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紅
閱讀,已成為生活中重要的功課。臨睡前的閱讀,給庸常的一天畫上不俗的句號。寧謐的夜晚,把時間交給閱讀,沉迷文字營造的瑰麗世界,或驚嘆、或稱奇、或悲傷、或喜悅皆自肺腑。
出差或是旅行,包里總要放幾本喜歡的書籍,在客棧、車站、機場……隨意翻閱,仿若一瓣心香,妥帖撫慰疲憊的身心。偶然在陌生街頭的舊書攤上看見童年時的小畫書,它們隨意擺在手推車里。老板坐在一旁的小凳上看書,顧客問起,才抬起頭來應答。小畫書又叫連環(huán)畫,它是我的啟蒙者,伴我走過了美好的童年。
上小學時,學校沒有圖書室,也沒有任何課外讀物。第一本課外讀物,是一套《西游記》。這是一套連環(huán)畫,有幾十本,是五叔從學校帶回來的。那時,我上小學三年級,認識的字不多,構(gòu)圖簡潔,語言淺顯易懂的連環(huán)畫令我欣喜不已。
五叔原在師范學校就讀,因為一場大病輟學,回家務農(nóng)。五叔帶回了許多連環(huán)畫,約有200 余本,滿滿的一大箱子,平時用鎖鎖住。幾分錢一本,都是五叔上學時用節(jié)省下來的生活費買的。
三伏天,五叔把它們從樟木箱里輕輕拿出來,整齊排列在石階上晾曬。風輕輕翻動書頁,驅(qū)散泛黃書頁上的霉味和蚊蟲。我坐在石階上仔細翻閱它們,如饑似渴?!读趾Q┰贰渡涞裼⑿蹅鳌贰镀皆瓨屄暋贰缎”鴱埜隆贰@些故事深深吸引著我,很多書都讀了三、四遍。直到夕陽彌漫天際,還舍不得放下。有時在夢里還想著那些精彩的故事,醒來還唏噓不已。
我常常在放牛的時候,坐在田坎上,掏出小畫書,一頁一頁細細翻看,遠處傳來昆蟲的鳴叫和水牛啃食青草的聲音。在那個物質(zhì)和精神都相對匱乏的年代,這一本本巴掌大小的小畫書,是我唯一的課外讀物,它們在我面前打開了一個動人的世界,讓我知道了許多革命英雄故事和歷史傳說,明白了許多深刻的人生哲理。
光陰似箭,當年的小畫書如今已經(jīng)退出了人們的閱讀舞臺,卻永遠走不出我記憶的櫥窗……
中學時,在圖書館第一次閱讀三毛的作品,內(nèi)心深深震顫。在《萬水千山走遍》里感受到了三毛對自然,對大地,對泥土,對人性與靈魂的深深迷戀和沉醉。三毛對于自然的熱愛,源自她對人性的仰求。她對人性,那種深掩在靈魂深處的生命,懷有崇敬的渴望,她把它定格在茫然深刻的民眾的臉上,在彩霞滿天的蒼穹的深處,在魂牽夢縈的故鄉(xiāng)的路上……三毛把“人性”描繪得如同一個被上帝遺落的夢。
大學時,第一次閱讀《平凡的世界》,緣于輔導老師的推薦。一開始閱讀,就被故事驚艷了,我的血液慢慢開始沸騰了。路遙用樸實的筆墨全景展現(xiàn)中國當代農(nóng)村城鄉(xiāng)生活現(xiàn)狀,抒寫了平凡人在大時代里不凡的光芒。書中給我印象最深的人物是孫少平,這是一位對苦難有著深切的認識,對生活有著深邃的理解,對精神世界有著深刻追求的人。
從學生時代的“非洲人”到成年時代的“攬工漢”,孫少平身上,有著平凡而不平庸的人格魅力,他不甘于舊思想的束縛,獨自承受苦難,背井離鄉(xiāng),尋找自己要走的路。如同在我的心里注入了一劑強心劑,彼時的我,大學即將畢業(yè),面臨著就業(yè)壓力,對未來的焦慮困惑在心里翻涌。讀罷《平凡的世界》,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我領(lǐng)悟到:人生來是沒有差別的,然而經(jīng)過了不同的境遇和發(fā)展之后,人與人之間便產(chǎn)生了巨大的差別。而在這期間,對于勞動的認識不同,對產(chǎn)生這樣的差別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時間流逝,文字和山川草木一樣,因為真實而有力量。每閱讀一本好書,如同一次與摯友的親切交談,彼此傾訴、聆聽。王安憶、遲子建、畢飛宇、蘇童……他們的文字讓我驚詫和歡喜。
如今,隨著閱讀媒介的多元化,紙質(zhì)閱讀逐漸被電子閱讀方式取代。數(shù)字化、信息化,帶來高效、快捷和龐大的信息量,這些未經(jīng)時間過濾的信息,經(jīng)不起追問和思考。我越來越懷念手持書卷的日子,墨香暈染的書頁,曾在無數(shù)的夜里與我溫情相伴。
窗外,遠處的山巒早已沉寂,隱隱地隆成一道謎語,河岸的垂柳,在風中輕輕一抖,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蘇童說:“寫作是離地三公尺的飛翔?!?生活無言,但是默默耕耘卻是一種不凡。當我的文字被印成鉛字刊登在報刊、雜志上,心里就會涌起濃濃的幸福感。閱讀、寫作,是一次次接收與釋放,通過閱讀,在文字里觀望自己的內(nèi)心,是我一直認為的活著的高級形式。而寫作,讓我在單調(diào)的空間里,獲得的不僅是退出世俗的輕松,還有清空后的啟悟。
驀然回首,閱讀、寫作,恰如時間贈予的玫瑰,不經(jīng)意間散發(fā)出沁人的芳香。
藍色軟皮新華字典,黑色鋼筆,是爺爺隨身不離的兩樣物件。爺爺早年是農(nóng)村知識青年,做過機關(guān)干部,后來因為家庭原因,被遣返回到老家當起了農(nóng)民。
我的回憶里,是這個慈祥善良的老人,坐在院子里,一邊編織竹具,一邊聽收音機的樣子。彼時的爺爺近六十歲,頭發(fā)有些花白,臉頰消瘦,可是他仍然精神矍鑠。
我很小的時候就明白,爺爺和村里的老人不一樣,他識字,能調(diào)解村里的矛盾糾紛。爺爺對于知識的敬重讓我感動,他時常戴著老花鏡看書、讀報,在一個軟殼的筆記本上寫寫畫畫。新華字典由于經(jīng)常翻閱,時間久了,內(nèi)頁泛黃微卷。我做作業(yè)遇到生字,就向爺爺借來查詢。很多時候,爺爺隨口說出來這些生字的意思竟和字典上的注釋一模一樣。有時,爺爺給我和小伙伴們講外界的新鮮事和做人的道理,引發(fā)了我們對山外世界的向往。
爺爺如同一座山,堅定、富有力量,雨天,山路泥濘,行走時濺起一身泥漿。遇到這樣的天氣,我總是不想去上學。這時,爺爺總是不說話,默默地穿上雨鞋,戴上斗笠,把我的雨鞋和斗笠遞給我,我知道,爺爺這是要送我去上學。他率先走出家門,我只得跟在爺爺身后,一路上爺倆沒有言語,只聽見雨水在斗笠上發(fā)出“嗒——嗒”的聲音,混合著踩水發(fā)出“啪啪……啪啪……”的聲音在鄉(xiāng)間小路上低吟淺唱。
第一次得到獎狀,爺爺?shù)难蹏燮鹆艘蝗Υ认榈男y,獎勵了我一個鐵皮文具盒。我高興極了,拿出來在同學間顯擺,引來一陣羨慕。我在學校獲得的每一張獎狀,爺爺用米糊把它們貼在老屋的墻上。農(nóng)村生活艱苦,女孩子七、八歲就開始跟著父母下地干活,十幾歲就出嫁,生兒育女,承擔起家庭生活的重擔。爺爺卻鼓勵我上學,還給我買了學習用品。
爺爺每次去鄉(xiāng)里開會,都會提回一沓舊報紙,翻閱后的報紙用來練習毛筆字。爺爺寫得一手好字,過年時,總有村里人上門來請他寫春聯(lián)。遇上紅白喜事,請他作禮簿先生,負責登記份子錢。
在趕集日,爺爺一大早就要給馬備好食料,裝上鞍,自己也換上一身干凈的衣服。馬背上馱著地里種的糧食、蔬菜,拿去市場售賣,買回油、鹽等生活用品。傍晚,聽見“嘚……嘚”的馬蹄聲,我便迫不及待奔到家門口迎爺爺,我知道爺爺?shù)目诖镆欢ㄑb著糖果,果然,爺爺一咕嚕全掏出來遞給我。
爺爺手巧,用竹子編織的籮筐、簸箕、撮箕十分精巧,自用或是送人,有時也在市場上售賣。我一度也學著爺爺編織家什,只是最終都不成形,遂作罷。
爺爺擔任村支書二十余年,終日奔忙,或為村里謀劃修橋補路,或調(diào)解鄰里糾紛。村里人對他十分信服,哪戶人家遇上難事、大事總要來找爺爺商量,請他幫忙拿主意。
上中學后,我住進學生宿舍。每個星期五的黃昏,爺爺總是站在村口的大香樟樹底下等我,若是天黑了不見我回來,爺爺就沿著去學校的路一直走,直到在半路遇見我才放下心來。多年以后,我總是在夢里依稀看見爺爺?shù)纳碛皝泻蛟跐饷艿臉潢幚铩?/p>
放假回家,我如同一只麻雀嘰嘰喳喳地向爺爺講述學校生活,他手里擺弄著煙斗,凝思地,微微答以一笑,有時也會詢問我的學習情況?;匦r,爺爺照例送到村口。待我翻過村口的那座山時,轉(zhuǎn)身總會看到爺爺單薄的身影。
有些感動值得永遠銘記,哪怕時間流逝,它依然留駐心田,不時在心中激蕩。那是2001年的冬天,天氣異常寒冷,雪花給大地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銀色外衣。入夜后,宿舍溫度低,蜷縮在被窩里牙齒還直打顫。一天中午,我正在食堂吃午飯,同學告訴我,我爺爺來了,在宿舍里。我急忙趕回宿舍,原來爺爺是給我送棉被來了,他說天冷了,怕我受凍。十幾里的山路,十斤重的棉被,壓在爺爺佝僂的身軀上。爺爺?shù)氖趾湍槂龅猛t,他從上衣口袋里掏出用塑料袋包裹著的烤紅薯,笑著對我說,天冷了,吃紅薯暖和、養(yǎng)胃,看,還是溫熱的呢。看著爺爺布滿皺紋的笑臉,我的眼里泛起一圈紅云。
高中畢業(yè)后,我前往沿海城市上大學,臨行前,爺爺把糊在墻上的那些獎狀看了一遍又一遍,囑咐我:人不能忘本,要記得自己走過的路。我想,這是爺爺對我的肯定和期望吧。在爺爺去世前一年暑假的一個黃昏,忽然對我說,我再也不能幫助你了。以后,你要靠自己了。他說這番話的時候,半邊臉沉浸在陰影里,語氣傷感。爺爺自從生病后,靜默少語,面對來看望的親友,也只是機械地應付別人的詢問。
醫(yī)院的檢查結(jié)果證明爺爺?shù)昧朔螝饽[晚期,呼吸困難,以至稍一活動甚或休息時都會感到氣短,伴隨著劇烈的咳嗽。三個月后,爺爺驟然離世,家里人沒有通知我,擔心影響我的學業(yè)。一個月后,才從家里打來的電話中知道爺爺已經(jīng)離世。
爺爺性情溫和,待人和善。爺爺離世后,許多鄉(xiāng)鄰提到他還是點頭稱贊,和奶奶五十多年的婚姻里,從未紅過臉?!岸嗪玫娜税?,就這樣走了!”奶奶每次翻看爺爺?shù)南嗥瑫r總是這樣說。照片里的爺爺溫文儒雅,穿著中山裝,口袋里別著黑色鋼筆。
沒有見到爺爺最后一面是我最大的遺憾,這遺憾直到今天還潛伏在我內(nèi)心深處。聽父母說,爺爺臨終前還在念叨我,他放心不下我。每當想起爺爺臨終時的牽掛,我不禁淚流滿面。
每次回家,我都要在堂屋佇立片刻,凝視著爺爺?shù)倪z像,在心里默默告訴爺爺:我過得很好,請他放心。爺爺?shù)哪沟卦诖遄颖泵妫闹苁歉叽蟮乃蓸?,很是清幽、僻靜。墳頭上長出了幾棵青青小樹,支起了一片綠蔭。我的想念和悲傷仿佛也隨之沉入地底,化作一坯厚土。
昏暗的天空,幾只白鷺仍在爺爺墳墓的上方徘徊,仿佛是他靈魂的使者,在等著我前去追憶。
有一本書,它讓我想到“純粹”和“回歸”。它就是美國作家梭羅的《瓦爾登湖》,《瓦爾登湖》被譽為簡單生活的“圣經(jīng)”,它不只是梭羅家鄉(xiāng)附近那個美麗森林之湖的地理稱謂,而是成為某種生活追求:在自然的安謐中尋找一種本真的生存狀態(tài),一種更詩意的生活。
這是一個尋覓已久的居所,推開窗,一個綠意蔥蘢的中庭映入眼簾,噴泉隨著音樂灑出美麗的水花,高大的喬木、修剪整齊的灌木錯落有致。草坪上布置著精巧別致的庭園燈,每當夜幕降臨,柔和的光和影,為這夜色增添了些許朦朧的詩意。庭中還有一個水池,幾朵嬌艷的荷花如同出水芙蓉,身姿綽約。睡蓮柔媚地浮在水面,金魚在水里暢游,池中架著一座小木橋,垂柳柔順地依在池畔。遠處是一片綠色的山巒,山中霧氣彌漫,仿若記憶中的家鄉(xiāng)。
十余棟英倫風格的建筑,一派幸福地臥在葳蕤綠樹的濃陰里,樹種多而繁密;有高大蔽日的楊樹、泡桐,美麗婀娜的紅楓、合歡,盡顯貴族范兒的銀杏和翠柏,有飄香的四季桂,有果實綴滿枝頭的桃、李……同時還有花,每年三月從迎春花開始,花事接力賽式展開:粉白的桃花——霜雪的梨花——節(jié)節(jié)高的一串紅——傲視獨立的紅掌……
陽光的午后,佇立在這片天地里,呼吸著青草的氣息,傾聽鳥兒的低吟淺唱,身心和自然融為一體。天空蔚藍,白云悠悠,孩童們在開闊的草坪上放風箏,歡快的身影跳躍成一道道美麗的風景。
坐在一株枝繁葉茂的香樟樹底下,綠蔭里透出明媚的春光,仿佛徜徉在森林的懷抱,那如浪濤的綠色讓我沉迷,忽憶起童年時光。在我貴州黔南名叫芭芒山寨的老家,清晨,山間彌漫著霧氣,炊煙裊裊,像一幅動態(tài)的水墨丹青。山中孕育著許多野生花果,我和小伙伴常常在林中摘野果,挖蘭花,采蘑菇,或是在林中休憩,森林像是一座豐富的寶藏,吸引著我們?nèi)ヌ剿?、發(fā)掘。有時,我們把從山里采來的野果、蘑菇等拿去鄉(xiāng)場上售賣貼補家用。
魚腥草、灰灰菜、雞腳菜……這些野菜在母親的精心烹制下上了飯桌,它們豐富了貧瘠的生活,也滿足了我的味蕾。我最喜歡吃蕨菜,每年3月中旬至8月是蕨菜的采摘期,它生長在雜木下,又嫩又肥的莖,從潮濕肥沃的泥土里伸展出來,一個晚上,或是一個白天,就長了一截。采了這莖的大半段,摘取頂上初生的葉苞,或干脆不摘,放到開水中焯過,撈出來過一下涼水,加上鹽、蒜粒、辣椒一起拌勻,嘗起來,是新鮮的鄉(xiāng)野味道。
家門口有一棵上了年紀的銀杏,具體存在年份已無從得知,連村里最年長的老人都說不清。在村里人的記憶中,它仿佛就一直長在那里。樹的胸徑大約80 厘米,要兩個孩子才能合抱。密密麻麻的葉片擋住了驕陽、雨雪,給我的童年時光添上一抹鮮亮的色彩。小鳥在樹上安家,我和小伙伴爬到樹干上,有時從鳥窩里掏出帶著余溫的鳥蛋,有時發(fā)現(xiàn)剛孵出的幼鳥,它們軟軟的身子,耷拉著腦袋,眼睛一會兒睜開,一會兒閉著,有趣極了。
最開心的事情,就是蕩秋千了。找來一根粗麻繩,吊在粗壯的枝干上,在繩子兩端各系著一塊木板,這樣就做成了一個簡易的秋千。大家輪換著蕩秋千,在秋千的搖擺中,我的童年就如樹上顫抖的葉,在時光里漸漸流逝。
四季里,顏色最美的是春天,草返青,樹葉露出新綠,桃花、李花,手拉手給山坡披上一層嫁娘的新衣。老屋周圍的李樹和桃樹不甘示弱,花枝搖曳,我常常站在樹下,望著這些美麗的花朵,欣喜不已。每當微風拂過,便下起一場落英繽紛的花雨,花朵點綴在屋瓦上,仿佛是在描繪那些關(guān)于春天的心事。
夏日夜晚,星光籠罩著靜謐的村莊。奶奶拎著一條小凳坐在家門口的大樹下乘涼,手中搖著那把用棕樹葉做的團扇,我們姐弟幾個圍在奶奶身邊,纏著她講故事。奶奶會講許多傳奇故事,從神話傳說到抗日戰(zhàn)爭,據(jù)說都是曾外祖父在她小時候講給她聽的,后來曾外祖父當了兵,再也沒有回來。在奶奶的心里,對曾外祖父的記憶就只剩下這些故事了。我們聽得如癡如醉,一直到露水下來,才去睡覺。這時已經(jīng)很困,剛沾上枕頭,就入了夢鄉(xiāng)。
俗話說,靠山吃山。用木板蓋房,許多家具什物都是用木料制作。日常生火全用柴,都是從山上撿拾,扎成一捆捆扛回家,整齊地碼放在屋檐下。母親在灶房忙碌,準備一家人的飯食。干柴噼啪炸響,火苗的腰身像印度人笛聲下的蛇一樣曼妙低回。往灶膛里加干柴,柴禾像集體合唱一樣地燃燒起來。
秋天,壩子里曬著剛收割的稻谷。常有鳥兒趁主人不注意飛來偷食,用掃帚趕它們,它們便“呼嚕……”飛到樹上,待主人離開,又調(diào)皮地飛下來啄食。
長大后,我離開家鄉(xiāng)到城市生活,記憶最深的依舊是那片蔥蘢的綠色和奶奶在銀杏樹下給我們講故事的情景。
去年過年回家,眼前的一切令我陌生。村里很多老木屋被推倒了,在原來的地基上蓋起了平房或樓房,水泥路通到家門口。老屋周圍的樹多數(shù)因修路被砍伐,家門口的那棵古銀杏樹聽說被移栽到了什么地方。兒時的玩伴大都已成家,搬到城里居住,村里只剩下一些老弱婦孺。光滑的水泥路旁,那棵光禿禿的柿子樹在寒風中擺動著身姿,顯得更加蕭索和荒寂。
眼前的場景,讓我頗有些失落。我不由自主地想起縣城一隅的家,入夏,從窗前遠眺,清澈的河流在田間蜿蜒,柳樹輕點著河面。不經(jīng)意間,聽見夜鳥棲息在樹間發(fā)出“咕…咕…”的聲響,蟬鳴聲是最動人的自然交響,它引來了蛙聲的傾力合奏。
小區(qū)主干道的另一邊是喧囂的市聲,商場擴音器里傳出來的打折消息在夜色中沉寂下來,我坐在噴泉旁的休閑藤椅上,欣賞起這撩人的夜色。月光撥弄著樹影,萬籟俱寂,我的心里泛起如潮的傷感,我想,或許這就是我一直揮之不去的鄉(xiāng)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