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韓玉光
寧夏的秋風吹我。我一時有了四種幻象:一粒沙、一滴水、一支蘆葦、一只候鳥。
哪一個,都不是我。
它們只是我的鏡子。以沙為鏡,可以看見涅槃之水;以水為鏡,可以看見還魂之沙。
何不以一支蘆葦為鏡,看清自己的一顆空心;何不以鳥為鏡,與自己失散已久的翅膀重逢。
這里的美,看起來像一個人做了很久的夢。一只駱駝,正慢慢向夢里走去,云朵在天上,像一個夢升起了無數的影子。
白鶴在飛,黑鶴也在飛。只有飛翔可以讓我的目光變得如此黑白分明。只有莊子的魚,適宜在這里的水中游來游去。
我站在秋風中。天空站在水中。
我們都有一粒沙的安靜,冷不丁,往事會化為黃鶴歸來……
賀蘭山已經活到了一首詩的高度。許多牛羊狗已經活成了一幅又一幅巖畫。
賀蘭山允許時光將馬與鹿、兔與狐刻在自己的身上,但不允許指鹿為馬,不會讓兔死狐悲。
風吹不走它們,就像吹不走水中的浪花,風越大,浪花越多。
這里有過很多人,他們狩獵、捕魚、戀愛、生下更多的人。他們在巖石上刻下自己的服飾,他們懂得,命運就像衣服,一個人穿過了,還會有人來穿上。
他們爬上過山頂,又沿著來路回到了山下。他們親眼看著湖水變成了沙漠,并不驚訝。既然春天能變成夏天,夏天能變成秋天,秋天能變成冬天,賀蘭山,又怎么不能變成一個人呢?
只是,這個人,已經高出了人世。
一頭犀牛,在賀蘭山上望月,卻望到了星辰。我替它們驚訝于光芒的不朽,將每一塊山石都當成刻滿了光線的巖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