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耀鵬
有人評價“雙積分”政策雷聲大雨點小。目前正在征求意見的修正案,為這種說法似乎提供了新佐證。
修正案的三個改變
現(xiàn)行的2017版“雙積分”辦法,全稱為《乘用車企業(yè)平均燃料消耗量與新能源汽車積分并行管理辦法》,在2017年明,由工信部審議通過。原計劃自2018年4月1日開始施行。此后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先是推遲一年至2019年4月,然后今年又改為只進行抵消限制。由新能源積分不能結轉,改為有條件結轉一年,結轉有效期3年。其中2019年等額結轉,2020年以后每結轉一次,折抵50%。
令人吃驚的是,“雙積分”從視燃油車為環(huán)保包袱,改為更寬容、更務實的態(tài)度,這是至關重要的方向性轉變。而“變向”背后,則是對純電動、汽車全生命周期碳排和能源戰(zhàn)略的新認識。
修正案提出了一個新概念,叫“低油耗車型”。簡單說,就是排放低于當年國標的燃油車。這類車型受到前所未有的鼓勵,生產量或進口量,按照數(shù)量20%計算。也就是說,只要達到排放標準之下,這類車型對正積分抵扣的壓力,縮減了5倍。
這就意味著對內燃機技術的高效能的鼓勵。不僅是全新的提法,也是對此前激進做法的反思。政策對高效燃油車的空前熱情擁抱,令相關技術儲備雄厚的廠商大受鼓舞。他們的純電動產品,未來無須去爬陡峭的“產能坡”。
興奮的日本媒體,給了計算結果。他們稱,假設企業(yè)對于年產100萬輛“低油耗”車,按照現(xiàn)行標準,需要生產2.9萬輛“5分”電動車,而按照新標準,生產出6000輛電動車,就不必掏錢買積分了。
不過,這個算法太簡單了一些。
算法和現(xiàn)實考慮
首先,國標的考核工況就分為兩種,2021年要由NEDC切換成更符合實際路況的WTLP標準。后者的自然油耗有所增加。
問題的玄妙在于標準增加多少?按照歐洲測算的結果,差距在20%-30%之間,HEV車型上浮至35%,而這只是計算機仿真出來的結果。歐洲人的做法是,實測數(shù)據(jù)仍然依照WLTC,然后放寬250%-30%。
中國已經提前實施“國VI”標準,同時做了兩種工況測試。工信部認為,切換后油耗增加10%左右,其中HEV車型差異在20%。又經過技術論證(過程不贅述),將2025年的目標值放寬15%-4升放寬至4.6升(2021年為5.7L/百公里)。
這里面有現(xiàn)實考慮?!皣鳹”以前,我們一直跟著歐洲的減排目標走。歐洲車企的“排放門”固然把自己的信譽扔到垃圾桶里,但更嚴峻的問題是,歐洲的排放目標從來沒實現(xiàn)過。如果我們亦步亦趨,很可能掉到同一個坑里,不但達不到排放目標,反而把企業(yè)給逼死,這完全不符合初衷。
按照新工況(上浮20%),豐田和本田的在售產品,諸如卡羅拉/雷凌雙擎、雅閣混動、亞洲龍雙擎、凱美瑞混動等,2023年前即便不做任何技術革新,也能滿足屆時的低油耗標準。因此有人說豐田是此次修正案的最大贏家,有一定道理。
德企致力開發(fā)的48V和小排量三缸車型,目前市場接受度不高,但修正案加持后,結果就不一樣了,它們將兼具燃油車和新能源的優(yōu)勢,成為市場的新寵。
認識的改變
其次,正如前文所說,修正案出臺的背后,反映的是認識的改變。純電動是現(xiàn)行“雙積分”政策的寵兒。根子在于,默認油箱到車輪(TTW,即Tank to Wheel)過程中,純電動是零排放。
早有人指出,電動車從原料獲取到制造、廢舊電池回收的全生命周期內,碳排可能超過燃油車。光是多出的碳排,需要15萬公里的里程數(shù)才能平衡,這就得不償失。因此有必要用從油井到車輪(WTW,即Well toWheel)的算法來量化比較。
同樣,根據(jù)歐洲人的測算,特斯拉Model X PlOO的WTW碳排,折合為139克/公里,低于福克斯,但高于馬自達2、豐田致炫混動和高爾夫1.4(天然氣版)。
事實證明,不僅“雙積分”規(guī)定內有不合理之處,更重要的是,“雙積分”的基本思想,被汽車產業(yè)從業(yè)者、業(yè)內外專家和社會輿論廣泛質疑。 那么問題來了,我們2018年近4000億元的直接補貼、千億元級別的充電設施建設、減稅、免限行等間接補貼,絕大部分都給了純電動車,結果對碳排貢獻是負數(shù)?,F(xiàn)實要求政策必須做出調整。
2018年,全球新能源車(EV+PHEV)總銷量197萬輛(FCV數(shù)量太少,忽略不計),中國105萬輛,占了全球53%。政策型二次電源需求也跟著暴漲,是可以理解的,但尷尬的是碳排增加了3.6%,超出全球1.8%的平均增量。原因就在于煤電逆勢增長。而煤電在二次能源的比例上達到71%(日本為30%)。背景則是二季度經濟增長6.2%,呈減速狀態(tài)。
這還沒有算到廢舊電池回收處理過程帶來的碳排和環(huán)保壓力。純電要不要繼續(xù)搞下去?綜合看來,仍然是要的。但支持力度必須相對削弱,必須分給低油耗型燃油車一些。
由此引申出來的必然結論也有兩條:其一,此前鼓吹的某個時間點禁售、禁用燃油車的論調,可以休矣;其二,氫燃料、生物燃料等多元燃料應用,有助于促進減排。去年以來,氫動力項目在國內獲得了前所未有的熱度,政策的平衡機制,起到促進作用。
還應該看到,修正案將引導中國品牌企業(yè)繼續(xù)挖掘發(fā)動機技術的潛力,而不是把寶完全押在純電動上。隨著直補的退出,補貼的負面影響也將逐步消除。新能源企業(yè)的核準制改為備案制,都意味著糾偏思路重啟。有人認為,政策還將設法平衡日企的混動技術優(yōu)勢,這倒未必。以更客觀的算法和更公平的政策,讓汽車動力技術回到技術為王的路上來,是政策的根本宗旨。除此以外,不宜做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