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麗清 單玉嬌 任小雨

摘 要：豬首人身的丑陋外形，滑稽幽默的語言，使得八戒成為一個“有缺點的好人”，而缺點的存在正是有血有肉的“真人”的表現(xiàn)。因此，文章從“滑稽狡黠而不失憨厚、自私貪小而不忘大義”兩方面分析豬八戒的性格特征，從而使讀者更好地理解豬八戒形象的真實內(nèi)涵。

關(guān)鍵詞：《西游記》;豬八戒 ;性格特征

中圖分類號：I207.419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收稿日期：2019-04-17 文章編號：1674-120X（2019）26-0034-02

一、引言

豬八戒，身為天庭的天蓬元帥由于酒壯色膽，沖撞調(diào)戲月宮嫦娥仙子，惱了玉皇大帝，被貶下凡，誤投豬胎，以至于生得丑陋：一臉豬相，黑臉短毛，長嘴大耳朵，獠牙鋒利似鋼刀，皮肉粗糙。老百姓見了八戒，大喊“妖精”，真正的妖精見了也退避三舍。人稱八戒，卻無所戒。他雖然長得丑陋，卻有平常人的七情六欲。八戒從來不掩飾自己的缺點，是人們的“開心果”，是一個美與丑完美結(jié)合的神話形象，具有多重的神話人物的性格。

二、滑稽狡黠而不失憨厚

魯迅認(rèn)為，一件大家都認(rèn)為重要的事情，有人卻以小丑身份出現(xiàn)，這件事就變得滑稽了。[1]在一本正經(jīng)的師父、會七十二變的大師兄、任勞任怨的沙師弟面前，豬八戒就藏不住他自身透露的滑稽氣息了。

剛到平頂山的蓮花洞，孫悟空就派豬八戒去巡山，八戒卻在路上發(fā)牢騷：“在那里自由自在，玩弄我老豬出來探路！”[2]說完便鉆進草叢里呼呼大睡。醒后，他對著三塊青石練習(xí)說謊，那三塊石頭權(quán)當(dāng)是對著自己的師兄弟?！八麊柹趺炊矗仓徽f是石頭洞。他問甚么門，卻說是釘釘?shù)蔫F葉門。他問里邊有多遠(yuǎn)，只說入內(nèi)有三層”[3]當(dāng)他跟師兄弟完完整整地說完后，卻被悟空當(dāng)場拆穿他的謊言，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豬八戒狡黠、滑稽的一面可以直接引發(fā)讀者大笑，而他卻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滑稽。他把石頭當(dāng)作人，自問自答，還認(rèn)認(rèn)真真地練習(xí)幾次，這種冒傻氣的行為只有豬八戒能做得出來。“最能突出八戒呆的地方還不在這里，而是他陶醉在自我編織的謊言中的滿足而自信的神態(tài)。他認(rèn)識不到自己的呆，反而拿呆當(dāng)聰明?！盵4]豬八戒的“傻氣”與他的自我評價形成鮮明的對比，造成了人物外與內(nèi)的不一致，成為豬八戒喜劇性格的重要特征。

又如在碗子山，唐僧被黃袍怪捉走，白龍馬已經(jīng)受傷了，八戒和沙僧大戰(zhàn)黃袍怪，看著打不過去了，他便說：“沙僧，你且上前和他斗著，讓老豬出恭來?！盵5]可是，豬八戒并沒有“出恭”，卻一頭溜進草叢里呼呼大睡。

懶惰幾乎是人類共同的本能，存在于人的意識深處，時常作怪，導(dǎo)致八戒一次次地說假話，而這樣狡黠的豬八戒的出現(xiàn)使得文本真正熱鬧起來。豬八戒惹不起神通廣大的大師兄，只好在師父面前進讒。在烏雞國，當(dāng)悟空說救不了國王時，八戒念叨：“師父，你莫被他瞞了。你只念念那話兒，管他還你一個活人?！盵6]哄得師父念咒后還說：“莫要住，只管念?！盵7]

八戒還仗著師父的偏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導(dǎo)致悟空與唐僧激發(fā)更多的矛盾。在第二十七回，八戒被白骨精變化的美色誘惑，不辨真假，以“這是猴子的障眼法”[8]“他故意變化這個模樣，掩你的眼目”[9]為由，鼓動唐僧念緊箍咒?？次蚩帐芫o箍咒之苦，他就在旁傻笑。唐僧最終聽信豬八戒的讒言，把悟空逐出師門。正是如此狡黠、喜歡惡作劇的豬八戒的出現(xiàn)，既可以讓人讀后輕松一笑，也可以讓人在這個小丑似的人物中感受獨特的喜劇效果。

豬八戒雖然狡黠，但個性憨直，身邊的人說什么，他就信什么。在高老莊做苦力的時候，高員外一開始是很喜歡他的：“雖然人物丑，勤緊有些功。若言千頃地，不用使牛耕。只消一頓耙，布種及時生。沒雨能求雨，無風(fēng)會喚風(fēng)。房舍若嫌矮，起上二三層。地下不掃掃一掃，陰溝不通通一通。家長里短諸般事，踢天弄井我皆能?！盵10]這正是一個充滿樂天精神的勞動人民的典型形象，可謂藝術(shù)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當(dāng)假高翠蘭不和他親熱，豬八戒埋怨說：“雖是吃沒有了些茶飯，卻也不曾白吃你的：我也曾替為你家掃地通溝、搬磚運瓦、筑土打墻、耕田耙地、種麥插秧、創(chuàng)家立業(yè)。如今你身上穿的錦，戴的金，四時有花果享用，八節(jié)有蔬菜煎煮，你還說甚么造化低了！”[11]

豬八戒的語言是那么淺顯，卻是那么生動，就像一個怕妻子的丈夫在小聲地發(fā)牢騷，發(fā)泄自己的不滿，這樣的一個“模范丈夫”形象活脫脫地出現(xiàn)在大家眼前。憨厚的豬八戒在高老莊辛苦地勞作，和他一直扛著的九齒釘耙、挑擔(dān)的身影、牽馬的姿態(tài)都是一個充滿樂天精神的勞動人民的典型形象。連孫悟空都嘲笑他，他的耙是不是就是在高老家做長工筑地、種菜用的。后來一聽說取經(jīng)人來了，八戒為了取得悟空的信任，乖乖地把自己的洞穴燒了，還主動讓悟空捆綁著去見唐僧。他前一刻和悟空打得難解難分，下一刻把身家性命都交付給悟空。在這期間沒有任何戒心，可見八戒性情之憨直。

如前所述，八戒常常喜歡耍小心眼，但性格又很憨直，這樣容易讓豬八戒把心里的秘密抖露出來，往往弄巧成拙，吃虧的總是自己，從而使《西游記》這部神話小說增加了更多的人情味。

三、自私貪小而不忘大義

錢鐘書先生說過：“古時以豬象征色欲，后又以之象征貪欲。”[12]豬八戒的性格里的確有著很多人的生活欲望，如貪吃、貪睡、自私貪小等，體現(xiàn)了一個現(xiàn)實生活中的小私有者的典型形象。

在第三十八回，嗜睡如命的八戒聽說有寶貝給他，先提條件：“偷了寶貝，降了妖怪，我卻不耐煩甚么小家罕氣的分寶貝，我就要了”[13]，他才愿意下井去撈。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所謂的寶貝原來是一具死尸，大為失落。后來龍王請他將國王的尸體馱出去，他竟然跟龍王要錢，沒錢就堅決不背。這讓我們看到八戒的小聰明，他不僅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談錢，自己還偷偷地攢下“私房銀”。在獅駝嶺，他曾小心翼翼地把一塊四錢六分重的銀子藏在耳朵里，被幻化成勾命鬼的悟空詐出來，露出了他的“資本主義尾巴”。錢財對于神佛妖魔，幾乎是沒有多大用處，八戒卻如此愛財，佛家戒律，他算是破得徹徹底底了。

取經(jīng)途中，有福他可以共享，有難卻不能同當(dāng)，往往只顧自己的安危，遇事便會溜之大吉。當(dāng)師父被妖怪纏身時，八戒并不是想著馬上去救出師父，而是每次都急急忙忙地嚷著“散伙”“分行李”，要回高老莊看渾家，娶老婆。德國精神病學(xué)家克瑞奇米爾曾提出，“肥胖型的人活潑、喜動、特別喜歡與人交往，但情緒不穩(wěn)定，容易患躁狂癥?！盵14]當(dāng)豬八戒從一個貪財好色的妖怪變成了更人性的神仙形象，佛祖要授給他仙位時，八戒并不滿“凈壇使者”稱號，大聲嚷起來：“他們都成佛，如何把我做成個凈壇使者？”[15]到這個時候，大家都功德圓滿，他還鬧地位觀念，可見豬八戒的自私自利。

盡管書中人、作者、讀者都嘲笑滑稽狡黠又貪小便宜的八戒，但人們并不厭惡他，相反卻感到他十分真實可愛。在崎嶇漫長的西方取經(jīng)途中，八戒可是立下了許多汗馬功勞。一路上，孫悟空只負(fù)責(zé)降妖伏魔，而八戒自始至終承擔(dān)各種累活，卻沒有喊過一聲累。

例如，在荊棘嶺八百里，八戒用九齒釘耙辛辛苦苦地干了兩日兩夜;在“有一股穢氣，就是淘東圃也不似這般惡臭”[16]七絕山的稀柿衕，的確臭氣熏天，為了讓自己的師兄弟盡快離開這里，八戒毫不猶豫地用長嘴拱了兩日兩夜。可見八戒這勞苦之功絕不亞于孫悟空苦戰(zhàn)取經(jīng)路上的任何一個魔頭。

雖然在動手干活的時候，八戒喜歡發(fā)小脾氣，還揚言說“俺老豬才不干”，但是，他最終還是能把事情做好，經(jīng)常厚著臉皮在師父面前邀功，讓人忍俊不禁。正是他有著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才把一副沉重的行李擔(dān)子從東土挑到了遙遠(yuǎn)的西天。

八戒還是悟空的得力助手，除妖降魔，起到了“檢查員”的作用。在第四十一回，孫悟空因為紅孩兒的三昧真火差一點送了命，八戒“兩手搓熱，按住師兄的七竅，使一個按摩禪法”，[17]這樣才讓悟空蘇醒過來，可見八戒按摩技術(shù)高明，關(guān)鍵時候體現(xiàn)兄弟情深。為了救出師父，八戒不計前嫌，到花果山找?guī)熜?。他故意激怒悟空，說妖精聽到孫行者名號，不但不臣服，還根本不把孫行者放在眼里。最終連軟帶硬把悟空說動，重回“取經(jīng)革命”。

在第八十六回，當(dāng)看到師父的假人頭，豬八戒不嫌臟臭，把師父的頭抱在懷里哇哇大哭。然后尋找向陽的地方挖坑，小心地把師父的頭埋在里面，又筑起一個墳冢，還把柳枝兒插在左右，鵝卵石堆在面前。他認(rèn)為柳枝權(quán)為松柏，為地底下的師父遮陽擋雨;那石子權(quán)當(dāng)點心，可以用來供養(yǎng)師父。當(dāng)悟空罵他是“夯貨”，他卻以 “表表生人意，權(quán)為孝道心”[18]回應(yīng)?？梢姲私潆m然有著好色、貪財?shù)热秉c，但他待人真誠，如孩童般的“真”，還重情重義、很有孝心。

如前所述，錢鐘書《管錐編》引用古羅馬哲人的話，“人具五欲，尤耽食色，不廉不節(jié)，最與驢若豕相同”[19]。人們在嘲笑豬八戒自私自利的時候，又何嘗不是在笑自己？豬八戒身上那些缺點，我們又何嘗沒有。我們需要在笑的基礎(chǔ)上，努力改正這些缺點，學(xué)習(xí)八戒重情義、講仁義的高尚情操，促使我們的心靈更趨完美。

四、結(jié)語

綜上所述，筆者通過對豬八戒那狡黠而不失憨厚、自私貪小而不忘大義的性格特征的分析，可見其滑稽可笑的形象帶給人們無限歡笑聲，而其率直地追求自我渴求的行為又暗合了人們?nèi)诵越夥诺男枨?。正是由于人們從豬八戒身上不僅可以看到你、我、他、你們的影子，還可以得出豬八戒這個形象所折射出人生的世間百態(tài)，所以，豬八戒這個人物形象也更為人們廣泛接受。

參考文獻(xiàn)：

[1]魯 迅.魯迅全集第九卷[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1.

[2][3][5][6][7][8][9][10][11][13][15][16][17][18]吳承恩.西游記[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5.

[4][12]李希凡.論中國古典小說的藝術(shù)形象[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61.

[14]吳承恩.李卓吾批評本西游記[M].南京：鳳凰出版社，2010.

[19]曹炳建.新發(fā)現(xiàn)的《西游記》資料及其解讀[J].南京師大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09（1）：132-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