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記
1950年,新中國成立的第二年,卞家華走進課堂,成了一名小學生。
他的童年,和共和國的童年,一起成長……
我的小學生涯是從1950年開始的,就讀在石家莊中山路小學。那是解放前一座教會學校,校址在繁華的中山路南頭,是一座二層鋼筋水泥結構的樓房。教室寬敞明亮,后院還有幾排灰瓦的平房教室,東側是教師宿舍和教員食堂,大院里幾棵碩大的杏樹和一排筆挺的白楊樹。平時操場十分安靜,間或幾只喜鵲和一群麻雀造訪。
校長是個五十多歲和藹可親的老人,說話洪亮很有底氣,臉上總是紅潤潤的,時常洋溢著笑容。據說他曾是一名很有名的籃球隊員,他的太太是周圍街區(qū)有名的接生員。在校的小孩子都是周圍的居民,大多數學生、家長都認識,平時見面都問候打招呼,聊一聊家長里短,上下學也不用接送。
上早課和上下午課經過學校一層大廳的毛主席像時,少先隊員必須敬禮,沒入隊的鞠躬敬禮。課間十分鐘,大家一起跑到操場上盡情地玩耍:跳大繩、跳集體舞、打乒乓球、跳房子,亂成一團。上午第二節(jié)課與第三節(jié)課之間有課間操,老師在水泥臺上引領,聽大喇叭廣播:“現在開始做第一套廣播體操……”大家都很認真地做操,偶爾體育老師有事情,還能邀兩名廣播體操做的好的學生上水泥站臺,面對大家,引領做操,那可是一件很體面的事情。
下午第三節(jié)課是業(yè)余小組活動時間,有唱歌小組、體育小組、故事小組、歷史小組等。我喜歡地理,就報名去地理小組做沙盤,用廢紙漿做中國地理模型,做上課用的地理教具。
后來,發(fā)現自己畫畫不錯,就去大隊黑板報當專職美術員。全校最大最好的黑板報都是我來設計和繪畫的。上美術課我也比以前更用心去畫畫。一次,學校開中秋晚會,特意買了名貴的圖畫紙和水彩,我畫了一組“月蝕”的連環(huán)畫,從此美術老師就更加喜歡我了。
小學三年級,我和同班的幾個同學一起加入少先隊。那天別提多高興了,我穿上早已準備好的皮鞋(雖然鞋子稍小了一些),穿上媽媽為我做的白襯衣,高高興興參加入隊儀式。隨著一陣少先隊的軍鼓響,團市委書記華直先生親自為我們系上用緞子做的紅領巾。打那以后,發(fā)現自己長大了,長高了,處處事事好好表現,再大些我還可以入團入黨。
我和威娜
我和張威娜是街坊,她住康寧里,我住同慶街,父母都是買賣人,也十分熟悉。我倆青梅竹馬十分要好,上學她叫我一起去,下學后摟著脖子,拉著手一起回家,晚上我去她家寫作業(yè)。她母親知道我喜歡畫畫,多次給我出主意:“你就讓父母帶著你去北京找齊白石,見了面,跪下磕個頭,拜個師傅學畫畫。你就是膽子小,叫我早去了。”
她父母知道我不太愛說話,講起話來又結巴,就教我讀課文,念報紙。她母親說:“實在不行,你就唱……”說著說著就學電影明星周璇,“天涯呀,海角……對,你就這么唱,準比你說話好聽。”
她母親知道我家經濟情況不太好,就經常幫忙。威娜知道我父親擺小人書攤,每次看書都給錢,有時多給一元、五毛。最后,我家實在走投無路,把床、椅子家具都賣給了威娜家。
威娜與我關系一直要好,還時常老同學聚會。70多歲的她依然活潑得像個孩子,有時冷不丁打個電話來,第一句話就說,猜猜我是誰?我立馬回答,張威娜唄。我們咯咯笑半天,還像小時候一樣,一說就是一兩個小時……
老師愛子如父
上小學,老師除了教學之外,經常串戶家訪,既關心學生學業(yè)又關心家庭的家景,家庭特別困難的,老師還教學到家,個別輔導。
業(yè)余生活也是問長問短,尤其是暑假,一定要讓孩子在家午休。有些學生不聽老師的囑咐,時常到附近池塘小河游泳。老師便讓幾個同學到辦公室批評教育,起初同學們還撒謊說沒有去游泳,老師笑著說,伸出胳膊來。他輕輕在胳膊上一劃,顯出一道白堿印。老師笑著說:“還不承認?老師小的時候也這樣說謊,我的老師告訴我,劃出白道來,肯定是游過泳,洗過澡的。以后不要這樣,池塘小河不是游泳池,出了事老師擔當不起,你們的父母會多擔心啊?!?/p>
老師的一番肺腑之言,打動了我們,從那以后再也不去河塘游泳了,見到老師也比以前更加尊敬和愛戴了。
抬風琴
上音樂課,老師用一架腳踏風琴教學。很多班級上音樂課都用它,每當有音樂課,同學們都提前從上一節(jié)用風琴的課堂上搬走。
抬風琴是件光榮的事,得有資格:班干部、課代表,或者唱歌優(yōu)秀者。那時我雖有資格,但身體瘦小,只能勉強跟在抬風琴同學的后面,拿一塊抹布,等抬到教室放好,我趁機向前抹一遍風琴。偶爾趁同學們散去,摸一摸琴鍵,黑鍵白鍵彈一下。老師來了,馬上停止,飛快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榮譽感
小學三年級時,我們班有幾個“壞”同學,上課經常因為小事情打仗,紀律性很差。新調來的班主任有個好辦法,他將“好壞”同學分成兩組,一組“好”同學坐在右邊,右邊墻上掛個大紅花以示表揚;一組“壞”同學坐在左邊,墻上掛個大白花以示批評。表現不好的同學,改進了,進步了,就可以坐在好同學一邊;表現不好的同學,一直坐在大白花下面。
下課鈴響了,大家都去操場上玩耍,有兩個表現“很壞”的同學不服氣,乘老師同學們不在偷偷地將白花和紅花調換過來。上課鈴一響,大家回到教室一看,都愣住了。老師還未來得及批評,兩個“壞”同學指著老師鼻子說:“今天我們上課沒打架,可以換過來掛一下紅色光榮花了吧?”老師又氣又惱,竟然無言以對。
幫助軍屬干活兒
課余時間為軍屬干活兒,是件光榮的事情。
周日,在班干部的帶領下,分小組去幫助軍屬掃院子、打水、擦玻璃、買糧、買煤。我們對軍屬頗有好感,誰家有個當兵的,特別是看到他家有部隊寄來的立功喜報和獎章,總要伸手去摸一摸,要是誰能戴上大獎章照個相,那可就逞威風了。當時的抗美援朝志愿軍,被稱為最可愛的人。有一年,我們與志愿軍叔叔聯歡,照相合影,還得到部隊發(fā)的紀念品,真是高興了好幾天呢。
課堂上的戰(zhàn)斗
1956年我上初中,那時的學生是清一色的男生。我們全班56個同學分兩撥,一是城市的,年齡較小,個個聰明而頑皮。另一撥是農村來的,年齡偏大,但各個老實用功。
城里來的同學,聽主課老師的課程,一個個專注會神。一到副課,都不怎么愛聽了,認為太簡單,一看即會,根本不用老師講。地理老師眼睛近視,耳朵還有點背,我們就想在這一課時頑皮一下。我們利用課間時間,開始準備“大戰(zhàn)”的武器了——折幾枝蓖麻葉子稈空筒當槍,再采些花籽和葡萄籽當子彈。剛上課,趁老師在黑板上寫字之空,東側一位叫瘦猴的同學開始挑釁了。嗖的一聲,他把口中含的花籽通過蓖麻葉子稈筒噴射過去,正好打在西側叫大胖的同學臉上。反擊馬上開始,大胖用同樣的方式進攻,他先估計了一下距離,鼓足了力氣,把口中許多花籽噴向瘦猴。兩槍,一槍射在瘦猴胳膊上,一槍射脫了靶。幾個回合,還是大胖占盡上風,因為他有一個叫二分大王的同學支援。二分大王經常抄寫大胖作業(yè)的答案,所以,有些事情總是站在大胖一邊,這次肯定是要獻些殷勤的。
戰(zhàn)斗很快就結束了,一來子彈打光了,二來老師的黑板也快寫好了,這叫被迫停戰(zhàn),是不分勝負的。同學們這時只是觀戰(zhàn),不上前禁止,個個抿著嘴發(fā)笑,因為大家對此種戰(zhàn)斗的創(chuàng)意十分欣賞,難得一見。只是膽小的同學用手和書蓋頭捂面,恐怕流彈飛來誤傷貴體。
和小喇叭一起成長
1956年小喇叭開始廣播,是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節(jié)目,一聽到嗒嘀嗒的廣播,小朋友總是放下手中的活兒,圍攏在收音機前,靜靜地聽小喇叭的節(jié)目:講故事,說歌謠,猜謎語。雖然有些孩子已戴上了紅領巾,但是對小喇叭的“聽趣”依然不減。
那時,孫敬修爺爺的故事會,是一道耀眼的風景線。他講的故事生動有趣,影響了一代人。他好像是小朋友共同的爺爺,是每個家庭必不可少的長輩。
誰家有個收音機,都是當寶貝似的擺放著。收音機上,用全家最美的勾線花布罩蓋著。一有空兒,大人們就撣呀、擦呀,唯恐落上一點兒塵土。
收音機的小喇叭節(jié)目,成了孩子們的必修課。每天,當小喇叭“嗒嘀嗒,嗒嘀嗒,小喇叭開始廣播啦”的聲音一響,這是小朋友們一天最高興的時候。
木工課
剛到初中很是新鮮,二中雖不是男中,卻一個女生也沒有。夏天上課,大家都穿大背心大褲衩拖拉鞋。
第一節(jié)社會實踐課是“木工課”。老師舉起木鋸、鑿子做示范,舉起墨盒教打線、分段和截面——不待他講完,同學們就你舉一把木鋸,我舉一把鑿子開始自己心目中的“活兒”了。那時正值暑期,拖鞋早已臭不可聞。大家不約而同搶一塊薄木板,把鞋踩在木板上劃一個鞋底樣子,又鋸又鑿又銼,制成拖拉鞋的樣子,木制鞋板上釘上一塊瘦帆布,不一會兒,一雙木屐就做好了。下課鈴一響,四十多位同學,每位都穿著一雙拖拉板,“噼里啪啦”回到教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