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貞
單位里應(yīng)該都有這樣的崗位,崗位上有這樣的人:也許我們天天都要接觸,但我們很可能根本不清楚他們叫什么;我們很可能根本離不開他們,但我們平時又很容易想不起來他們。我們只知道,他們叫“大爺”“阿姨”或者是“收發(fā)室的那誰”……
阿姨,請允許我最后一次這樣叫您。
得知您即將離開這個您守護了10年的崗位,一時間我們忽然有些慌。豐臺法院對您有許多的感謝、感激,更有許多的回憶。這么多年,都是您在幫我們收快遞、找快遞、分發(fā)信件材料,此后大概再沒有人能一秒鐘幫我準確找到快遞。
這次,請您查收您的專屬“快遞”。
豐臺法院所有的人都知道有一位收發(fā)室的“阿姨”。但是,能準確叫出她全名的,我猜全單位690多人一個手掌就能數(shù)過來。阿姨的全名叫李桂婷,十年前,阿姨45歲,結(jié)束了多年車床女工生活的她,說沒想到自己迎來了人生的“黃金時代”——沒想到手邊的收發(fā)簿、腳邊的小推車、身邊的那些孩子,竟會讓她不知不覺間生出這般多的牽絆和掛念。
一個發(fā)文本80頁,正反每頁記錄10條。僅一周,阿姨就用了3/4。她說,一年到頭寫七八十本發(fā)文本沒問題。工作10年,寄送信件15萬,分發(fā)報紙20萬;一包公告稿約有1公斤,速裁庭僅兩天的公告稿,就約有近八九十包——這還只是我們?nèi)菏畮讉€審判庭之中的一個庭的公告稿。這些全靠55歲的阿姨一個人分發(fā),她實實在在地用腳丈量了院里的每一寸土地。
桂婷阿姨被稱為“豐臺法院的王牌HR”。全院近600人,只要打過一次交道,無論是簽領(lǐng)信件或是取快遞,下次都能準確叫出你的名字。門口值崗的法警,偶爾也會傻傻分不清楚脫下制服的法官妹子們,一臉囧的妹子被法警小哥攔在院門口。崗?fù)み吺瞻l(fā)室的桂婷阿姨笑著跟小哥說:“不認識了,這是xx庭的你xx姐……”小哥和干警妹子皆一臉懵懂地看著,雙方都疑惑:她怎么知道的?
“雙十一”的時候,阿姨會一邊幫小姑娘找快遞,一邊碼快遞,一邊還不忘逗趣:“丫頭,這次買完下個月的日子打算不過了嗎?”我們都覺得阿姨有一個小本本,上面大概記載:“誰經(jīng)常退貨的,誰是最強買手,還有誰經(jīng)常有快遞卻總也不來取?!?/p>
收發(fā)室還是有名的“陽光房”。院里一些姐姐因為辦公室不見陽光,養(yǎng)的花都活不了。取快遞的時候,發(fā)現(xiàn)收發(fā)室的花長得特別好,和阿姨一聊才知道,原來這里每天能長時間見到陽光。阿姨說要是姐姐們愿意,可以把花放在她這里“曬曬暖”,等花精神了再拿走。阿姨說:誰說草木無情啊,你侍弄好它們,也用勁兒長呢!
一次,一個妹子上班時間來取快遞,阿姨“溫馨”提示她“別走那兒,有攝像頭!”妹子嘴里邊唱著梁靜茹的《勇氣》,腳下邊按照阿姨的提醒“壁虎漫步”進了收發(fā)室。阿姨忍著笑看著這一切:“到底是啥東西,你這么著急?!薄鞍⒁滩缓靡馑及。俏覌尫且o我織一條毛褲。她熬了好幾宿織好的,就想趕在降溫前給我?!卑⒁搪犃苏f:“真是好孩子,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但是上班時間還是別拿了,實在不行,我一會兒上樓送信和報紙的時候給你帶上去,你現(xiàn)在拿出去太危險……”
我記得那會兒我剛來,分到了一個能見識各種“大場面”的部門。上班一周后,心里更多的是惴惴不安,幫不上師傅的忙,答不上當事人的問題?!按髨雒妗眮頃r又嚇得“肝兒顫”,整個人喪喪的。一天,阿姨來給師傅送郵件,推門進時我還以為是當事人,可她張口就準確喊出了我的名字。我心里瞬間有些暖,待收發(fā)本上簽完了字,阿姨看著我說:“在這兒上班不容易吧,你一個小姑娘得多注意,遇到難纏的實在不行你就哭!”一句話給我逗樂了。阿姨,我想告訴您,后來即使多難我都沒有哭,也因為見過了 “大場面”,才讓我更加覺得當初您給的溫暖有多珍貴……
紗窗外暖陽煦煦,正午的陽光緩緩降落,灑進收發(fā)室的每一個角落,只是屋里人一回頭,忽然發(fā)現(xiàn)不是桂婷阿姨。對啊,桂婷阿姨已經(jīng)辭職,要去開始另外一段精彩的人生了。阿姨,你愛我們這些人,我們也愛你,這份愛從來都不會因為你的離開而變成過去完成時,它將永遠是正在進行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