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穎
摘要:《楚門的世界》以其極富想象力的架構設計、貼近社會的預言式情節(jié)設置、多重象征的人物刻畫獲得了觀眾的喜愛和推崇。本文以“媒介控制論”為出發(fā)點,分別從媒介控制者、媒介控制的方式和媒介控制的后果三個方面,分析《楚門的世界》中媒介控制的具體表現,并從中探究媒介控制下社會存在的問題:瘋狂的消費、情感表達能力的喪失和虛幻與現實的迷失。通過分析“媒介控制”對社會造成的影響與后果,對如今媒介迅速發(fā)展的現代社會具有現實意義。
關鍵詞:《楚門的世界》;媒介;媒介控制
中圖分類號:G206.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2-8122(2019)11-0034-03
一、媒介控制論的起源與演變
馬歇爾·麥克盧漢,西方傳播學的奠基人,其《理解媒介》一書的出版奠定了在傳播學界的地位。麥克盧漢首創(chuàng)了“媒介”一詞,并將“媒介”的含義進行了延伸——泛指一切人工制造物與技術。麥克盧漢認為,“媒介是人的延伸”,換言之,在人的日常生活中,媒介每時每刻都在起著作用。
法蘭克福學派又在麥克盧漢的“媒介”概念基礎上,進一步形成了媒介控制思想體系。法蘭克福學派的哈貝馬斯先是提出了“現代國家”的概念,認為伴隨著“現代國家”的演變,為了社會穩(wěn)定,“國家干預”趨勢也會變得越來越強。而媒介自身具備的可操縱性,使“媒介”成為“國家干預”最好的使用工具。在法蘭克福學派的媒介控制思想中,主要體現在對“媒介的被控制” ,即“誰控制著媒介”“為何控制”以及“媒介控制什么”“媒介如何控制”“控制的后果”等問題的考察上。
隨著社會的不斷發(fā)展,媒介控制理論也在不斷演變。如今,媒介控制的操縱者已經不僅僅局限于國家的統治階級,起到的作用也不再僅僅是維護社會穩(wěn)定。電子傳播技術的迭代進化,令媒介控制的操縱者可以是大眾身邊的任何一件事物、一個人,甚至媒介自身就可以成為一種意識形態(tài)。
二、 “媒介控制”在《楚門的世界》中的表現
《楚門的世界》講述了一個名叫“楚門”的年輕人,身為一檔極為熱門的電視真人秀的主人公,自己卻對此一無所知。最終,他經受了基斯督的誘惑和折磨,走出了真人秀的攝制棚,走出了虛擬的世界?!冻T的世界》運用含蓄的象征、隱喻手法將“媒介控制”進行具體表現。
(一)媒介控制者——“基斯督”的隱喻
影片伊始,“基斯督創(chuàng)作”字幕就映入觀眾眼簾。基斯督的英文名字“Christof”化用了“Christ”的名號,作為《楚門的世界》真人秀的總導演,他掌控著真人秀的全部運作和調度,掌控著楚門的命運,是真人秀中類似于“上帝”的存在。
基斯督能夠根據楚門的人物成長、情緒變化,冷靜地給予調度指令。身為見證了楚門一生的第三視角,面對楚門,基斯督有著溫情的一面;但當楚門想要逃離的時候,他又殘酷無比,為了截停楚門,基斯督不惜下達了“風浪程序”的指示,不停地說:“吹翻他!”,對楚門毫不留情。
在基斯督與楚門的最后一次對話中,基斯督說道:“聽我勸告,外面的世界,跟我給你的世界一樣的虛假。有一樣的謊言,一樣的欺詐,但在我的世界,你什么也不用怕,我比你更清楚你自己”?;苟骄褪怯捌瑢Α懊浇榭刂普摺钡碾[喻,人們看不到他,甚至感受不到他,但他卻能監(jiān)控人們的一舉一動,甚至引導、控制人們的過去、現在、未來。他并非沒有情緒,但卻陰晴不定,唯一的目的就是控制、絕對的控制。(二)媒介控制的方式——無處不在的鏡頭
鏡頭作為一種“媒介”的輸入載體,就像是“媒介”的代言人,它的出現就意味著媒介在生活中的作用。
作為一部以“真人秀”為題材的電影,《楚門的世界》每時每刻都在提醒觀眾鏡頭的存在。自楚門出生起,從一部攝像機,到后來5 000部攝像機,鏡頭的監(jiān)視貫穿了楚門的生活。鏡頭出現在楚門生活中的每時每刻——在對鏡子自言自語的時候,在開車意氣風發(fā)的時候,在買報紙興高采烈的時候,在一個人思念愛人暗自神傷的時候……甚至,基斯督在采訪中提及“下一步,會將楚門與愛人的性交過程首次全球直播”。對于楚門而言,毫無隱私可言??此谱杂傻某T,實際上身處于“全景監(jiān)獄”(全景監(jiān)獄由法國哲學家??略凇兑?guī)訓與懲罰》一書中提出)之中而不自知。全方位的鏡頭監(jiān)控,信息不對稱和權力的不對等令楚門的生活處于一種集體的偷窺中。
同時,《楚門的世界》表達“鏡頭”之義的用法很巧妙,并非讓觀眾直面常規(guī)認知中的“攝像機”“鏡頭”的實體,而是通過特殊的設計——在畫面的四周布置虛影,虛影的邊緣模模糊糊地形成圓形,故意為觀眾營造出一種利用鏡頭在“偷窺”的視覺感受。這種“鏡頭中的鏡頭”設計在給予觀眾偷窺快感的同時,也產生一種“自我反射”的效果,形成多層情緒的疊加,引人深思。
(三)媒介控制的后果——全媒介生存環(huán)境
在《楚門的世界》中,不僅僅是真人秀的主角楚門受到媒介的控制,真人秀的其他演員、調控真人秀的工作人員,甚至是身處于真人秀之外的觀眾也難逃媒介的控制,所有人都生存于“全媒介環(huán)境”之中,一舉一動皆因媒介的控制而改變。
真人秀的其他演員、調控真人秀的工作人員表面看上去是真人秀的主導者,實際上卻也是“身不由心”,他們被局限于攝影棚之中,聽從著基斯督——媒介,生存于媒介控制的環(huán)境下,難以做出出于自己本心的行為。影片對觀眾的刻畫進一步體現了媒介控制將會產生的后果。門衛(wèi)、餐廳的服務員、一對相依的老婦、一家日本人、獨在浴缸的男人……觀眾涉及各國各地,各行各業(yè)。他們被影片中楚門的生活經歷所影響,與楚門共歡笑感動,同悲傷心酸,真人秀成為他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正因為如此,當真人秀停播后,造成了強烈的社會不滿。
楚門被鏡頭監(jiān)視,每一次行為都被無限放大,被媒介傳播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真人秀的其他演員、工作人員圍繞著楚門的反應作出相應的反應,行為軌跡早已被媒介決定;真人秀的觀眾對真人秀產生了依賴,真人秀中出現的人物、商品輕而易舉地影響著他們的判斷,甚至他們的生活。
因此可以看出,媒介控制的后果就是形成一個“以媒介技術為支撐構造出的人類生存空間”。人們在“全媒介環(huán)境”下,無意識地去依賴媒介,生活也圍繞著媒介展開,而沒有了自己的生活。
三、 “媒介控制”的困境
(一)消費的狂歡——商業(yè)經濟的移植
相較于其他形式控制下的社會,在媒介控制的社會中,更容易形成消費意識形態(tài)的符號。影片中,真人秀節(jié)目帶來了龐大的收益,相當于一個小國的年產值,原因就在于節(jié)目上的一切都是發(fā)售的,可購買的。媒介控制可將商業(yè)經濟移植到大眾生活中的每個角落,非理性消費也更容易產生。
也許,在真人秀節(jié)目中,大眾尚且知道有攝像機的控制,還能夠控制自己的消費行為,然而,隨著科技技術的不斷發(fā)展進化,大眾對于“媒介”的意識會變得越來越淡薄。平日生活中,大眾只要產生與媒介有關的相關行為,關于媒介的一切都可被記錄下來,為品牌、商品構成巨大的數據庫,方便商業(yè)經濟實現對每一個人的“消費”,反過來進而令觀眾循環(huán)消費。
可見,在真人秀節(jié)目被觀眾消費的同時,觀眾也在被媒介消費,從而形成巨大的商機。在媒介控制的社會下,觀眾自身完成了“商業(yè)化”的轉變。
(二)人的異化——情感表達能力的喪失
在影片中楚門與“父親”重逢相認的情節(jié)中,一面是楚門擁抱“父親”的感人場景,一面是基斯督冷靜地指揮著:煙霧不要太濃,吊臂攝像機準備,按攝像機3號……加強音樂,現在特寫……媒介控制著楚門和父親重逢的情感,消費著觀眾由此產生的感動,所有人情感上的感受都淪為了技術的附庸。
除此之外,在《楚門的世界》中,除了對真人秀一無所知的楚門,每一個人都在關注自己在鏡頭前的美好形象,哪怕楚門的妻子在與楚門爭吵時,也不忘對著鏡頭保持微笑,保證儀態(tài)得體。他們就像是木偶劇中的牽線木偶,就連嘴角都被扯了線。他們沒有大喜大悲的情緒,只有圍繞著楚門人生發(fā)展的反應,失去了選擇情緒的權利。媒介控制令本來具有自我意識的大眾被媒介工具所控制、所束縛,喪失了真實的情感表達能力。(三)另類的“烏托邦”——虛幻與現實的迷失
在對基斯督的采訪中,曾經參演的演員施維雅憤怒地問基斯督:“你有什么權力把一個人的一生,塑造成鬧???你一點也不覺得內疚?”基斯督卻冷靜地答到:“我為楚門提供一個正常的人生……這個你所住的世界是病態(tài)的,桃源才是模范的世界?!?/p>
媒介控制下的社會,看似創(chuàng)造了一個像是影片中桃源島一般的“烏托邦”世界——人人安居樂業(yè),社會有序和諧,一片平靜祥和。這迎合了絕大部分人的向往和希冀。的確,在媒介控制的影響下,每個人的行為像是電腦程序一樣精準,這樣絕對理想化的“烏托邦”也許能夠形成。但是,人人在媒介控制下所形成的社會就像是戴了面具一般,沒有出于真實的出發(fā)點,沒有真實的情緒,也沒有真實的目的,這樣的社會難稱“真實”二字。
因此,基斯督才能自信十足地回答施維雅楚門是“心甘情愿地坐你認為所謂的監(jiān)獄”。人們對“烏托邦”的向往會更傾向于沉浸于這樣的社會之中,人們都接受現實,長久以往,迷失于現實的“虛幻”之中。
四、結語
《楚門的世界》刻畫了一個被媒介控制的世界的面目——消費的狂歡、人的情感表達能力的喪失、真實與虛幻的迷失。影片中,楚門曾說到:“我可能受到操縱,好像一生都身不由己”。這句話不僅僅是對鏡頭中的楚門所說,其實也是在提醒影片外的觀眾:在技術不斷改革發(fā)展的背景之下,不要成為媒介的奴隸而不自知,如果缺乏對媒介的掌握能力,媒介就能成為人的操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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