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韓今
一把二胡,一群奔七的南京外國語學校的同窗,一個下著雨的冬夜,在高淳椏溪國際慢城一座叫做“老兵客?!钡拿袼蘩铮粓鲟l(xiāng)村演唱會正在舉行。
擔任過聯(lián)合國高級翻譯的老梅是二胡手,老兵秦政委是男聲領唱,希爾頓飯店的潘總是領銜女聲,這幫合唱者有企業(yè)職工、老師醫(yī)生、機關干部,當然,都是退字號的。從“一條大河波浪寬”“洪湖水,浪打浪”到“長征組歌”“十送紅軍”,從“讓我們蕩起雙槳”“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到“北京的金山上”“我為祖國守大橋”……從解放前唱到解放后,從幼兒園唱到文化大革命,最后唱起了“天路”“鴻雁”??蜅@习宓呐畠?、俊俏的農(nóng)村姑娘小芳也坐進餐廳,看著這幫童心未泯的老頑童們唱著那些經(jīng)典老歌,感受著他們半個世紀以來的情感。
上世紀60年代中期,我們先后跨入了南京外國語學?!@所國家為培養(yǎng)外交人才建立的學校,大家同吃同住同學同樂,建立了真誠的友誼。盡管后來大家走上了不同的行業(yè)和崗位,有的上山下鄉(xiāng),有的參軍入伍,有的進工廠奔礦山,后來又上大學,但昔日的同學情一如既往,如山似海。退休后,大家有了時間,每年相聚就成了過節(jié)的日子。每次老梅回國探親之日,就是大家團聚之時。
我們的鄉(xiāng)村音樂會沒有節(jié)目單,沒有計劃,就像曲水流觴,誰開了個頭,就跟著接下去。老歌是刻入腦海的,弦樂響起,歌聲就響起。我們驚嘆,大家有那么好的記憶,大部分歌詞還能脫口而出!隨著《北京的金山上》樂曲奏起,老宣傳隊的金大姐翩翩起舞,把我們帶回了那個難忘的年代。一句“樹老根多,人老話多,莫嫌我老漢說話啰嗦”的開頭,引發(fā)了瑯瑯的背書聲,我們仿佛又回到了當年窗明幾凈的教室晨讀。忘記了年齡,忘記了時間,十二點了,大家余興未盡。老板女兒羨慕地說:“你們太嗨了!”
有網(wǎng)絡調查說,在20歲到70歲的人群中,幸福指數(shù)最高的是60歲到70歲。這個年齡段的人群,沒有了競爭的壓力,沒有了緊張的人際關系,思想和行動的自由度大大提高,加上身體還算健康,心態(tài)趨于淡然,進入了“慢生活”的節(jié)奏,人們的幸福感大大增強,正應了一句歌詞所說——最美不過夕陽紅!
又有博文說,老同學的聚會要比老同事的聚會氣氛更為融洽,因為孩童時期學習過程中,同學相處真誠無邪,多少年后重相聚,會煥發(fā)對孩童時期純真人性的美好回憶。
在聯(lián)合國工作了20多年,跑遍世界后回到家鄉(xiāng)的老梅特別興奮:“世界再精彩,不如發(fā)小親!”他還清晰地記得當年參加中學生乒乓球賽幾個重點學校的比分關系,記得在大串聯(lián)中和我們睡在杭州靈隱大廟里進行象棋比賽的名次。當我用一把二胡拉起一曲“鴻雁”,年屆七十的他,聊發(fā)少年狂,情不自禁地走到餐廳中間,舞動雙臂,如鴻雁在藍天展翅翱翔,仿佛在抒發(fā)當年的書生凌云壯志。
昔日的老兵秦政委,轉業(yè)后到省級機關當了一名廳官,他有過人的記憶力和渾厚的歌喉,成了演唱會的主唱演員。一首《十送紅軍》,從“一送”一直唱到“十送”,句句深情,唱出了對他的106歲依然健在的老紅軍父親的摯愛。
“胖子”同學是一個主任醫(yī)師,退休后在專家門診之余,成了一個快樂的“旅游達人”,跑遍五大洲六十多個國家。演唱會上她的笑聲最亮。
因股關節(jié)有恙而自喻為“瘸腿老宅男”的同學老廖,擔負了現(xiàn)場直播的攝影師和總導演,使未能參加聚會的海外和異地同學如臨其境,忘情其中,共同感受這份歡樂。
寒冬冷雨,但室內溫暖如春,歌聲在寂靜“慢城”的青山綠水之間優(yōu)雅地流淌。歲月的痕跡在歌聲中褪盡,笑聲里鶴發(fā)難覓,只見童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