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沫
說起尼羅河,你會想到什么?這條位于非洲、被學(xué)術(shù)界認可的世界第一長河,通常給人遙遠又古老的感覺,并罩著一層濃重的神秘色彩。
可如果你像我一樣,戴著頭盔、穿著救生衣在河水里掙扎一番,情況可就大不相同了。所以,要是有人問我尼羅河是什么樣子的,我會告訴他:碧綠清涼,生機勃勃,令人敬畏卻絕非遙不可及。
去東非旅行,本就被看作是件很冒險的事,而在尼羅河上漂流、蹦極,無疑是“險中之險”。
原本在肯尼亞首都內(nèi)羅畢做國際志愿者的我,聽說鄰國烏干達的金賈有著世界級的激浪漂流時,便按捺不住一顆想要挑戰(zhàn)自然的心,拉上小伙伴Happy一起,奔向尼羅河。
我們的目的地金賈所臨近的尼羅河段,河水剛剛從維多利亞湖中流出,一路向北奔向地中海。因該河段中有幾處水流湍急的險灘,又有“尼羅河源頭”這一名頭撐腰,金賈當(dāng)仁不讓地成為了東非水上運動之都。
這里的急流,有著諸如“地獄”和“死亡荷蘭商船”這樣嚇退膽小鬼的名字。但因當(dāng)?shù)仄鞴鞠騺硪员WC游客安全為第一服務(wù)要義,所以依然有大量游客前來尋求驚心動魄的體驗。
出發(fā)之前,我們了解到,當(dāng)?shù)刈钣忻娜移鞴痉謩e是Nile River Explorers,Nalubale Rafting和Adrift,服務(wù)內(nèi)容、質(zhì)量和價格均相當(dāng),但是Adrift公司在尼羅河邊建有一個蹦極臺,于是我們果斷選擇了它。
從內(nèi)羅畢出發(fā)的大巴,要耗時一整天才能抵達烏干達首都坎帕拉。這其中包括過邊界時,在海關(guān)辦理過境簽時所要排的一個多小時長隊。
到達坎帕拉市區(qū)是晚上八時多,天已經(jīng)黑透了。大巴司機的英語不好,在交流下車地點時并不順暢;幸好漂流公司的工作人員十分耐心,在電話中與大巴司機確定了我們的下車地點后,便派人開車來接我們?nèi)ニ逘I地。
來的是一輛商務(wù)車,有些破舊,開出城市后,路便越來越荒涼。在經(jīng)過一片小樹林時,我一度以為自己可能要遇難了,直到一小時后抵達營地,才松了口氣。
參加漂流活動可以享受一晚免費住宿,不過只是六人間里的一個床位。簡單洗漱過后,我們便盡快歇下,為第二天的探險積蓄體力。
盡管前一晚因為有幾只調(diào)皮的猴子在我們屋頂撕瘋打鬧,惹得我一晚都沒睡好,但第二天早上的清爽空氣和不遠處傳來的河流聲,讓我精神百倍地出發(fā)了。
當(dāng)天下水漂流的有十幾艘皮劃艇。我們所屬公司的皮劃艇共5艘,每艘皮劃艇上坐有6~8名游客和1名教練。每個公司配有一艘載有食物的救生艇,如果中途感到害怕或體力不支,便可申請坐到這艘保證不會翻的救生艇上。此外,還有數(shù)位劃著單人皮劃艇的救生員,始終圍繞著游客乘坐的皮劃艇,并與之保持能夠及時提供救援的安全距離。
以前的漂流只是娛樂,而這次的漂流更像是探險。
與我和Happy同船的是兩名中國大學(xué)生、兩名加拿大姐姐和一名印度小哥。我們的教練是當(dāng)?shù)厝?,在岸上指?dǎo)我們穿救生衣戴頭盔時還有些靦腆,等到我們坐上皮劃艇漂在尼羅河上以后,他的激情便來了。
起初的半小時水程是緩灘,既可以讓游客充分適應(yīng),也給了教練對我們進行安全培訓(xùn)的時間。
按照在國內(nèi)漂流的經(jīng)驗,漂流的樂趣更多在于欣賞兩岸的風(fēng)景、和朋友打水仗,翻船落水的情況幾乎不會發(fā)生。但當(dāng)教練提出,此次漂流的第一項挑戰(zhàn)便是自己跳下水后與同伴配合爬回皮劃艇時,我意識到,以前的漂流只是娛樂,而這次的漂流更像是探險。
第一次下水時,雖然知道身上的救生衣可以確保我的安全,但畢竟對未知有恐懼。我作了兩分鐘左右的心理斗爭后,想著“既來之則挑戰(zhàn)之”,眼一閉、心一橫、身子一仰就下了水。
早上的尼羅河水是完全清冷的,到了中午,經(jīng)過太陽的曝曬,水溫會出現(xiàn)明顯的分層:水面是溫的,越往深處水越?jīng)鏊?/p>
我穿的防曬衣褲濕了以后,在陽光和清風(fēng)的共同作用下,干得很快,并不讓人難受。而岸邊的樹枝、露出水面的石頭上棲息著很多水鳥,大概是因為它們的羽毛沒那么速干,大多數(shù)水鳥會高高地揚起腦袋,撥浪鼓一般非常有節(jié)奏地晃動著。傻乎乎的樣子和魔性的頻率,讓人看了會忍不住和它們一起搖擺。
劃著艇,看著風(fēng)景,偶爾下水游一游,逗逗路過的水鳥,就這樣悠哉悠哉地漂了半個多小時。就在我們差點兒以為尼羅河全程都是一個溫柔的“軟妹”時,教練提醒我們做好準備,第一個急流處到了。
在漂流的過程中,教練在艇尾把控船的方向,我們則分坐在皮劃艇兩側(cè)。每個人手中都有一根槳,根據(jù)教練的指示,有時需要坐在皮劃艇的邊緣用槳或快或慢地劃水,有時則需蹲在皮劃艇里面并用手拉住邊緣的繩索。
在過急流時,如果大家齊心協(xié)力,按照教練的指揮用力劃水,是可以平穩(wěn)渡過的。但如果配合不當(dāng)或操作失誤,便有可能導(dǎo)致皮劃艇在急流的沖擊下發(fā)生側(cè)翻,甚至完全倒扣在水中,全員落水。
初遇急流,每個人都很緊張,于是大家全力以赴地完成了教練的口令,前兩個急流我們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漂過了。大概是因為過于順利而產(chǎn)生了怠慢情緒,在下第三個急流時,我們的皮劃艇在急流下發(fā)生了側(cè)翻。
尼羅河河段中有幾處水流湍急的險灘
整個過程不超過兩秒,而就在這短短的兩秒內(nèi),同艇人作出了不同的選擇。
除了我、另外一位中國姑娘,以及艇尾的教練,其他人都落水了。因為身在皮劃艇翹起的一側(cè),我們兩個姑娘直到最后一刻都死死抓著繩子,沒想到我們的執(zhí)著加上教練的熟練操作,真的就把艇身穩(wěn)了回來。
然而,我一抬頭,發(fā)現(xiàn)周圍的其他人都不見了時,感覺比落水還恐怖,仿佛孤島求生時自己落了單。回頭后發(fā)現(xiàn)另一位中國姑娘和教練都還在船上,落水的小伙伴們也都一個個從水里露出了腦袋,我才松了口氣。
小伙伴們回到皮劃艇上以后,我們又向前劃了大約20分鐘,就到了午休吃飯的地方。
在岸邊停好皮劃艇,我們順著未經(jīng)人工修繕的小路往山坡上爬,5分鐘后便來到一片平地上。午餐已經(jīng)準備好了,食物是非洲特色Chapati,配上肉類、青菜和水果。
因為我們到得比較晚,在我們用餐時,已經(jīng)有其他的皮劃艇重新出發(fā)了。在山坡上剛好能望見下一個急流處,于是我們興致勃勃地看著那些皮劃艇是如何像鍋里的煎蛋一樣被翻了個面。
同艇的一個妹子是有些怕水的,所以我們在重新出發(fā)前反復(fù)和教練確認,我們不想也成為被翻面的“煎蛋”。汲取第三個急流的教訓(xùn),我們找回了同舟共濟的狀態(tài),平穩(wěn)地漂過了第四個急流。
因為一路上和好多“煎蛋”擦肩而過,我們開始討論,不徹底翻個底朝天是不是就太不刺激了?但是沒有人注意到,聽到此番言論的教練,已經(jīng)打起了算盤。
到了第五個急流,也就是最后一個急流,教練異常興奮地叫我們打起精神,準備迎接勝利。接著,我們的皮劃艇翻了。
我已記不清自己這一次為什么沒有抓緊繩子,也想不起落水的一瞬間是恐懼還是興奮,但是被高處落下的水流一下又一下拍回水里的感覺,我仍記憶猶新。
就在我被水嗆到絕望時,同艇的一位加拿大姐姐把我拉了出來。從此以后,我再也不嘲笑把救人者拍成發(fā)光“天使”的偶像劇了,因為我曾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一幕。
爬回艇上的我們,還沒完全從驚嚇中回過神,就已經(jīng)到達漂流路線的終點了。
回營地的路上,Happy恍然大悟地和我說,她終于意識到,為什么在快到第五個急流時,教練認真地檢查了我們每一個人的安全帽,“因為最后的翻船是他預(yù)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