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樂清市樂成鎮(zhèn)第一中學(xué)/鮑從
江南的景總是水軟風(fēng)輕,江南的飲食總是百轉(zhuǎn)多情。
相信去過蘇州的人,都記得那青石鋪就的觀前街。如今我已經(jīng)記不清那家店的具體位置了,但那家的豆腐可真是一絕!對于粗獷的北方人來說,豆腐寡淡,不爽快,相較之下,他們更喜歡可以大塊咀嚼的羊筒骨。但這里的豆腐,我認為誰都會喜愛。
這盤菜的主角不是豆腐,而是一條大鱖魚。但我認為,這魚兒經(jīng)過各種處理,已經(jīng)失去了本真的味道,而豆腐是現(xiàn)做現(xiàn)燉的,細膩柔韌,在燈光下顯得靈透可愛。
經(jīng)過了高溫的煮熬,豆腐舒展著四肢,擠靠在鱖魚的肚皮上,被幾粒朱紅的棗渲染得微微粉俏。碗是純粹的蜜色青瓷,好像只有這般無瑕的色澤才能容下這江南風(fēng)物。
噢,我記得了,這道菜叫“青梅豆腐”,這風(fēng)雅的菜名,總讓人想到那句“繞床弄青梅”。舔舔那白凈的小方塊,冰涼的觸覺能使人觸動記憶的閥門,所有舞文弄墨的情緒都作煙散,心中所有的,是今晚的康橋!
中國,漠河,北極村。
針葉林因氣溫低,色澤變得有些冰冷,讓人難以靠近。天際飛過幾只北歸雁,使得那無邊的冰藍愈加清冷。
我在郵局給舒寄了一封北國的明信片。自幼時起,每至一地,我總能記得慰問我的老友。
貼張照片上去吧,左右斟酌,還是選定了昨日中飯時的魚。
這是一條出自淙淙黑水河的魚,健碩沒有一絲豐腴。我喜歡聯(lián)想每一種食物背后的故事,我想著它曾在白山黑水中乘風(fēng)破浪,不由瞇上了眼。
這里的魚貴,且肉質(zhì)粗硬,讓人難以下咽,所以少有人買。客棧老板因為驢友都是南方人,特地挑了這么健碩的魚,拌上大蔥大蒜,油辣辣地端在盆子里送上。
大家擺擺手,顯然有些被這樣的陣仗嚇到的意味。老板木訥地笑笑,和妻子津津有味地咂吧起來。我挑了一塊刺少的魚肉,蹲坐在這北方婦女的身旁,看她大口嚼著粗細不均的面條,喝著鼓動著油花的榨菜湯,之后“當(dāng)啷”一聲把碗拍在桌上,干活去了。
我決定效仿這位豪氣干云的女俠,把一整塊魚肉丟進嘴里,口腔里像躥起一陣火。“辣!”我眼淚汪汪地看著媽媽,但又舍不得吐出。媽媽淡淡地說:“多吃幾塊,就不辣了?!?/p>
我顧不得多想,胡撈了一碗灌進嘴里,刺扎在上顎,喉嚨被一根辣椒挑過,又麻又酸,汗緩緩地流了下來,眼睛發(fā)澀發(fā)干。我不得不去廚房喝了一壺水,魚的辣味已不如初時迅猛,周身暖烘烘的,像簇著火爐。味蕾上滑過蔥的味道,姜的味道,最后是魚野性的腥膻和麻辣。也許是辣到極致了,反而多了點難言的甜……
我在明信片上寫道:“黑龍江的魚,個大,頭小,宜與辣椒芹菜相伴,肉去鱗,用小勺刮下小抿,足矣……”
怪不得媽媽說,吃貨總能發(fā)現(xiàn)每樣食物的好。
我的美食日志又更新了一頁。
秦淮豆腐黑水魚,青梅小酒伴粗瓷。我愛江南飲食的百轉(zhuǎn)多情,也喜北國風(fēng)物的爽利多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