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致遠
如夢,似幻,亦真,亦假,眼前似是蒙了一層霧,不濃,卻像是覆在臉上一般,任我如何撥動,只是不散……
俯下身,熟悉感順著指尖涌上,夾雜了些許清涼,但片刻清涼過后映入眼簾的確實那霓虹的倒影。瞳孔驟然猛縮,眼前的大塊顏色也隨之模糊……
水,仍是那水;可景卻已非那秦淮該有的了。失掉了那帶著江南風(fēng)韻的烏篷船,無那隔江唱曲的商女,這秦淮河已失了它原有的風(fēng)雅;如天空失了行云,夏夜失了流螢,只留下那大塊大塊刺眼的霓虹丹青。
恍惚間,我已忽如遠行。
頭頂?shù)牧谊柌粩嘧茻つw,那條一步步踩出的沙道已在身后蜿蜒了不知多遠。手掌觸及之處,是一扇大門,潔白如玉,這門高約數(shù)丈,像一座小山班佇立著。我屏住呼吸,用盡力氣推動大門,霎時間,腦海中的回憶如潮水般涌出。
童年的我如一場泛白的紙,只在紙上零星地勾勒了些許色彩。純真、自然。那時的我,無顧忌地游樂在充滿鳥語花香的世界中。順著風(fēng),追逐那風(fēng)中迷了路的飛花,在薄霧曉雨籠罩中的花園中奔跑、嬉笑。于那碧玉含苞的季節(jié)在屋檐下遙望細雨灑出一片春色;在這柳絮紛飛的時節(jié)與同伴在夜空之下追趕那點點螢火。我們跑著、笑著,在這片純白的世界中享受著童年的天真無邪。伴隨著年齡的增長,我逐漸與大多數(shù)年輕人一同喜愛上了讀書的喧囂。徹夜不停的燈光與音樂令我著迷,整日宣揚著所謂“個性”也讓我愈發(fā)浮躁——直至踏入那片天地。
一首詩,一天地;一闋詞,一乾坤。
如魚兒順著江河游如大海一般,我步入了這詩詞之洋。從最初的無心之舉,直至徜徉于這無邊詩海之中,如一株小草,享受著甘霖的滋潤。伸出手掌,在朗月之下托住那片翩然飄落的雪花,等待著它在手心融化,讓西嶺之雪帶來的沁涼在心頭蕩漾。仰觀東方,晨曦初現(xiàn),泛白天空中,見那東君著青云衣、白霓裳,高舉長矢射天狼。舉頭,望天,于那老兔寒蟾泣成的天色中,淅淅瀝瀝如細絲般灑在面頰上的,可不正是清明時節(jié)的斜風(fēng)細雨?那成于六月的晶熒之光,讓人“疑池中有火”的,不正是那腐草化就的流螢?這片由一詩一詞構(gòu)筑出的天地太過神奇,令我不覺已陶醉其中。獨立于江畔,賞那一輪無瑕夜月,粼粼波光蕩漾在春江之上,江天一色,不染纖塵,似是那江月也思緒萬千。順著思緒,直上到廣寒宮去,聽那玉兔舉杵匆匆搗藥,看那寒鴉一聲颯颯無瑕。策馬奔馳,行至那“沙如雪”的大漠,在這一片金戈鐵馬聲中一睹昔日龍城飛將的雄姿;孤生出那“無故人”之陽關(guān),在肅殺的北風(fēng)中,于蒼茫的天地間,體會那無盡的飄零孤寂;攀行那“月似鉤”的燕山,在這極北之疆注視那棲于寒門的燭龍。這片天地為我展示淡雅,也替我呈現(xiàn)蒼涼,它輕吟著江南水鄉(xiāng)的吳儂軟語,也嘶吼出大漠戈壁的激昂鏗鏘。在這片天地中,我能去往那昌南古鎮(zhèn)燒一壺傳世青花,也能于庭院中長明千燈以盼團圓。一切都是那么美,像一場夢,引我見識那一幕幕奇幻的光景,讓我在這場夢中沉醉、流連……
可夢終究是要醒的——
睜開眼,所面臨的還是與從前一樣,一樣喧囂、浮躁。但那時令我著迷的喧囂現(xiàn)在聽來卻不堪入耳。我如一位旅客,孤身一人遠行,所至之處似是熟悉卻又無比陌生,撲面而來的再不是夢中的美好,卻換成了都市的浮躁。徹夜不息的音樂燈光沖擊著我心中的那片夢境,許多人漫無目的的地追求著所謂的浮名,不顧一切地追求著功名利祿。我狂呼,我痛苦,我試圖改變這浮躁的一切,卻只能是徒勞。漸漸的,我意識到自己的微渺,但我從未放棄對那場夢的追尋。任周遭如何浮躁,如何喧囂,只是牢攥著這場夢,孤獨卻堅定地走著。我也從未放棄那渺茫的希望,希望人們能于浮華之中猛然發(fā)覺這一片詩詞之洋,那紙頁上譜寫著的并不是冰冷的文字,而是先祖?zhèn)冇盟麄兊闹腔蹫槲覀兞粝碌撵`魂,是中華名族真正的文化底蘊,真正的文化之魂!
獨步于這條充滿喧囂的路上,不知終點何處,只是一直走著,帶著屬于我的那場夢,那片天地,孤獨卻堅定地走著,走著……
恍惚間,我已忽如遠行。
指導(dǎo)老師:鄒子?xù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