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會鑫
每次回老家,我都會走進(jìn)廚房看看已經(jīng)被熏黑的灶臺,回憶起一段童年故事。
我的家鄉(xiāng)在嶺南地帶,人們習(xí)慣白天喝粥晚上吃飯。上世紀(jì)90年代中期,我剛上學(xué)前班,就開始幫家里煮飯了。每天放學(xué)回家,還沒來得及和小伙伴們出去玩耍,我就得先進(jìn)廚房,完成煮飯這份“作業(yè)”。煮飯的過程并不復(fù)雜,就是淘米后加點水,點燃柴火,等鍋里“咕嚕咕?!狈序v之后把米湯倒出來再把鍋放回灶臺,然后抽出一部分柴火,防止把飯燒焦。
雖然看上去很簡單,但那時候我只有灶臺高,做起這件事情來還是很吃力的。水燒開后,我會踩著家人自制的矮木凳爬上灶臺,扎著馬步,抓住兩側(cè)的鍋耳,咬著牙猛然發(fā)力抬起鍋,輕輕地放在灶臺上,然后踩著木凳走下來,再次端起鍋,踏著小碎步快速走到廚房門口,把鍋放在門檻上,慢慢傾斜鍋身,把米湯倒進(jìn)原先放在地上的盆子里,再把鍋放回灶臺。把鍋抬起來和放回去的時候,灶里的濃煙和火星會飛快地往上竄,熏得我?guī)缀醣牪婚_眼睛;倒米湯的時候,米湯的蒸汽又狠狠地往我臉上撲。
把鍋放回去之后,就要留意灶里的柴火了。如果火候把握得好,飯煮好后鍋底會有一層黃色的鍋巴,吃起來又香又脆。那時候我沒有零花錢買小吃,鍋巴就是最好的零食。為了燒出鍋巴,我不斷斟酌要留多少米湯在鍋里、填多少木炭進(jìn)灶里,在一兩個月之后,我終于練成了這門“功夫”。從那以后,每天晚上揭開鍋蓋,看著米飯表層的顏色,我就知道鍋底的鍋巴有幾分成色。小伙伴們聽說我掌握了這門技藝,顧不上廚房里的濃煙和火星,圍在灶臺旁認(rèn)真地學(xué),生怕錯過了任何細(xì)節(jié)。沒過多久,他們也能笑嘻嘻地拿著鍋巴到巷子里炫耀一番了。
雖然家里的日子并不富裕,但我感覺自己仍然算是幸運的。要知道,在上一代人的童年里,看似簡簡單單的一碗米飯,就是全家人的命根子。奶奶經(jīng)常提起,在我父親六七歲的時候,家里經(jīng)常兩三天才能喝上一點粥。有一次,我父親餓得異常難受,在灶臺旁邊“撲通”一聲跪在奶奶面前,抱著她的腿哭著求她煮點飯。奶奶感到很無奈,因為家里的米缸早就空了。她心疼地彎下腰,輕輕地拍著我父親的后背,安慰他說馬上去找點吃的??墒菬o論她怎么勸,我父親就是不松手。她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就想出去看看能不能借點米。可是她的腳剛挪開,渾身無力的父親就癱坐在地上了。幸好路過的鄰居看到了這一幕,送來一些米并幫煮熟,讓我父親吃下,他才恢復(fù)了一點力氣。這個故事,讓我對灶臺的印象更加深刻。
雖然,老家的灶臺并不漂亮,甚至不算整潔,但是在我眼里,它是歲月最好的見證者。每次看到它漆黑的面容,我都會告誡自己不要抱怨生活,因為即使是粗茶淡飯,也是曾經(jīng)作為一種理想而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