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桑榆
我寫下本文題目之前。頗為猶豫。其一,我是個怕參加種種會議的人,自離開家鄉(xiāng)二十余栽,以寫作為業(yè),極少參加什么會議,對很多開會的名堂知之不多。其二,寫此文很可能會得罪某些開會成癮、開會入迷。一段時間不開會,便食不甘味、寢不安枕,覺得活得沒勁的人。但既然有感想就要將其寫出,是我給自己定下的規(guī)則。于是便不計后果,將對開會的感想湊咸一篇文字。
多少年來,我是一個以寫作,準(zhǔn)確地說以寫作雜文為主業(yè)的人。但我卻二十多年沒參加過什么與雜文創(chuàng)作有關(guān)的會議(車旅費全包的省市雜文學(xué)會的年會除外)。其主要原因,乃我是個文學(xué)個體戶,參會的車旅費沒處報銷。其次是信奉寫作是一種個體化的勞動,只要埋頭碼字、碼出好作品即可,長期不與外界聯(lián)系(報刊、出版杜除外)。直到近幾年,我才知開會競被某些人視為大事,以致視能參會為樂、能參會為榮、能參會且鬧個頭銜而沾沾自喜,自以為有所得。
先說視能參會為樂。蓋有些人。供職于與某些會議有關(guān)的部門,且擔(dān)任頭目,開會往返路費和會務(wù)費可以報銷,故一有開會的消息,便樂顛顛前往。據(jù)我所知,某些所謂的筆會、座談會、采風(fēng)活動。其主要內(nèi)容是以玩樂為主。開會次之。對于沒去觀光過的風(fēng)景區(qū),即使自費參會也很值得。大多數(shù)的會議,只有半天是在聽某些人的報告。那是最乏味的時刻。某些人水平不高,卻靠官職和財富等混得個什么會長、什么主席,高踞主席臺上,發(fā)言或噦里巴嗦收不了尾。如懶婆娘的裹腳布,又臭又長;或東扯葫蘆西拉瓢,離題萬里,不知所云:或通篇空話、大話、套話,不是老生常談,便是官腔官調(diào),令人昏昏欲睡……但乏味膩煩終有時,隨后便進入了歡樂谷:宴飲碰杯也,游花看景也,結(jié)朋交友也……不亦樂乎!至于開會的內(nèi)容,則“猶如東風(fēng)射馬耳”。開會的效果。只見于自吹自擂的報道,而不見什么成果。
二說視能參會為榮。有些人接到某會通知,要在微信群里曬之炫之,以證能參會。乃了不起的人物。他不參會。此會議便黯然無光。而他能參會,則如要人參加國際峰會,光芒四射!能在會議聽眾席占一坐者如此,若能高踞主席臺上,傲視群氓,或端坐于主席臺正中,舉手投足有人拍照,開口講話有人錄音。臺下掌聲雷動,此起彼伏。經(jīng)久不息,更是有霸主之尊榮。下了主席臺,則有人求其簽名,與其合影,粉絲簇擁,美女挽臂,杏眼流盼,燕語盈耳,更是飄飄然如天神降臨民間也。
三是參會有所得。因參會謀得一響亮頭銜,或某某長。或秘書長、或掛名之某副長、理事之類,則視為參會之大收獲。之后參加種種活動,文字簡介必填,主持人介紹必報,寫之生輝,讀之響亮,乃其人生之大樂。與二三編輯混個臉熟,得以發(fā)上一兩篇小作,或勾上某個美女,相談甚歡,如王羲之所言:“或取諸懷抱,悟言一室之內(nèi);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贝藰泛渭埃》N種頭銜之功用,可以炫身份而唬眾人,粉絲聽之頓然仰視,恭維贊嘆之聲不絕于耳;編輯睹之備感惶恐。不敢不發(fā)表其大作小作與劣作。于是乎,參會一場,收獲滿滿,并可以享之永久。其所得亦大矣!
開會既有如此之樂,故有些人不遠千里,逢會必趕。能動用公帑者。樂得享之;不能動用公帑者,自費也要趕會。
寫到此。桑榆先生不禁要向那些開會癡、開會迷們進一言:你即使參加一百次會議,你的水平也提高不了一寸;你如果只是中學(xué)生水平,開上十年的會,也不會因而具有大學(xué)文化。信之否,信之否?
勾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