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利華
七月,灼人的陽光潮水一般洶涌而來,頑皮的風(fēng)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這是一天中太陽最烈的時候,我手握鐮刀,立在稻田中央,我突然萌生出一種強烈的責(zé)任感:我已經(jīng)不小了,完全有理由為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父母減輕些許負(fù)擔(dān),眼前這一片黃澄澄的稻子不足5分地,我為啥不能在父親回來時全部收割好?
父親臨走時,一再要求我放下鐮刀隨他回家吃飯,但我委實畏懼來去10里的山路。我說,你回吧!幫我?guī)э垇?,我一個人慢慢割。
父親知道我的犟脾氣,不再言語,獨自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去了。
這個季節(jié)是一年中最為關(guān)鍵的雙搶時節(jié),但這個鬼天氣實在是太熱了,似乎只要劃一根火柴,空氣就將被點燃。
我的衣服早被汗水打濕,胸前的衣服早已布滿了白色的鹽霜。我頭上那頂破舊的寬沿草帽雖然為我擋住了陽光的碎片,卻也讓我頭上的汗水流得更加兇猛。我不得不放下手中的鐮刀,拭去眼角的汗水。
突然,我察覺沒入膝蓋、深陷淤泥的右腳有點痛、有點癢。我一驚,突然想到了螞蟥。果然,我將右腳從泥里抽出時,赫然看到了一條5厘米見長的深褐色螞蟥正緊緊貼在我的小腿上面,津津有味地吸吮著我的鮮血。
看得出,這家伙已經(jīng)在我腿上潛伏了很長時間,因為,它的身子已經(jīng)變得滾圓滾圓的。
我只得用大拇指和食指掐住螞蟥,我想將螞蟥從我的小腿上拽下來,但這是徒勞的。
我想起了父親的告誡,如果用手去拽吸附在腿上的螞蟥是不明智的選擇,你拽時,螞蟥的身子會拉長,最好的辦法是用手拍打螞蟥叮咬的上方。于是,我使勁兒地拍了拍我的小腿,果真,螞蝗一下子就松開吸盤掉入了水中。然后,我看到,螞蟥叮咬處,鮮血一絲絲滲了出來。
經(jīng)過大半天的炙烤,稻田里的水已經(jīng)滾燙。這時,我想到了逃離,或許是太累的緣故,我很想找一片林蔭草地,美美地躺下來;也想到了冷冽的山泉,但我只能提起擺放在田埂上的茶壺,一口氣喝下去。
稻田中混濁的泥水閃著細(xì)碎的金光,頑皮的風(fēng)終于帶著熱浪回來了,當(dāng)它從稻田掠過時,泥水便如魚鱗一般彌漫開去,那些尚未收割的低垂的稻子,也用嘶啞的嗓子在風(fēng)中唱著沉甸甸的歌兒。我又想起了自己的使命,我必須在父親趕回來時將全部的稻子收割完畢。我拿起鐮刀,繼續(xù)走入淤泥中……
在這個酷夏的午后,近5分地的稻子被我全部收割,搬禾、打谷,一切進(jìn)行得順順利利。當(dāng)父親提著我的中餐來到稻田時,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種勞動強度和勞動量似乎超過了一個孩子的承重。
但這一切容不得父親懷疑,因為這是千真萬確的。
多年后,我的腳步行走在寬闊的街道,衣服上也不會再有汗水結(jié)晶形成的鹽霜。但時至今日,我仍對那個午后念念不忘,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長大,在我瘦弱的體內(nèi),也蘊藏著巨大的能量,這足以讓我在人生路上面對許許多多無法預(yù)知的磨難和挫折。
(張秋偉摘自《中國校園文學(xué)年度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