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楠
如往常的星期五一樣,下午聽一個(gè)冗長的講座,大約四點(diǎn)四十分左右才結(jié)束。
我一邊與同學(xué)閑聊一邊向教室走去,晃晃悠悠上了三樓,來到班級(jí)門口。一看,慘了!
吳清像一頭巨大無比的怪物似的坐在我的座位上,“唰”地一聲拉開了我的書包拉鏈。我暗呼不好,沖上前去,大叫一聲:“別亂翻我書包!”
他抬起頭來看我,張開嘴巴大笑,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額頭上全是汗,臉上跟擠出了豬油似的油光锃亮。他那令政治老師頭皮發(fā)麻的笑聲中還夾雜著一句話:“我就知道你有吃的?!?/p>
隨即,從書包里抽出一盒餅干以及一包麻花,右手高舉著,像舉著一面戰(zhàn)旗,臉上光榮得好像得勝歸來一樣。見我要去揪他,他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在教室里和我玩障礙賽。
第二圈的時(shí)候,他不跑了,知道就算被我捉住也拿他沒辦法。我用力地拍他一下,他的脂肪多得能做成減震器了,應(yīng)該一點(diǎn)疼痛感都不會(huì)產(chǎn)生。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想要伸手去奪回我的零食,但他一轉(zhuǎn)身,用背擋住了我的手。他的背永遠(yuǎn)是他最堅(jiān)強(qiáng)的后盾(也是厚盾)。
我沒轍了。
“吳清,這是第幾次了?你到底有完沒完???”我憤怒地質(zhì)問他。他沒有回答,只是轉(zhuǎn)身遞給我麻花的包裝袋,它已經(jīng)空了。然后我又聽見“刺啦”一聲,這是餅干包裝袋被撕開的聲音。
錢佳怡和傅立葉圍了上來,伸出手就往袋子里拿,一邊拿一邊問:“我可以拿一個(gè)嗎?”
你不是正在拿嗎?
吳清見勢不妙,調(diào)轉(zhuǎn)馬頭快跑,嘴里還嚼著東西,口齒不清地喊道:“這是江曉楠的東西,你們沒得吃!”
那你還給我??!
吳清的臉在變化。我看見了。這大鼻子變長了,在向前伸出,嘴巴兩側(cè)生出一對尖利的獠牙,長而鋒利。臉突然變成棕色,還長了一層密毛。最引人注目的是閃爍貪婪之光的兩只眼睛,仿佛要把一切東西據(jù)為己有。他把餅干盒放進(jìn)嘴里銜著,身體向下彎去,雙手變成前足落在地上。衣服也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遍布全身的棕色的毛。再一看,他哪里銜著餅干盒,分明是一串新鮮果實(shí)。而他呢,頭像野豬,身體像野豬,四肢像野豬。不,分明就是頭野豬!
我也不在教室里了。我在一片熱帶雨林里,潮濕而有點(diǎn)陰冷。一旁的樹上有各種黏乎乎的樹蛙和成群結(jié)隊(duì)的螞蟻;樹根處有幾個(gè)妖艷的蘑菇和長著鋸齒的捕蠅草;前后左右有斑點(diǎn)紋路、黑褐相間的蛇在游走;有不動(dòng)聲色的蝎子偽裝起來等待天真而愚蠢的獵物靠近;較矮的灌木里,有毒的蜘蛛在肆意地來回抽絲、織網(wǎng)……
看見他了!他在叢林里快速地奔走,要在日落前回到巢穴。地上的落葉簌簌地響,暴露了他的行蹤。
更大的聲響通過地面?zhèn)鱽砹耍h(yuǎn)處的灌木被撥開了。是兩只灰熊氣勢洶洶地來了,來進(jìn)攻野豬了。他們飛快地逼近野豬,然而野豬更加靈敏與輕巧,“唰”地沖了出去,灰熊緊追不舍,野豬奪路而逃。
不祥的預(yù)感伴著“哧哧”的聲音出現(xiàn)了。向腳下一看,一條響尾蛇弓著上半身吐著芯子,在離我兩步遠(yuǎn)的地方盤著,搖著尾巴與我的目光對視。我才意識(shí)到我手上有槍,朝著它開了一槍。與此同時(shí)它也迅速出擊,試圖襲擊我。子彈擊中了它的尾巴,但它也咬中了我的腿。我重心不穩(wěn)倒在地上,左腿上被蛇咬破的兩個(gè)口子止不住的流血,沒法支撐我了。
更糟的是,野豬與兩只灰熊不再追逐,而是順著槍聲尋了過來。它們都在虎視眈眈地向我靠近。我舉起槍,屏住呼吸,閉上左眼,扣動(dòng)扳機(jī)。子彈擊中了灰熊,可是卻像擊在金屬上一樣,擦出了一陣火花,“?!钡靥_了。怎么回事?我又向野豬連射幾槍,它張開大嘴,“咻”的一聲將子彈吸進(jìn)肚子里。
灰熊張開血盆大嘴向我撲來,狠狠地將我撞倒。我看到它的嘴里有十顆星。中間那顆最亮,剩下的都圍著它轉(zhuǎn):水、金、地、火、木、土、天、海、冥。背景是我從未見過的無盡之黑,像要吞噬萬物的、無法穿透的、貪婪的黑。眼前好像飄著兩片扁圓的東西,用手去抓,怎么也抓不著。揉揉眼睛再定睛一看:好像是……兩片餅干?
眼前的景物突然消失了,我回到了教室,眼前還是吳清滿頭大汗的吃著餅干,幾個(gè)女同學(xué)在旁邊吵鬧著爭要餅干。只剩最后兩片了,張婷又拿走了一片,這下只剩最后一片了。
吳清拿起僅剩的一片,舉到我面前晃晃,問道:“吃嗎?”他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一瞬間,我的腿被蛇咬過的地方似乎疼了起來,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癱坐在座位上連連擺手說:“不了。”“那給老周了?!敝灰娎现芙舆^餅干,沒有任何表情地吃著,仿佛早就料到這一切了。
突然,王仔恒闖入了教室,環(huán)顧四周說:“還有吃的嗎?”我站起來笑著說:“你來晚了。給你講個(gè)笑話。你看這些,”我指了指零食包裝袋,“都是我的。你猜是誰吃掉的?”我右手叉腰,左手繞著教室點(diǎn)了一遍,沒好氣地看著王仔恒。
“不就是拿了一塊餅干嘛!至于那么生氣嗎?”錢佳怡的聲音傳來。“哈!”我反問道,“中國14億人每人拿我一塊錢,你猜,我會(huì)失去多少錢?”她啞口無言。
此時(shí),金譽(yù)杰已來到了門口,等我一起出發(fā)。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拖著書包飛快地離開了教室。在路上,我與他提及此事。他感慨道:“我看到了!在中午我把書放回你書包時(shí),我看到那些零食了。現(xiàn)在存點(diǎn)零食可不容易。那么多,太可惜了!”
當(dāng)我正以為終于找到了唯一的同情者,緊接著,他說了一句讓我內(nèi)心震驚無比的話:“唉,早知道,我中午就該把它們都拿走!”
“砰!砰!砰!”一陣槍響,灰熊野豬統(tǒng)統(tǒng)倒地。開槍的人是與我一起探險(xiǎn)的坎特。他扶我起身,說:“還不賴,熊皮能賣五萬美元呢?!?/p>
我稍稍地緩和臉色,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我們每人至少拿兩萬五,值了!”
他的嘴角抽動(dòng)了一下,扶著我向湖邊的車走去。夕陽映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美極了。
他轉(zhuǎn)向我問道:“你還記得你剛才說什么嗎?”
我答道:“我們平分下來每人至少拿兩萬五?!?/p>
“你說到點(diǎn)上了,杰洛德?!闭f著,坎特猛地推了我一把,我“撲通”一聲墜入了湖里。
渾濁的湖水刺激著我的眼球,冰冷的湖水試圖撲滅我的生命之火。左腳麻痹的我再也沒有力氣游回湖邊,只能任憑重力將我拖入湖底。夕陽虛弱的光輝射進(jìn)湖里,我注視著它變得暗淡。
還有最后一絲氣力時(shí),我伸出僵硬的右手,伸向光明。
渾濁的湖水刺激著我的眼球,冰冷的湖水試圖撲滅我的生命之火。左腳麻痹的我再也沒有力氣游回湖邊,只能任憑重力將我拖入湖底。夕陽虛弱的光輝射進(jìn)湖里,我注視著它變得暗淡。
還有最后一絲氣力時(shí),我伸出僵硬的右手,伸向光明。
“嘿!杰洛德!嘿!”
什么聲音?我無力地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潔白的天花板。而我躺在病床上,蓋滿了厚厚的棉被。
“哈,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傳來坎特興奮的聲音,“你剛才竟然失足掉到湖里了。大夫說你的身體快凍僵了,肯定沒救了。我才不信呢!”
我有些迷糊地雙手撐著床起來,看著床邊的坎特,剛才的一幕幕還歷歷在目。他遞給我一個(gè)籃子,有些抱怨地說:“這是我從雜貨店買來的,真貴!”
我向籃子里張望,里面是我再熟悉不過的麻花和餅干。
我笑了。
渾濁的湖水刺激著我的眼球,冰冷的湖水試圖撲滅我的生命之火。左腳麻痹的我再也沒有力氣游回湖邊,只能任憑重力將我拖入湖底。夕陽虛弱的光輝射進(jìn)湖里,我注視著它變得暗淡。
還有最后一絲氣力時(shí),我伸出僵硬的右手,伸向光明。
“嘿!杰洛德!嘿!”
什么聲音?我無力地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潔白的天花板。而我躺在病床上,蓋滿了厚厚的棉被。
“哈,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眰鱽砜蔡嘏d奮的聲音,“你剛才竟然失足掉到湖里了。大夫說你的身體快凍僵了,肯定沒救了。我才不信呢!”
我有些迷糊地雙手撐著床起來,看著床邊的坎特,剛才的一幕幕還歷歷在目。他遞給我一個(gè)籃子,有些抱怨地說:“這是我從雜貨店買來的,真貴!”
“真是奇怪!我怎么記得……”
“好啦,大夫叫你少說兩句話,趕快休息?!闭f著,他起身離開房間。
在他離開的時(shí)候,我仿佛看到他的臉上有一抹神秘的微笑。
我向籃子里張望,里面是我再熟悉不過的麻花和餅干。
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