與重逢。
如兩座小山巒,我和楊詩人心懷種子的齏粉,陷入更深的寂靜。
我和楊詩人挪動了一下身子。車窗外,緩緩飄過的云朵初綻嫩芽。初春的孤獨,打探一下人間,又回到胞衣。
沒有目的地,我們離家越來越遠了。群山忽然在不知名的地方停住腳,像故鄉(xiāng)又像愛情松開的雙手。
現(xiàn)在是北方的四月。懷抱最后的冰雪,遠處的河岸牽著羊群漫游。像大地上稀疏的星盞,帶著暮色若隱若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