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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美的畫

      2019-10-08 07:28程多寶
      伊犁河 2019年3期
      關(guān)鍵詞:雙喜駕校教官

      程多寶

      1

      顧雙喜真沒想到,那天就是隨意一瞥,素梅的身影連同她旗袍上的那枝藍(lán)梅就這么輕而易舉地植入內(nèi)心,似乎中了木馬病毒一般。

      當(dāng)天,上午九點多鐘,素梅一身旗袍,淺淺的乳色打底,一樹梅花從肩頭往腰部延伸,潑潑灑灑很是寫意,碎碎的一路步子,牽著身段上那三三兩兩的梅花一波一涌,就這么不經(jīng)意地從車前走過。

      只那么一瞬,顧雙喜有點走神,似乎眼前游走的,是記憶中一幅最美的畫。

      最美的是這幅畫里的那個人。當(dāng)然了,并不是旗袍有多么高大上,而是她的身段修長還凹凸不平,顏值本來夠養(yǎng)眼的,更何況旗袍上那一樹若隱若現(xiàn)的梅花,居然還是少見的藍(lán)梅。

      這一樹藍(lán)梅,在張教官那里遇到了寒流。張教官提醒的口吻有些嚴(yán)厲,好歹還算善意。本來么,學(xué)員頭天報到,是來駕校學(xué)車又不是逛街,怎么還穿旗袍?換成自己是教官,弄不好也會點撥幾句,沒有兜頭甩出一兩句難聽的,多少算是給了吳主任面子。

      吳主任是東溪駕校辦公室主任,其實做的也是些業(yè)務(wù)上的事。最初見到素梅,吳主任有點不解風(fēng)情,那意思是你都一把年紀(jì)了,這才想起來學(xué)駕駛?早干嘛去了?素梅隨口解釋了幾句,大意是與兒子有關(guān)。兒子去年赴美國讀博士,全額獎學(xué)金,天底下難找的好事,比中六合彩還難。這一去幾年內(nèi)難得回一趟家,僅有的聯(lián)系依賴于時有時斷的微信視頻,素梅當(dāng)然放心不下,于是想趁暑假的兩個月赴美照料。兒子在那邊開大奔,口氣也干脆:老媽,你要是過來,得自己會開車,這邊地廣人稀,沒個車寸步難行。

      就這一句,素梅就平添了學(xué)車的念頭。年過五十的人了,再過幾年就要退休,要不是為兒子誰還學(xué)什么車弄不好還要學(xué)英語?更重要的是自己暈車,不是一般的暈,是超級暈,在校那會兒暈得出了名,就差暈自行車了。

      素梅老公也擔(dān)心這個,怕她學(xué)不會還白遭罪,就動用了人脈。老公一手好畫,還入了中美協(xié),市里有頭有臉的或多或少都求過他的畫,據(jù)說他的畫進了市場,幾平尺一張宣紙隨手涂涂抹抹,一出手就能抵上素梅半個月薪水;再加上在市文聯(lián)謀差,路子也廣,認(rèn)得一些管用的人。

      這個圈子,吳主任自然也進不去。人家這次找的是國投公司老總,一把手。一把手聞?wù)f之后,忙說包好包好,音調(diào)自信得如同魯迅筆下的那個康大叔??荡笫逄执蛄藗€電話,電話那頭的東溪駕校一把手,唯唯諾諾的聲音如同開了免提。第二天,吳主任就服務(wù)上門,讓素梅平添了自信。

      自信的素梅報到當(dāng)天,吳主任也是一個電話,張教官哈著腰過來了,當(dāng)然,是開著教練車來的。東溪駕校是全市最大的一所駕校,以前在市交警支隊下屬的考試中心麾下,前些年為了避嫌,上級要求“裁判員與運動員不能師出一門”,這才投靠了國投公司。

      駕校業(yè)務(wù)繁忙時就是暑假。前來報名的學(xué)員動輒上千人,大一大二的女生居多。駕校為之早有安排,這些青春靚麗的小鮮肉,多是由薛教官他們帶。因為前些年駕校出了事,有幾十個教官與考試中心考官串通一氣,結(jié)果搭進去了不少,駕校一度差點散了架子。像張教官他們這樣上歲數(shù)的,帶的學(xué)員多是由吳主任特別交待的,或者說,這些學(xué)員多少有些來頭,不管如何,最后讓他們順利拿證就OK了。

      所以,盡管張教官這些天有點不開臉,但對于素梅還是例外:今天先感受一下,下次……哪有穿旗袍學(xué)開車的?再說,也不安全。

      素梅的臉突然紅了那么一下。她的臉白白嫩嫩的,同事都羨慕那種水色,突然而來的紅暈洇在臉上,如同鉆出水面的魚兒,忽地受了驚,一甩尾巴縮了回去,于是就散得沒有蹤影,“教官,我哪里敢?你才是老師呢?!?/p>

      上車感受了一下,素梅還是有些暈,雖然一時緊張的倒也沒感受多暈,但是一下車,這份暈勁就有點復(fù)原了,以至于撐著一把碎花雨傘的她,差點兒碰了剛剛在路邊停穩(wěn)的一輛車。

      如果來一次回放,最早的一瞬間,顧雙喜是在倒車鏡里看到素梅的。

      剛帶幾個新手練習(xí)了“倒庫”動作,這是課目二的一個難點,別說壓線,車轱轆都不能擦一絲絲線。連喊帶訓(xùn)的,人自然有了點累,嗓子直冒火,一氣喝上半杯茶水也不管事。顧雙喜就停車歇了歇,就在這時,他這輛奇瑞車的后面被誰輕輕地蹭了一下。

      幸好,不是車,是一個人,還是個美女,盡管有傘遮著看不清面孔,但從車身一側(cè)閃過漸漸飄移成一彎迷人的背影,讓顧雙喜一時沒有緩過神來。

      第一時間判斷,是個美人胚子。顧雙喜的眼光有點兒毒,這與他早年在邊防一座大山里當(dāng)過兵有關(guān)。那座山里,別說女人,看到一只雌鳥都難得。直到現(xiàn)在,他業(yè)余時間里還惦記著畫畫,雖說沒什么建樹。東溪駕校窩在大山洼子,若非暑假期間的女大學(xué)生學(xué)員顏值可期,平時也看不到讓人興奮的點。

      居然是個資深美女,還有點來頭。顧雙喜的判斷漸為明朗。因為這個女人是從張教官車上下來的,不是從薛教官的車上;而他自己帶的學(xué)員,即使有女學(xué)員,幾乎沒顏值一說。

      突然間,顧雙喜有了種獵奇心理,他想驗證一下眼前的這身藍(lán)梅緣何驚艷。一踩油門,車子繞到駕校門口一側(cè)停穩(wěn),拿起塊抹布,站在藍(lán)梅必經(jīng)之路,像模像樣地擦著車窗,直到某次突然的一個直腰,正好與遠(yuǎn)道而來的高跟鞋敲擊樂,來了個不約而同的撞面。

      “教官,您好!”花傘下的女人頷首一笑,風(fēng)度相當(dāng)拿捏。

      “學(xué)員,你好?!鳖欕p喜附和著一句,直到藍(lán)梅飄過,他還愣在那里,耳畔只剩下一路的音樂,泉水般叮叮咚咚。那是女人的鞋跟敲打出來的,一聲聲解釋著眼前的這份空曠。

      這個女人,好像在哪兒見過?只一個照面,顧雙喜如果不想走神,還真有點困難。

      絕對在哪兒見過!必須的!這份思緒發(fā)酵著,一直到了晚上。

      “你想得起來不?教我們的林老師?小學(xué)的那個?”顧雙喜來了勁,老婆睡意濃濃,“哪個林老師?”

      “還能有哪個林老師?教我們音樂的?!鳖欕p喜倒挺執(zhí)拗。

      夫妻倆是小學(xué)同學(xué),雖說隔著幾個村莊,小學(xué)卻在一所鄉(xiāng)鎮(zhèn)小學(xué)讀的。一晃,30年前啦?!昂锬犟R月了,還小學(xué)那會?你今天怎么啦?”女人咕嚕了一句,“那個林老師,不是隨軍去部隊,讓她男人帶走了嗎?”

      這么一說,顧雙喜倒想起來了。林老師后來的確是跟男人隨軍走了,只是那時自己上了中學(xué),有次放假回家才聽說了這事。村人說的時候,多是羨慕林老師總算熬出了頭從此夫妻團聚,當(dāng)然也有些惋惜的神情,說好不容易村里有了個好老師,還是孔雀東南飛了。

      那時的顧雙喜,心情屬于惋惜的一類。其實,在那所小學(xué),顧雙喜與林老師也只有過一年的相處。林老師是高考落榜之后到學(xué)校代課的,代的是五年級語文,還附帶他們這一個班音樂。沒兩節(jié)課下來,原本五音不全的他,特別期待著一周只有兩節(jié)的音樂課,甚至有時候班級體育課,只要隔壁班是語文課,他也借故地從窗口路過時想看一眼,或者聽上那么幾句。

      原因挺簡單,那就是在這個五年級男生的眼里,十六七歲的林老師那種與生俱來的純美驚世駭俗,的確把這個小伙伴驚呆了。

      當(dāng)年,顧雙喜家境貧寒,林老師的驚艷之美無意中對懵懂的少年男生產(chǎn)生吸引,用現(xiàn)在的話來說,顧雙喜有點早熟。于是,這個小學(xué)畢業(yè)班(注:當(dāng)時這一帶,小學(xué)是五年制)男生有點兒小人鬼大,總想著法子接近心目中的美女老師。比如說,他幫老師剝過毛豆米,還喊過一群男生幫老師插過秧。顧雙喜至今記得,有節(jié)體育課,班上幾個男生在那個幾乎掛不住籃圈的球架下,拍著那只極不愿意反彈的藍(lán)色皮球上躥下跳之時,眼尖的他一眼發(fā)現(xiàn)了林老師在水田里正低頭彎腰插秧時的影子。

      林老師大半天里才直了下腰桿,側(cè)臉發(fā)現(xiàn)身后冒出來幾個男生,他們默默插的稻秧挺整齊的,一看就是“科班底子”。林老師當(dāng)然得嚴(yán)厲制止,但話說到一半,臉上卻笑了,是憋不住的那種,一堆堆的。那一大串笑容讓顧雙喜們覺得,這接下來的大半節(jié)體育課是那樣的美好,因為印象中很少開過笑臉的林老師,居然是那樣耐看。顧雙喜一時有些怔住了,要是在哪兒能借一架照相機該多好,怎么說也能留下來這一幅最美的畫。

      除了耐看,他們真的找不出再好的修辭手法了。也就是在那節(jié)課之后,顧雙喜知道了,林老師姐妹幾個,家里沒有男勞力,父母年邁身態(tài)龍鐘。有次,他還聽到了村人的閑談,說林老師這個民辦老師,要是考不上公辦鐵飯碗,將來肯定要上門招婿。

      招婿,再怎么說比遠(yuǎn)嫁要好。生出這樣的想法,連顧雙喜自己都暗自笑了,有點兒咸吃蘿卜淡操心??墒撬降紫滤故情L了個心眼,那就是想看看完美無暇的林老師將來找什么樣的男朋友才能配得上她?

      天底下有沒有與之般配的男人?如果這是一道判斷題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劃上一個大大的“×”。

      小學(xué)快要畢業(yè)的當(dāng)兒,顧雙喜驚慌地發(fā)現(xiàn),他這道判斷題的答案還是沒有答對。有那么一天,也就是在他們當(dāng)初插秧的那塊田地上,那一片稻浪秀穗的當(dāng)兒,校園里冒出來一個扛著紅肩牌的軍校學(xué)員。那個軍人好高的個頭,一身軍裝像是戳進了云層。只見那人一抬手,就能把那只籃球直接砸進籃筐。那是一只專供學(xué)校老師們玩的籃球,真皮的,火車頭牌,一拍咚咚地響,怕痛似的在地上直蹦,一蹦還老高。那天,校長把全校男老師分成兩隊,作為對手的幾位男老師如同混水摸魚一樣,硬是逮不住軍人手里那只神出鬼沒的“火車頭”。軍人不僅投籃賊準(zhǔn),傳球如同魔術(shù)一樣,讓身高矮矬矬的校長,那天居然也能多次在籃下偷襲得分。

      那是迄今為止顧雙喜印象里最為過癮的一場籃球賽,后來的NBA也不過如此吧。那場比賽讓顧雙喜沒有理由地喜歡上了籃球。因為他一度認(rèn)為,那個高個子軍人之所以能與林老師處上對象,純屬是與籃球有關(guān)。只是他眼下還是個學(xué)生,是學(xué)生只能玩那只蹦不起來的橡膠籃球,這球沒過半天就要打一回氣,更何況學(xué)校里那只老邁的打氣筒已經(jīng)罷工多日了。

      相比之下,畫畫則容易操作多了,畢竟,那個軍人的畫畫水平也是俘虜林老師芳心的一大要素。

      軍人探親休假的日子里,沒地方好去,大多是在學(xué)校里亂轉(zhuǎn)。沒想到軍人還多才多藝,籃球就不說了,還畫一手好畫。顧雙喜們不止一次地偎依在軍人身后,看他作畫,畫水鄉(xiāng)的魚塘,畫豐收的田野,當(dāng)然也畫過騎自行車趕集的林老師。

      林老師趕集時,騎的是一輛常州產(chǎn)的女式26金獅牌自行車。以現(xiàn)在的眼光,當(dāng)初的那輛車在鄉(xiāng)村里抵得上現(xiàn)在的寶馬。車盤子不高,鄉(xiāng)間石子路一路巔簸,輪胎載不住這對戀人,多數(shù)時候,軍人在后面跑步追趕,這以后等顧雙喜也追隨著軍人的路子當(dāng)上了兵,才知道老家這一趟集趕個來回,遠(yuǎn)遠(yuǎn)抵一次武裝五公里越野的訓(xùn)練量。于是,顧雙喜就想把那幅唯美的畫面記錄下來,前面是林老師“寶馬”飛馳,車轱轆不停地從地上拍打起一帶塵煙,如祥云一般貼著地面縈繞,偶爾蹦起的兩枚石子瓜片,小鹿受驚般彈跳著那么一兩下;這一綹祥云的后面,墜著軍人追夢似的跑姿,鞋幫上繡著的兩朵梅花,一上一下地?fù)溟W著,追趕著林老師頭上那根飄曳的發(fā)帶,遠(yuǎn)望如只風(fēng)箏般牽引遠(yuǎn)方……這樣的一幅畫面,才是人生之中的最美,怎么說也要栩栩如生地表現(xiàn)出來才是。

      為自己的這個創(chuàng)意,顧雙喜很是得意,當(dāng)他三筆兩劃地完成了這一杰作,還覺得自己畫不好心目中的老師,一度想起來那個慚愧呢。沒曾想一抬頭,遇到了音樂老師嚴(yán)厲的目光。也就是在那一瞬間,這幅剛剛完成的畫作被老師隨手撕得粉碎,連同咔嚓一聲,那支畫筆也被折成兩段。

      2

      世界真的那么小么?雖只見了那么一次面,顧雙喜卻一直繞不開。于是,他想找個機會,最好是隨口問一下張教官,或者借故查一下這批學(xué)員的資料。

      但很快有了猶豫,因為駕校規(guī)定,學(xué)員資料涉及隱私不便抽查。好在吳主任與他是戰(zhàn)友,當(dāng)年兩人一車皮拉到東北當(dāng)了兵,只不過人家表現(xiàn)好,在部隊學(xué)了駕駛技術(shù),于是就留隊超期服役了兩年。等到?jīng)]轉(zhuǎn)上志愿兵退伍回來,占著城里入伍指標(biāo)的吳主任,早就進了這家駕校站穩(wěn)腳跟,特別是這兩年坐到中層領(lǐng)導(dǎo)崗位不說,人家在駕校入了股。于是,那道分水嶺就成了不可逾越的一道坎了。

      好在,戰(zhàn)友主任還算給了面子。等到顧雙喜調(diào)出檔案之后,素梅的那張照片用上了“美圖秀秀”軟件,一時扒不出三十年前的蛛絲馬跡,更何況人家名叫素梅,雖說也姓林,年齡也差不多,但人家畢竟不是什么他想要找的那個“林美鳳”。

      也就是在一瞬間,顧雙喜嘆了口氣,林老師名叫林美鳳,而不是現(xiàn)在的這個“林素梅”。

      駕校規(guī)定,每個教官帶的每一撥學(xué)員,以考試合格率作為獎金依據(jù)。偏偏顧雙喜與張教官一樣,帶的是最難考的課目二??偣菜膫€課目里面,課目二的通過率相對較低,雖說學(xué)員每補考一次都要交一筆費用,但帶的學(xué)員通過率低了,對誰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

      直到在訓(xùn)練場上再次見到素梅,顧雙喜才知道她還在張教官的車上練著。按理說,兩三個星期下來,也沒什么必要再練下去,但是張教官卻一直不讓參考,要求她練熟了才行,最好是一次過,還美其名曰:負(fù)責(zé)。其實,張教官的那點小九九他也知道,無非是想蹭點油水。因為有幾次顧雙喜也看到了,素梅給張教官帶了早餐,一個五香蛋,兩個包子,還有一杯豆?jié){,怎么說也有五六元錢。像他們這樣當(dāng)教官的,一個夏天曬得黑兮兮的,嗓子一刻也不能歇著,外面看起來有了份風(fēng)光職業(yè),其實一個月也只能掙到三千元出頭,七七八八加起來,比這座城市的公務(wù)員收入要差幾條大街,再加上教官哪個不是抽煙帶喝茶的?工資捉襟見肘也是見怪不怪。特別是自己帶的學(xué)員,與張教官帶的都不能比,稍稍家庭殷實的,吳主任自然悄悄塞給了人家,畢竟他們兩家還沾了點親戚。

      有幾次,顧雙喜想告訴素梅,有幾個環(huán)節(jié),張教官教得不對路子。也難怪,張教官的理念太老套了,他一直抱著“根本”走,有幾個關(guān)鍵點甚至自己也不一定清楚,再加上教官之間存在著學(xué)員及格率的考評,所以大家之間相互保守也是可以理解的。

      終于有了個機會,再次路遇,顧雙喜主動了,喊了她一聲老師。

      “你才是老師呢?!彼孛沸α诵Γ@些天她穿的是寬松運動裝,遮山罩水的,原先窈窕的身段銷聲匿跡。

      顧雙喜于是說出了幾個動作要領(lǐng),正好張教官帶其他學(xué)員去了考場,經(jīng)不起誠邀,素梅上了車。示范當(dāng)兒,顧雙喜說了句:這事,可不能說,同行呢……

      素梅點了點頭,那種神態(tài)讓他還是有點走神,詢問話語到了嘴邊,說出來的卻是另一番意思:自己認(rèn)識考試中心主任,考試時能遞上話,看能不能排個好秩序?

      素梅又一笑,說不用的,接著,隨口報出了主任的手機號。作為一家駕校的教官,考試中心主任這種級別的領(lǐng)導(dǎo),手機號他都是好不容易才搞到的。

      只這一個號碼,顧雙喜一時就沒了話。這個氣質(zhì)高雅的女人,又是到了這般歲數(shù),氣質(zhì)就是財富。哪像自己?家窮人丑不說,爹媽起的名字起的再好聽也不頂個事,還什么“雙喜”?一年到晚從雞叫累到鬼叫,半個喜事也碰不到。唉,自己是“瘸子門口盡坎坷”,人家是“駿馬前方無溝壑”,有什么好比的?比個頭啊……

      估計著張教官車子快要回校的時間段,素梅提前閃了??粗谋秤?,顧雙喜想起了當(dāng)年的林老師。林美鳳為什么能吸引住那個帥氣軍人,不就是因為天生麗質(zhì)?軍人為什么后來隨軍帶走了美女老師,他肩上的紅牌牌就是資本之一,當(dāng)然了還有的是出神入化的籃球球技,以及一手過硬的畫畫本領(lǐng)。

      而自己呢,當(dāng)初有一陣子挺癡迷繪畫,可那次音樂課上,讓美鳳老師逮了個現(xiàn)行,撕了畫冊折了畫筆。既然自己所做的這些老師并不支持,于是這份念想就只好夭折了,盡管一度還不是很甘心。有幾次,他想單獨向老師解釋一下,那些畫冊畫筆,是起早貪黑地放黃鱔籠子的收入……有次,走到了老師家的村子,看到老師坐在家門口看書,他突然釘住腳步,感覺到眼前這一幅絕美的畫面,如果自己發(fā)出一絲聲響就會毀得可惜。那一時刻,他如同漏了氣的那只橡膠籃球,悄悄地繞道了。

      現(xiàn)在,顧雙喜膽子壯了,畢竟有過當(dāng)兵的經(jīng)歷。這次一問,原來素梅課目二兩次都沒考過。第一次是她老公出于好心,找了考試中心安排了輛新車,剎車過緊,好心幫了倒忙;第二次突遇大雨,這也是事先沒有想到的。再說了,駕校的考核程序與省里的電腦聯(lián)網(wǎng),這個“高壓線”誰都不敢碰。

      這一說,顧雙喜知道了素梅的老公,雖然還沒見過,但人家一看在官場混,官場深似海,套路深……不過,素梅透了句,自己的確是老師,眼下快退了,教了副課,原來可是教過語文的。

      果然,還是驗證了自己的猜測。顧雙喜有點發(fā)蒙,支吾的當(dāng)兒,對方倒是搶先說了句:怎么?你孩子想補課?都上初二了,中學(xué)的課,我可沒本事補。

      想想也是。顧雙喜沒再說下去,更重要的是如今城里老師補課的費用。他一個月那點工資,扣這扣那的,比低保戶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城里待著,青石板一塊,一開門就是往外潑錢。兒子上中學(xué),節(jié)骨眼下老婆只好做了全職。當(dāng)年,為娶這位漂亮同學(xué),他可是發(fā)過誓的,沒曾想結(jié)果還是苦了人家。那些年,林老師一走,他們那所小學(xué)的教學(xué)質(zhì)量如同倒了臺柱子。后來,聽說她教的弟子,考上北大清華的大有人在。家長們都說,學(xué)生們都喜歡上她的課。說到底,莫不是她長得美?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3

      如果不是后來所帶的一個學(xué)員無意中說出來一句話,顧雙喜都忘記素梅這個人了。那位學(xué)員自我介紹說,在城西派出所上班,還是個戶籍警。

      這一說,那份在心底冬眠的心思,活脫脫地蘇醒了,一心想解開那個似有似無的疙瘩,“幫幫師傅,查一個人的戶口檔案,越詳細(xì)越好?!?/p>

      說出這個要求,顧雙喜臉紅了一下,與張教官他們不一樣,自己在駕校做教官十幾年了,從來還沒向自己的學(xué)員提過一件事,更別說開口相求了。

      林素梅在市實驗小學(xué),兒子赴美留學(xué),老公名字他沒什么印象,只是那個有點發(fā)福的男人照片,讓顧雙喜驚叫了一聲:是他!果然是他?。?/p>

      這一叫,戶籍警有了職業(yè)性的驚悚:師傅,這家伙,到底怎么了……

      顧雙喜這才意識到了有點失態(tài),一時間仿佛自己也暈了一回車,趴在方向盤上,好長時間沒緩過神來。他想起來,以前的林美鳳,也就是現(xiàn)在的林素梅林老師,教他小學(xué)時的確是個暈車范。有次,五年級組織赴外游玩,出發(fā)前林老師還招呼學(xué)生這個那個的,車一開動,整個人就暈乎了,一個人蜷縮一角可憐兮兮的,讓他生出了一種呵護或者說是保衛(wèi)的渴望。

      即使那個年月,這一對師生的年歲也相差無幾,因為家窮,顧雙喜上學(xué)本來就晚,再加上還留過級,雖是小學(xué)五年級,但身子骨早就有了抽條模樣,美夢里除了花兒,就是他的林老師。小學(xué)畢業(yè)之際,他的美夢還在延續(xù),那一回是自己開上了車,不是鄉(xiāng)里常見的那種手扶拖拉機,是一輛叫不上名字的轎車;自己還娶了個漂亮老婆,模樣如同林老師那樣的清純靚麗。

      既然認(rèn)準(zhǔn)了目標(biāo),為下一次的師生相逢,顧雙喜一度興奮地設(shè)計了多種說辭,甚至還抑制不住,當(dāng)晚一回家就報告了這個喜訊。沒曾想,妻子的驚訝只泛濫了一小會,如同魚塘里劃了朵水紋的草魚,立即沒了聲響:“請客?還請老師?總要找個由頭吧?如今擺臺面一餐千把塊,下個月咱們扎脖子?姓顧的,你總不能為了面子,連我們娘兒倆也不顧吧?”

      這話說的也是。人是英雄財是膽,顧雙喜一時沒了話,如同當(dāng)年的那只藍(lán)色橡膠籃球。一別30年了,與老師敘舊,總不能讓老師破費吧。

      “老師這個把月也折騰得不輕,單是課目二就考了三次,哪一次都要補交一筆費用,作為學(xué)生,心里能安分么?”這句話,只是憋在心里。上次,聽張教官說事之后,顧雙喜一度很別扭,雖說老師不差這幾個錢,單是她的畫家老公,在宣紙上揮灑一下,小事一樁嘛。

      說是這樣說,但老師還在練習(xí)著課目三,他問了吳主任,這個課上歸李教官帶。李教官的手藝難以恭維,可他畢竟是吳主任圈內(nèi)的人,自己入不了圈,也就沒了指望?!半p喜啊雙喜,哪里有喜?老墳山無力,叫八喜也沒鳥用?!?/p>

      唉,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又是走南闖北的,老師桃李天下弟子千計,還如此花容月貎歲月不留痕跡,就算沒有相認(rèn),也不怪學(xué)生眼拙吧?

      如果不是前段時間,考試中心與駕校里出了事,被逮進去了幾十個人,顧雙喜還鮮有機會填空到教練崗位。雖然駕駛技術(shù)是在部隊學(xué)的,不僅過硬而且還是骨干,原指望在部隊混個前程,沒曾想那條路走不通,只好灰溜溜退伍返鄉(xiāng),這些年難以顯山露水一直混著。要不然,也不會遇見老師之后,一時還為如何相認(rèn)犯愁。

      讓他猝不及防的是,與老師的相認(rèn)一點也沒給他任何的心理準(zhǔn)備。那天一大早,素梅騎電瓶車過來時,兩人迎面碰上了。事后,他也沒有想起來,到底是誰先開的口,反正是水到渠成的那種。只是他這才知道,老師是離開家鄉(xiāng)那年改的名,嫌原先名字有點土里土氣的,隨軍進入大城市之后,怕跌面子。

      “我也改了名,我原來在二班,叫顧三喜?!鳖欕p喜站在那里,兩只手一時都沒地方好去,嘴巴咧得很開,亮晶晶的,似一根滑了鎖頭的拉鏈,大半天也拉不攏。

      “一晃,三十年了?!边@是那個清晨,兩人回放了N遍的一句話。還有的幾句更為實用,那就是顧雙喜透了個私心,說李教官有些動作教得不大靠譜,新的考試方案出臺了,課目三有改動,一些老教官都不一定清楚,老師這些天最好早點兒過來,自己帶著開小灶,練了幾趟之后,再悄悄地送到課目三的訓(xùn)練場……

      素梅一笑,豎起了大拇指,作了個點贊手勢。這個手勢來得極為突然,顧雙喜嚇了一跳,印象里與當(dāng)年撕畫頁折畫筆時的動作頻率一樣一樣的。

      這回,輪到素梅不好意思了:雙喜,老師不知道如何感謝你。

      哪里的話?學(xué)生我榮幸至極呢。明明是一句客套話,顧雙喜卻說得極不自然。過了些天,林老師不僅一點也沒有暈車的跡象,而且課目三練得有板有眼,李教官訓(xùn)斥那幾個小年青時,都拿她做例子:人家林老師,年過半百了,還暈車,學(xué)得比你們快多了。

      與張教官一樣,李教官訓(xùn)學(xué)員也是罵罵咧咧,這一點不像顧雙喜從來不訓(xùn)斥學(xué)員,而且說話總想著對方,比如說這一回,他說:老師,真的要感謝你呢。

      怎么這樣說呢?

      顧雙喜說:老師,你看,要不是你加班課目三,這個時候我還不是縮在被窩里睡懶覺?哪能看到這滿天的風(fēng)景,比如說,滿天燦爛的早霞……真是我這么多年看到的最美的一幅畫。

      顧雙喜說的是早霞,素梅以為他表達(dá)的是“朝霞”,音調(diào)還沒有發(fā)準(zhǔn),愣神的當(dāng)兒,顧雙喜又肯定了:是早霞,一早上的霞,該有多少片朝霞啊。

      這一說,師生倆都笑了,眼光也往天上尋去,素梅這才發(fā)現(xiàn),深秋的皖南,晴好天氣里,早霞內(nèi)容還十分活絡(luò):太陽沒出時是一片片銀白,千姿百變地鋪在天上;朝陽一出又是一朵朵霓虹,萬紫千紅地伏在云上。還是老家的風(fēng)光美麗,要不,當(dāng)年都隨軍去了北方的省會城市,老公與自己怎么都想著回來?僅僅是戀這一片山水……

      “以后,你要是喬遷什么的,我送你一幅畫,掛在客廳上,那種大尺寸的。”素梅比劃了一下,突然間心里有了些酸楚,當(dāng)初的那節(jié)音樂課,要是自己再耐心些,說不定眼前的這個學(xué)生,也許以畫為韁,闖出一條人生之路呢?

      4

      突然接到老師的飯局微信,顧雙喜有些不知所措。素梅說得極為肯定:我請客,你來,就當(dāng)陪酒吧。

      顧雙喜這才想起來,以前一直牽掛的事終于圓滿了,老師駕照拿到手了,要不然請哪門子客?東溪駕校有個不成文的習(xí)慣,只要學(xué)員提出請客,他們概不謝絕,有時甚至還有暗示,而且每回一叫就是一大桌子人。教官們平時喜歡扎堆起哄,以前他也蹭過類似飯局,這次他倒真的不想摻和,一來是酒量有限,二來是想靜一靜畫上幾幅好畫,要是有三的話,那就是他不想讓吳主任知道,自己與素梅這一層師生關(guān)系。怎么說,駕校里這一幫退伍戰(zhàn)友,而他又一直在最底階層里浮沉。

      只有硬著頭皮豁出去了。赴宴的名單是吳主任定的,他當(dāng)然知道,所以故意晚了些,等他換下工作服趕到市區(qū)那家五星級酒店時,那么大的一張餐桌,同事們已圍成了半個月牙形,只是主賓主陪的那一塊空出了幾個座位。而他的到來,讓吳主任和張教官、李教官他們有點兒驚訝,仿佛他成了電視劇《潛伏》里的余則成。

      那一塊空出位置的幾個人,在旁邊的一張桌子上打牌,素梅則吩咐著服務(wù)員續(xù)著茶水。這天的素梅穿了件大衣,燈光下顯出了很好的質(zhì)地,正宗的純羊毛,最少抵他一個月以上的薪水。這么一想,從今年第一眼看見那身旗袍算起,老師的駕駛證拿得并不輕松,最少也有四五個月了。

      看到顧雙喜進來,幾個同事只是打了個招呼,剩下的似乎并沒有感覺到他的存在。那桌打牌的人中間,有人向他微笑著點了點頭。顧雙喜想起來了,那個身材挺高的中年人,一看就是當(dāng)年在籃球場上讓自己高山仰止的軍人,只不過這些年下來,原本那個清瘦的身子如同打足了氣的籃球,渾身上下幾乎一般的粗細(xì)。

      菜陸續(xù)上著,好多菜是顧雙喜聽說過而一直沒見過,就是當(dāng)年部隊會餐,也沒見過這么多菜,二十幾只大盤小碟地涌上來,顯得桌子一下子瘦弱了不少,再加上擺的一排白酒、黃酒、紅酒,還有旁邊開了箱的一件啤酒,以及每個座位面前配發(fā)的一盒軟中華香煙,顧雙喜忽然打了個寒顫:這一桌,少說也要兩三千元,自己一個月就要白忙乎了,老師把證都拿到手了,至于如此破費?

      忽地,所有的人立馬站了起來,人為地豎起了一堵無形的墻,餐廳里頓時鬧騰的如同農(nóng)貿(mào)市場,幾個打牌的也扔掉了手里的忙活,波浪一般涌來。

      原來,東溪駕校的副總來了。

      副總一一打著招呼,順手拿起酒桌上如雨傘般撐在高腳杯里的中華香煙,箭如飛蝗地打著梭子。輪到顧雙喜這里,副總愣了,“老顧?戰(zhàn)友?你怎么也在?”

      我怎么就不能在這里?顧雙喜嘀咕了一句。這一句仿佛是一枚爛核,既然吞下去了,當(dāng)然就悶在心里,哪能隨便吐出來?雖說副總、吳主任與他一起,當(dāng)年是一個連隊的,但人家同樣是義務(wù)兵退伍回來,現(xiàn)在成了副總。往日駕校開會時,顧雙喜只有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主席臺上的他,現(xiàn)在兩個人坐在一起吃飯,這些年來還真的是第一次。

      真的要感謝老師?還是……

      顧雙喜還是第一次吃到了臭鱖魚,這盤正宗徽菜,上過央視美食節(jié)目。他悄聲地問過服務(wù)員,這盤菜居然288元。而那個青菜豆腐煲,標(biāo)價48元。天啦,最多是一塊錢豆腐一塊錢青菜,他們真敢出價啊,物價局干什么吃了?顧雙喜嘀咕著,眼前那只偌大的盤子里,那條纖瘦的鱖魚委屈地臥在一邊,旁邊點綴著一大堆雕刻的裝飾,好在他知道,那是不能動筷子的。

      駕校來的個個能喝,所以畫家勸起酒來,就再現(xiàn)了軍人那種勇敢頑強的戰(zhàn)斗作風(fēng)。張教官、李教官兩個人脖子都喝紅了,歇在一旁喘氣時,一口一聲“看我?guī)У膶W(xué)員,如何優(yōu)秀”之類的自詡,似乎顯得難得的揚眉吐氣。酒過三巡,那條魚還沒人動,顧雙喜正著急呢,好在吳主任替他想到了。

      吳主任一聲吆喝,幾雙筷子伸了上來,一拉一扯的,那條可憐的魚身立馬縮水了一大截,使得那只盤子更為空空蕩蕩。顧雙喜想了想,筷子還是繞了過去,他看到有個冷盤是牛百葉,一度縮到幾只鍋子底下,有些看不真切了。再不吃的話,到最后真有可能漏掉了,他心一急,連忙拖將出來,夾起一小片,吃得嗞嗞有聲。

      滿桌的人,將副總圍在中心敬酒,副總多是禮節(jié)似回敬,只說了幾句“林老師太客氣了,這頓酒,真不要請的,其實……”之后,就坐在那里舉杯坦然承受著。倒是吳主任有些反客為主,吩咐大家把擺在面前的那盒香煙先揣起來,“又不是公款,私人請客,大畫家與林老師的心意,要給足面子哦。”

      顧雙喜想了想,還是將屬于自己的那盒香煙推到桌子中間,兩只放進高腳杯子里的散裝香煙剩得不多了,他給服務(wù)員使了個眼色,拆了自己的這一盒補上,幸好大家都在興頭上,并沒人發(fā)現(xiàn)。

      沒喝幾輪,顧雙喜有點暈乎了,再暈乎也要帶頭喝,臨來時老婆一再叮囑過,今天一定要喝出男人的自信,畢竟幫老師陪酒嘛。他心里這么想的,手可是一直不敢端杯,幸好沒人注意到他,本來他在駕校就是可有可無的,如同空氣,撐破天的機會也只是充當(dāng)著一兩回背景墻。當(dāng)他端杯向老師夫婦敬酒時,他發(fā)現(xiàn)老師今晚居然喝的是紅酒,臉蛋紅撲撲的,有點兒惹人憐愛。趁老師沒有注意的當(dāng)兒,他掏出手機,悄悄地拍了段視頻,想回家之后讓老婆看看:三十多年了,林老師居然還有如此顏值。

      那邊,吳主任說要回敬畫家,嘴里正說著“打車”呢,手里端著滿滿一杯酒,剛走了幾步,突然一個踉蹌,酒水灑潑了一大半,幾個教官嚷著要給領(lǐng)導(dǎo)罰酒,卻被他哈哈幾聲糊弄過去了。

      5

      話題扯到要買什么車的時候,酒局進入尾聲階段。

      畫家說,他想聽聽大家的意見。沒曾想,張、李兩位教官的意見也不統(tǒng)一,甚至有人還說,剛學(xué)車的最好買輛二手車,新手上路難免碰碰擦擦的,幾萬塊錢的舊車,也不會太心疼。

      “那就先買個二手車,畫家又不缺這幾個碎銀子?!痹掝}一放出來,似乎這根引線被吳主任牽扯著。吳主任的小舅子就在做二手車生意,地球人都知道,“莫非,他有了小九九?”

      好在副總沒有發(fā)話,這樣一來,教官們活絡(luò)了,有說買個國產(chǎn)的能代步就行,比如說一汽大眾有款女式“高爾夫”,人稱“小鋼炮”,挺跩的;也有說進口的也不貴……他們所說的那些牌子,都是十萬元上下的。也是嘛,再怎么說,小學(xué)老師一個,又不是什么非富即貴一族,說得過去不就得了?

      幾乎寂靜的當(dāng)兒,顧雙喜突然站了起來,一字一頓地說了句:“寶馬,要買就買寶馬!”

      眾人一驚,顧雙喜又補了一句,分貝挺高:香車寶馬,我老師就該開寶馬。

      “老師?誰是誰的老師?”一撥人起哄了,有的甚至發(fā)起了酒瘋。

      顧雙喜愣在那里,他本想一句話遮掩過去,想了想,還是沒有。他說,“林老師培養(yǎng)了那么好一個兒子,就值得開寶馬?!?/p>

      這么一說,吳主任介紹起了素梅的兒子。那個孩子,人尖子呢,學(xué)霸一個,真不是一般人家能培養(yǎng)出來了,眼下美國名校讀博,都開上大奔了。“要是自費,一年一輛寶馬呢,看看林老師的孩子都牛B,讀自己的書,花美國人的錢?!眳侵魅魏龅匾惑@:老顧呀老顧,我們可是戰(zhàn)友哇,你怎么知道的?

      “我們那一帶,誰不知道?”顧雙喜的話語,被素梅截斷了,“十分榮幸,這位顧教練,早年是我的學(xué)生?!?/p>

      顧雙喜站起來,剛想解釋一下,師生相識也沒多少天,不料,吳主任偏過頭來,問:戰(zhàn)友,看不出來么?買寶馬你能幫上忙不?打折?折點多少?

      “就聽顧教官的,林老師就買寶馬,兒子開大奔,老媽怎么說也得開寶馬,虎媽無犬子,是不是?”起身出門的時候,副總招了招手,對著湊過來的顧雙喜,輕輕地捏了捏肩膀:看不出來哈,臥虎藏龍嘛,老戰(zhàn)友,你這個姓顧的,以前我怎么就沒看出來……

      素梅真的開上了寶馬,紅色的,挺女款的那種。寶馬飛奔,讓人感覺在駕校里開了幾十年破車,這一輩子真他媽白活了。素梅頭次上路,還有點放不開,作為學(xué)生的顧雙喜榮幸地作為陪駕,一路保駕護航。前方,突然下起了冰雹,他一帶剎車,猛地一停,整個人也醒了。

      酒醒之后,人的膽子就有了點虛。想起來昨晚的豪言未免那個了。買寶馬還打折,他哪有這層關(guān)系?當(dāng)初,他只是覺得,美鳳老師當(dāng)年隨軍時,就該是被一輛寶馬接走,哪能那么隨便而寒磣?鄉(xiāng)下接親,那時候有的人家都開始租車了。后來,他聽說了,恨不得能像神筆馬良那樣,畫一輛能飛的寶馬,一路追到那個遙遠(yuǎn)的營盤。

      一連幾天,回家的顧雙喜幾乎無語,甚至他生怕老師會有電話過來,與他商討買車的事。他上哪兒能找人打折呢?這可是一輛外國名車。

      那就換個手機號?忽地,他有了這樣的念頭,但轉(zhuǎn)而一想,兒子中考在即,還是不換為好。

      妻子見他多日恍惚著,有了些不放心,有天,推門進來,見老公低著頭不吭聲,在紙上畫著什么。湊近一看,是畫一輛車,還別說,畫得真像。

      那是一輛寶馬車。妻子沒有看到車標(biāo),也不知道老師買車的事??床粠卓矗拮佑辛诵┰箽猓憾忌稌r候了,你還有心思畫這玩藝?

      顧雙喜依舊不理不睬。眼下,他想畫出一輛美美的寶馬車,還有美美的那個開車人,在一片稻浪蕩漾之間,寶馬飛一般地開著,一路上伴著滿天盛開的早霞。

      對,早霞,不是朝霞。

      香車寶馬,一路早霞……這是他心里發(fā)酵了三十多年的一幅最美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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