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格
別的火車站都把嘈雜的混響傳入城市,只有輕井澤的火車站把靜氣吸進來。普通的站臺悄悄的,好像一個搭在馬路上的陽臺,你一探頭就已成為陽光的主人。
到輕井澤是為走訪學(xué)校,當(dāng)晚返回東京的路上我留了筆記:一個多小時車程帶你從東京來到輕井澤町,像是在水下憋氣幾分鐘后突然將頭頂出水面,你的神經(jīng)解放了,就像氣泡解散了……
一日時光短暫到不必寫,描述只會添累贅。淡淡的水洼,青青的樹林,素凈的好天氣、好房子。走出車站的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是個更好的謙虛的人兒。如果城市是謙虛的,人又何苦驕傲呢?車?yán)^續(xù)開,山路盤啊盤,每一個轉(zhuǎn)彎不止于驚喜。這里的小溪、紅葉連貫悠長,就算深處藏著美麗的溫泉和茶湯,和小溪、紅葉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車鉆進森林,才來到要參觀的日本輕井澤世界聯(lián)合學(xué)院(isAK),整體設(shè)計融于美感,現(xiàn)代而簡致。森林發(fā)出固有的聲音,讓學(xué)校的存在自然得如那樹上的鳥巢一般。深棕色的房子與大地接壤,通向校舍入口需踩著厚厚的落葉前往,需向森林更深的角度好奇。接著,踏上竹階打開小小的門,里面霍地出現(xiàn)落地窗、陽光、原木桌椅和老師學(xué)生們親切的模樣。
半年后的一天,我看到 isAK學(xué)生拍的一張照片——十一月初雪:教室里,坐在課桌前的孩子們一個個抬頭望向落地窗外。銀白的雪飄落,臨近房子的樹還支著明黃色的葉子,一下子綴上雪。我被這照片觸動,仿佛自己也是坐在教室里的孩子們中的一個,心里生出一種熱烈的、雪白的盼望。雪和孩子一樣深切。
晚上在川上庵吃了一碗蕎麥面,趁入夜前坐上了回東京的快線。短暫的行程中,我沒有去著名景點或酒店,也沒有進行任何度假項目。然而我對輕井澤的理解與喜愛是在離開后一日一日累加的。我逐漸懂得:一個人不再需要走遍所有的位置,不再要求最好的吃住,不再順應(yīng)特色的條目和選項,可以通過氛圍、情緒、目的直接理解一個地方。而這樣的感受正是輕井澤的賜予,它直接給你全部,你就不需要旁的。
如果把人進入一個領(lǐng)域比作浸入和滲透兩種態(tài)勢的話,這是極不同的兩種。浸入是被領(lǐng)域入侵;滲透是抵達,進而成為一體。
我直接掉進了輕井澤隱匿的第二層、第三層肌膚,這里的一切和表層一致:小溪、紅葉。我心無雜念地禮贊:美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