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張鼎丞是中國共產黨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黨和國家的重要領導人之一。自其1981年去世以來的近40年中,學界發(fā)表關于張鼎丞的研究性論文在40篇左右,回憶和紀實性文章100篇左右,出版著作4部;從1988年其誕辰90周年召開紀念會或專題學術研討會開始,每屆10周年均召開了相應紀念會議。以研究性論文論,學界關于張鼎丞的研究,大多數(shù)是從不同歷史時期進行考察,少部分是從專題的角度展開探討;其特點和不足之處都較明顯。當前,要進一步推進張鼎丞研究,應從張鼎丞資料系統(tǒng)整理與出版、編輯出版《張鼎丞年譜》入手,從研究時段、內容、方法和視角等方面提升學術水準。
張鼎丞(1898-1981),福建永定人,中國共產黨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革命戰(zhàn)爭時期先后擔任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zhí)行委員兼土地人民委員、福建省蘇維埃政府主席、閩西南軍政委員會主席、中共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中央委員、華中軍區(qū)司令員、中共中央華東局常委等重要職務。新中國成立后,張鼎丞是地方的主政者,是黨和國家的重要領導人之一,先后擔任中共福建省委書記、福建省人民政府主席、華東軍政委員會主席、中共中央華東局第四書記、中共中央組織部第一副部長、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檢察院院長、全國人大常務委員會副委員長等職務。張鼎丞逝世后,中共中央給予了他高度評價,認為他是“共產主義戰(zhàn)士、無產階級革命家、閩西革命根據(jù)地的主要創(chuàng)建者之一……在長期的革命斗爭中,在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中,為黨為人民建立了不可磨滅的功績”。(1)《中共中央、人大常委會公告 共產主義戰(zhàn)士 無產階級革命家張鼎丞同志逝世》,《人民日報》1981年12月23日,第1版。
2018年是張鼎丞誕辰120周年,自張鼎丞1981年逝世至今,也已近40年了。近40年中,學界關于張鼎丞的研究大致經歷了怎樣的過程,主要討論了哪些問題,成績、問題或不足有哪些,下一步應如何深入拓展等問題,學界還沒有專門的論文加以回顧和探討。文章擬從學術史和專業(yè)研究的角度,談談對此的看法,以此作為對逝者的紀念。
1981年12月,張鼎丞在北京逝世。中共中央和人大常委會經過研究,決定遵照張鼎丞生前遺愿,并采納其親屬們的建議,不成立治喪委員會、不開追悼會、不舉行遺體告別儀式,而只在《人民日報》上發(fā)表了張鼎丞逝世的公告及其生平事跡,以昭告國人。張鼎丞自此正式進入學界研究的視野。
轉年的1982年,擔任張鼎丞30年秘書的魯堅發(fā)表《他心里總是不忘人民——懷念張鼎丞同志》的懷念文章;張的部下、蘇區(qū)革命時期曾任長汀縣蘇維埃主席的溫必權撰文回憶張鼎丞;張的部下王直將軍和原廣西軍區(qū)副司令員姜茂生分別發(fā)表了回憶性文章;同年,福建人民出版社推出《風展紅旗》第2輯,發(fā)表了張的戰(zhàn)友譚震林、粟裕、江一真、伍洪祥合寫的懷念性文章。(2)魯堅、沈國祥:《他心里總是不忘人民——懷念張鼎丞同志》,《人物》1982年第3期;溫必權:《回憶張鼎丞同志》,《長汀文史資料》第2輯,1982年?。煌踔保骸痘貞浌伯a主義戰(zhàn)士無產階級革命家張鼎丞同志》,《黨史研究與教學》1982年第7期;姜茂生:《回憶張鼎丞同志》,《黨史研究與教學》1982年第7期;譚震林、粟裕、江一真、伍洪祥:《黨和人民的忠誠戰(zhàn)士——憶張鼎丞同志》,《風展紅旗》第2輯,福建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
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1982年至1989年,報刊發(fā)表的懷念張鼎丞的文章在30篇左右,其中大部分是張鼎丞的戰(zhàn)友(如羅明、伍洪祥、劉永生、魏金水等)、部下(如陳茂輝、李德安、柯志達、姜茂生、馬鳴等)、家鄉(xiāng)人民(如劉友仁、湯龍光等)、曾經工作過的地方同志(如杜大公、蘇明、辛瑋等)撰寫的。(3)羅明:《疾風知勁草——回憶開辟閩西革命根據(jù)地時期的張鼎丞同志》,《福建論壇》1983年第1期;伍洪祥、劉永生、魏金水:《深切懷念敬愛的張鼎丞同志》,《福建黨史資料》第1輯,1983年?。魂惷x:《共擎南方一角天——憶在張鼎丞、鄧子恢、譚震林同志領導下堅持閩西三年游擊戰(zhàn)爭的艱苦歲月》,《福建黨史資料》第5輯,1986年?。焕畹掳玻骸陡锩貞涗洝獜埗ω┩径隆?,《革命人物》1986年第1期;劉友仁:《張鼎丞同志和劉海垣先生》,《上杭文史資料》1986年第1輯,1986年?。欢糯蠊骸稄埗ω┩驹谖迳彙?,《五蓮文史資料》第1輯,1986年?。唤骸稄埗ω┩驹陂}西南和豫皖蘇邊區(qū)》,《革命史資料》第16輯,1986年??;柯志達:《回憶張云逸和張鼎丞同志談何鳴問題》,《黨史資料與研究》1987年第4期;辛瑋:《懷念張鼎丞同志》,《五蓮文史資料》第2輯,1987年?。惶K明:《張鼎丞在江山指揮剿匪戰(zhàn)斗》,《衢州文史資料》第5輯,1988年印;湯龍光:《永定人民永遠懷念張鼎丞同志》,《永定黨史通訊》1989年第1期;馬鳴:《親切的教誨 無限的關懷》,《黨史研究與教學》1989年第1期。這些文章的作者絕大多數(shù)和張鼎丞有直接聯(lián)系,文章內容除表達深深的悼念外,主要記述了張鼎丞的光輝事跡,懷念與張鼎丞一起戰(zhàn)斗過和工作過的歲月,內容豐富,史料價值高。尤其值得一提的是,1989年《福建黨史月刊》第2期專門刊發(fā)了一組“紀念張鼎丞同志誕辰九十周年”的文章,共有13篇,其中有5篇為回憶性文章。(4)伍洪祥:《人民的公仆 光輝的一生》;蘇華等:《永恒的精神財富》;何若人:《品德高尚的共產黨人》;馬鳴:《張老的教誨使我終生難忘》;中共永定縣黨史工作委員會:《拳拳愛民心——張鼎丞關心群眾疾苦的一件事》,《福建黨史月刊》1989年第2期。
與上述懷念文章相媲美,學界對于張鼎丞的研究也進入高潮。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這一時期發(fā)表的研究性論文在20篇左右,包括《福建黨史月刊》1989年第2期所刊發(fā)的8篇研究性論文,專著則闕如。研究性論文中,以連尹、曹敏華、胡大新、蘇俊才、陳鳳芳、黃金隆、王啟貞、王直、汪大銘、謝依巖、黃肇嵩等的研究代表了這一時期學界的水平(這些研究成果在本文第二部分大都有述評,此處省卻腳注,下同)。其中,連尹、王直、汪大銘等本身是張的部下,或工作上與張有過交集,他們撰文的初衷不外追思和懷念,但文章本身也具有相當?shù)乃伎家饬x和研究深度。
張鼎丞逝世以后,其傳記撰寫提上日程。1982年,《黨史研究參考資料》第1期發(fā)表了《張鼎丞同志生平大事年表(初稿)》。因系初稿,記述比較簡略;對于1953年至1981年期間張在上海、北京工作事跡,以及“文化大革命”期間張與林彪、江青等堅決斗爭的事跡僅作了概略記載。(5)《張鼎丞傳記》編寫組:《張鼎丞同志生平大事年表(初稿)》,《黨史研究參考資料》1982年第1期,第5頁。1984年,在福建省委書記項南的關懷下,福建成立了《張鼎丞傳》編寫小組。經過3個多月的努力,小組撰寫了4萬多字的初稿,簡要記述了張鼎丞的一生,后來編入《中共黨史人物傳》出版。(6)《〈張鼎丞傳〉在福建已定稿》,《革命人物》1985年第3期,第53頁。
1988年是張鼎丞誕辰90周年。當年12月,中共福建省委黨史工作委員會聯(lián)合福建省委黨校、黨史學會、新四軍研究會舉行座談會,緬懷張鼎丞的豐功偉績。
1990年至1999年是張鼎丞研究的第二個階段。這一階段,發(fā)表的研究性論文大概10篇左右;以謝鎮(zhèn)成、王盛澤、張雪英、鄧澤村、藍松金為代表。高質量的回憶性史料急劇減少,據(jù)筆者目力所及,具史料價值的只有張鼎丞的女兒張路寧、原福建省婦聯(lián)主任尹峰(伍洪祥夫人)、原新四軍七師軍政干部教導大隊學員蔡博文等撰寫的寥寥數(shù)篇文章(不含下文提及的《回憶張鼎丞》一書中新發(fā)表的文章)。(7)張路寧:《我的父親張鼎丞》,《福建黨史月刊》1995年第3期;尹峰等:《永恒的精神財富》,《福建黨史月刊》1996年第2期;蔡博文:《為人民服務不是一句空口號——張鼎丞同志對我們的教誨》,《黨史縱橫》1997年第4期。
這一階段的重頭戲是出版了《回憶張鼎丞》和《張鼎丞傳》兩部著作。1990年,中共福建省委決定編纂出版《張鼎丞傳》,由連尹、胡大新、王盛澤、蘇俊才、張朝陽5人組成編寫組,連尹、胡大新分任正、副主編;并決定先行組織、收集、整理老同志撰寫回憶張鼎丞的文章,編輯出版《回憶張鼎丞》,為傳記做好資料工作。(8)《中共福建省委決定編纂出版<張鼎丞傳>》,《福建黨史月刊》1990年第9期,第6頁。同年10月,《張鼎丞傳》第一次編委會在福州召開,通過了傳記的工作計劃和編寫大綱,以及《回憶張鼎丞》的編輯計劃。(9)童人協(xié):《張鼎丞傳——第一次編委會議在福州召開》,《福建黨史月刊》1991年第1期,第13頁。第二年,在張鼎丞逝世10周年之際,《回憶張鼎丞》正式出版,全書收入回憶文章53篇。(10)連尹主編、《張鼎丞傳》編纂委員會編:《回憶張鼎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362頁。之后,編寫組走訪了幾十位老同志,收集了幾百字的檔案資料,經過5年的撰寫、討論和修改,最終完成《張鼎丞傳》的書稿,并于1996年出版,全面地反映了張鼎丞一生的工作和貢獻。(11)《張鼎丞傳》編寫組編著:《張鼎丞傳》,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版,第554頁。當年12月,中共福建省委在福州隆重召開了《張鼎丞傳》的出版座談會。(12)王盛澤:《<張鼎丞傳>出版座談會在福州隆重召開》,《福建黨史月刊》1997年第1期,第45頁。
1992年是福建省蘇維埃政府成立60周年,中共福建省委為此舉辦了專門的紀念會,作為省蘇主席的張鼎丞自然在紀念之列。(13)賈慶林:《承前啟后繼往開來——在紀念福建省蘇維埃政府成立六十周年大會的講話》,《福建黨史月刊》1992年第7期,第4頁。而1998年則是張鼎丞誕辰100周年,當年10月,龍巖市委和永定縣委在張鼎丞的家鄉(xiāng)永定縣舉辦了張鼎丞同志誕辰100周年暨永定暴動70周年紀念活動和學術研討會。(14)李元?。骸堕}西隆重紀念張鼎丞同志百年誕辰》,《福建黨史月刊》1998年第12期,第22頁。
進入新世紀的2000年至2009年是張鼎丞研究的第三個階段。這一階段,發(fā)表的研究性論文在6篇以上,以鄧建芬、連尹、葉成林、柳家艾、吳升輝、左英等人的文章為代表。高質量的回憶性史料有所上升,據(jù)筆者目力所及,具史料價值的有6篇文章,包括和張鼎丞一同發(fā)動永定暴動的饒榮光(原中共大埔縣委書記,張的入黨介紹人)的女兒饒育芳、張的秘書魯堅、抗戰(zhàn)時期短期任張的警衛(wèi)員的朱鎮(zhèn)中,以及采訪過張鼎丞的黃穗和許由龍、采訪過張延忠(張的女兒)的劉順發(fā)等撰寫的文章。(15)饒育芳:《心花一束祭張老緬懷敬愛的張鼎丞副委員長》,《福建黨史月刊》2003年第4期;黃穗:《訪問張鼎丞主席》,《福建黨史月刊》2004年第8期;魯堅、沈國祥:《張鼎丞把人民的生活時刻掛在心頭》,《福建黨史月刊》2004年第11期;許由龍:《風范猶存:憶四十多年前董必武、張鼎丞、葉飛在閩考察活動》,《炎黃縱橫》2004年第8期;劉順發(fā):《張延忠回憶父親張鼎丞》,《鐵軍》2007年第1期;許由龍、朱鎮(zhèn)中:《回憶新四軍第二支隊司令員張鼎丞》,《黨史縱覽》2009年第12期。
這一階段也推出了兩部力著。其中之一為《張鼎丞紀念研究文集》,系2008年6月張鼎丞同志誕辰110周年紀念大會和座談會舉辦后,福建省新四軍研究會編撰而成。該書收錄了學界的最新研究成果,也收錄了部分張鼎丞親撰的歷史文獻和以前發(fā)表過的文章。(16)中共龍巖市委員會、福建省新四軍研究會編:《張鼎丞紀念研究文集》2009年印,第237頁。另一為中共福建省委黨史研究室編纂出版的《張鼎丞》畫冊。該畫冊分為“創(chuàng)建閩西革命根據(jù)地”“堅持三年游擊戰(zhàn)爭”“在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中”“主政福建”“在檢察長的崗位上”“友情·鄉(xiāng)情·親情”六個專題,共200多幅圖片生動地再現(xiàn)了張鼎丞偉大而光輝的一生。(17)中共福建省委黨史研究室編:《張鼎丞》,中央文獻出版社2001年版,第132頁。
這一階段的紀念會、學術研討會大致保持了前兩個階段的水準。2008年3月,龍巖市委、市政府在新羅區(qū)東肖鎮(zhèn)后田村舉行“后田暴動八十周年暨新四軍二支隊北上抗日七十周年紀念大會”和學術研討會,參加會議的有鄧子恢、張鼎丞、譚震林后代代表和各級領導、老同志、學者、群眾代表等。(18)劉少雄:《我市隆重舉行紀念后田暴動八十周年——新四軍二支隊北上抗日七十周年大會》,《閩西日報》2008年3月2日,第1版。同年6月,龍巖市委、市政府在永定縣舉行永定暴動80周年暨張鼎丞同志誕辰110周年紀念大會和座談會,參加會議的有張鼎丞子女代表張?zhí)┥?、各級領導、老同志、干部群眾和學生代表等。(19)陳發(fā)勝、王毅:《我市舉行永定暴動80周年暨張鼎丞同志誕辰110周年紀念大會》,《閩西日報》2008年6月30日,第1版。
2010年至今是張鼎丞研究的第四個階段。這一階段,發(fā)表的研究性論文在5篇左右,以俞如先、賴立欽、鄒淑紅等為代表。(20)俞如先:《閩西籍黨和國家領導人重視生態(tài)建設及啟示》,《龍巖學院學報》2013年第1期;賴立欽:《試述張鼎丞對福建蘇維埃政權建設的貢獻》,《福建黨史月刊》2013年第2期;鄒淑紅:《張鼎丞與閩西三年游擊戰(zhàn)爭》,《福建黨史月刊》2013年第14期。專題學術研討會和研究著作暫缺。隨著與張鼎丞有直接交集人(歷史當事人)的衰老、去世,高質量的回憶性史料急劇減少,據(jù)筆者目力所及,具有史料價值的僅有2篇文章(21)毛翔楠:《勤勉期不止 多獲由力耕:訪司法部原副部長魯堅》,《秘書工作》2010年第6期;魯堅:《浩氣長存貫九州 追憶我的老領導張鼎丞》,《秘書工作》2015年第4期。;其中一文為對張鼎丞秘書魯堅的訪談錄,一文為魯堅親撰。
目前學界關于張鼎丞的研究,大多數(shù)是從不同歷史時期進行考察的,如蘇區(qū)時期、三年游擊戰(zhàn)爭時期、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時期、主政福建時期、在中央工作時期;也有部分論文縱貫各個時期,從專題的角度展開研究。下面,分而述之。
張鼎丞是閩西蘇區(qū)的主要創(chuàng)始人之一,這一歷史時期因而成為學界關注的重中之重。關于張鼎丞入黨時間和家庭情況的研究,胡大新經過考證認為,張入黨的時間不是張本人填寫履歷表(原件存中央檔案館)的1927年10月,而是當年的6月(22)胡大新:《張鼎丞同志入黨時間考證》,《革命人物》1985年第1期,第53頁。;在此之前,已有類似說法(23)1982年發(fā)表的《張鼎丞同志生平大事年表初稿》記載:1927年“4、5月間,由饒榮光、張友高介紹加入中國共產黨”;1983年,曹敏華根據(jù)《張鼎丞自傳》記載的“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不久,饒榮光、張友高介紹我加入了共產黨的組織”推斷1927年6月張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但是,曹沒有提供時間判斷的證據(jù)。分別參見《張鼎丞傳記》編寫組:《張鼎丞同志生平大事年表初稿》,《黨史研究參考資料》1982年第1期,第7頁;《張鼎丞自傳》,《人物》1982年第3期,第6頁;曹敏華《張鼎丞同志的早期革命活動》,《歷史教學》1983年第9期,第27頁。,但沒有提供史料證據(jù),因此,胡的研究在觀點上并無創(chuàng)新,但有論據(jù)上的實證價值。黃金隆梳理了張的母親范達春從小培育張堅強意志和支持張進行革命等種種史實。(24)黃金隆執(zhí)筆:《張鼎丞和他的母親——范達春》,《福建黨史月刊》1989年第2期。
關于張鼎丞早期革命活動的研究,曹敏華對1926年至1928年間張的革命活動,如投考黃埔軍校未果、發(fā)動群眾進行抗捐斗爭、組織和發(fā)展農會、創(chuàng)建“鐵血團”、反對“冠婚喪祭屠宰捐”斗爭、發(fā)動永定暴動和進行溪南區(qū)分田斗爭等作了縱向的簡要論述;(25)曹敏華:《張鼎丞同志的早期革命活動》,《歷史教學》1983年第9期,第26-29頁。江增欣、盧友杰討論了張鼎丞創(chuàng)建武裝、訓練和率領“鐵血團”參加大浦泰寧暴動、平和暴動等史實以及發(fā)動永定暴動及其前后斗爭的情況(26)江增欣:《張鼎丞與鐵血團》,《黨史月刊》1989年第2期;江壇欣(“壇”應為“增”,系印刷錯誤)、盧有杰:《張鼎丞與“鐵血團”》,《福建黨史月刊》1989年第2期。。永定暴動是張早期革命活動的標志性事件。朱汝安和顧真、陳珍和朱菁分別在對張鼎丞與永定暴動相關史實詳細梳理的基礎上,認為永定暴動導致了閩西土地革命的開展,產生了福建省第一支紅軍隊伍和閩西第一個蘇維埃政權,為“閩西以至福建全省的土地革命創(chuàng)立了光輝的典范”,作為當時中共永定縣委、閩西特委主要領導人之一的張鼎丞同志,站在革命斗爭的前列,“發(fā)揮了重要的組織領導作用”。(27)朱汝安、顧真:《永定暴動與張鼎丞同志》,《黨史研究參考資料》1982年第1期,第17頁;陳珍、朱菁:《永定暴動與張鼎丞同志》,《福建論壇》1982年第1期,第5頁。蘇俊才認為,張鼎丞等領導的永定暴動具有三大特點,一是經歷了經濟斗爭、階級斗爭、武裝暴動幾個階段,是一場準備較充分的暴動;二是“福建五大暴動中規(guī)模最大、堅持時間最長、影響最深遠的一次暴動”;三是“開始了福建創(chuàng)建紅軍、建立蘇維埃政權和開展土地革命的新階段”。(28)蘇俊才:《簡論永定暴動的特點》,《福建黨史月刊》1988年第8期,第38-40頁。王啟貞專文討論了永定暴動后張鼎丞在溪南分田經驗中的作用和貢獻,認為“以鄉(xiāng)為單位,按人口平均,抽多補少”的溪南分田經驗(即分田原則),是張鼎丞、鄧子恢“領導和群眾智慧相結合的結晶,是整個閩西土地革命中的首創(chuàng)”,對后來的土地革命運動和解放后的土改工作都作出了重要貢獻。(29)王啟貞:《張鼎丞在溪南分田中的作用及其貢獻》,《永定黨史通訊》1989年第1期,第54、55頁。
關于閩西蘇維埃政權建設,研究者從不同的方面進行了論述。邱錦才認為,張鼎丞在閩西蘇維埃政權建設中創(chuàng)造和積累了豐富經驗,包括制定好各種政策、法令,加強法制,鞏固革命秩序;重視培養(yǎng)、選拔、教育干部,使干部當好公仆、廉潔奉公;健全代表會議制度,加強群眾監(jiān)督,保證群眾參政議政的民主權力。(30)邱錦才:《學習張鼎丞建設工農民主政權的經驗》,《福建黨史月刊》1989年第2期,第20、19頁。鐘兆云、蘇麗萍簡要梳理了張鼎丞為福建蘇區(qū)發(fā)展作出的貢獻:配合漳州戰(zhàn)役,擴大蘇區(qū)、壯大紅軍,重視經濟建設,加強文化與法制建設,保持干群間的密切聯(lián)系等。(31)鐘兆云、蘇麗萍:《張鼎丞:首任福建省蘇維埃政府主席》,《福建黨史月刊》2012年第9期,第28頁。賴立欽論述了張鼎丞對福建蘇維埃政權建設的貢獻,包括建立蘇維埃政權,創(chuàng)建福建省第一塊紅色區(qū)域,思想上、行動上初步樹立并不斷鞏固了以民為先、務實清廉的施政理念。(32)賴立欽:《試述張鼎丞對福建蘇維埃政權建設的貢獻》,《福建黨史月刊》2013年第2期,第21-24頁。謝鎮(zhèn)成認為,1932年張鼎丞出任福建省蘇維埃政府主席后,決定除節(jié)日慰問烈軍屬困難戶外,省蘇機關及其所屬單位干部每星期六為擁軍優(yōu)屬幫貧義務勞動日,此舉確立了福建蘇區(qū)的義務勞動日制度。(33)謝鎮(zhèn)成:《福建蘇區(qū)的義務勞動日制度》,《福建黨史月刊》1990年第3期,第55頁。
清正廉潔的蘇維埃政權,是張鼎丞等閩西蘇維埃政權締造者致力建設的目標。黃肇嵩認為,張鼎丞的貢獻表現(xiàn)在:確立蘇維埃政權的性質,堅持人民代表的選舉制度;實行精兵簡政,全心全意為人民大眾謀利益;反對官僚主義作風,提高蘇維埃政府機關的工作效率;制定工作紀律,嚴格財經制度;反對以權謀私,清理腐化分子。(34)黃肇嵩:《建設清廉的蘇維?!?,《福建黨史月刊》1989年第2期,第25-27頁。不久,黃對此主題,再次作了論述,行文邏輯更為嚴密,史料更為豐富扎實。(35)黃肇嵩:《閩西蘇維埃政權的廉政建設》,《福建黨史月刊》1990年第1期,第18-21、23頁。
汪大銘在重讀張鼎丞抗戰(zhàn)時期在延安所撰寫的《中國共產黨創(chuàng)建閩西革命根據(jù)地》基礎上,總結了閩西革命根據(jù)地創(chuàng)建中的幾點經驗(教育干部,依靠群眾;全局觀念與奉獻精神;堅持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從實際出發(fā)制定政策、策略;敢于抵制“左”傾錯誤干擾和善于在革命低潮時組織戰(zhàn)略退卻;勤于學習和善于學習),認為張的這本小冊子應該列入毛澤東思想“這個集體智慧的結晶之中,成為一本傳世的史書”。(36)汪大銘:《重讀閩西革命根據(jù)地創(chuàng)建史的幾點體會》,《福建黨史月刊》1989年第2期,第17-19頁。藍松金論述了張鼎丞在土地革命時期和“左”傾路線斗爭的歷史事實,指出張始終執(zhí)行毛澤東的正確路線,堅持真理,實事求是,體現(xiàn)了無產階級革命家堅定的原則性和高度的靈活性、創(chuàng)造性。(37)藍松金:《張鼎丞與左傾路線的斗爭》,《龍巖師專學報》1999年第2期,第29-33頁。
中共中央和主力紅軍長征以后,原中央蘇區(qū)重新被國民黨所統(tǒng)治。張鼎丞、鄧子恢、譚震林等先后回到閩西,開始了三年艱苦卓絕的游擊戰(zhàn)爭。張鼎丞先后擔任中共福建省委代表、閩西軍政委員會主席、閩西南軍政委員會主席。鄒淑紅對這一時期張鼎丞和其他領導人會合,領導紅8團、紅9團和地方游擊隊開辟游擊戰(zhàn)爭,先后粉碎國民黨的三期“清剿”,以及西安事變后推動地方和平談判,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后貫徹中共中央國共合作決議,將閩西南、閩粵邊、閩贛邊紅軍游擊隊改編為新四軍第二支隊,開赴皖南前線抗日等史實作了簡要梳理。(38)鄒淑紅:《張鼎丞與閩西三年游擊戰(zhàn)爭》,《福建黨史月刊》2013年第14期,第30-32頁。陳鳳芳、黃金隆專文論述了1935年底,張鼎丞通過種種努力,最終促使閩西南地區(qū)基本實現(xiàn)第二次國共合作的局面,由紅軍游擊隊改編而成的新四軍第二支隊得以開赴前線抗日,認為這是“張鼎丞同志在重大的歷史轉折關頭,審時度勢,將馬克思主義的普遍真理與當?shù)馗锩窢帉嶋H相結合……為中國革命作出了重大貢獻”。(39)陳鳳芳、黃金隆:《張鼎丞對閩西南地區(qū)實現(xiàn)第二次國共合作的貢獻》,《永定黨史通訊》1989年第1期,第49頁。吳升輝認為,張鼎丞為新四軍第二支隊的組建掃除了層層障礙,營造了群眾基礎,提供了精神力量,凝聚了中堅力量,有力促進了部隊的建設和發(fā)展。(40)吳升輝:《張鼎丞與新四軍第二支隊的組建與發(fā)展》,《張鼎丞紀念研究文集》,2009年印,第168-174頁。
1938年春,張鼎丞作為新四軍第二支隊司令員,率部開赴皖南,不久開往江南前線抗日。次年5月,張和周恩來等到延安,向中央匯報工作。葉成林對張鼎丞在延安中央黨校的事跡作了專門梳理:一是作為地方負責人登上中央黨校的講壇介紹閩西三年游擊戰(zhàn)爭和新四軍英勇抗日的情況;二是作為學員進入中央黨校高級班學習,并兼任第一支部書記;三是1943年春,出任中央黨校新設機構二部的主任,籌建中央黨校二部并主持工作;四是在中央黨校以整風精神總結閩西黨的歷史經驗。(41)葉成林:《張鼎丞在延安中央黨?!?,《張鼎丞紀念研究文集》,2009年印,第46-48頁。
1945年底,張鼎丞抵達蘇北淮陰,出任華中分局常委、華中軍區(qū)司令員,隨后在蘇北、山東等地領導軍民展開抗日反頑斗爭。1948年任華東局常委、組織部長。柳家艾記述了率領華東局工作團親自到五蓮實驗縣進行指導的張鼎丞,在工作中堅決糾正“左”的傾向、領導生產救災運動、關心愛護黨的干部等史實,認為張“付出了大量心血”,張在五蓮縣的工作,“不僅為五蓮人民度過災荒、進行政黨和結束土改及迎接解放戰(zhàn)爭的偉大勝利奠定了必要的思想基礎和組織基礎,而且為1949年大軍南下,輸送了大批優(yōu)秀干部”。(42)柳家艾:《蓮山作證——張鼎丞與華東局五蓮實驗縣》,《張鼎丞紀念研究文集》,第49、60頁。
1949年8月,福州解放,張鼎丞出任新中國第一任中共福建省委書記、福建省人民政府主席、福建省軍區(qū)政治委員,開始領導福建人民開展建政固權、剿匪反霸、土地改革、恢復和發(fā)展經濟等各項工作。連尹的研究揭示,1980年代以前福建省最大的水電站古田水電站、1950年代建成通車的鷹廈鐵路,或是張拍板、或是張向中央報告批準建成的,張離任福建赴中央工作后,仍然關心福建的水力資源建設。(43)連尹:《張鼎丞對福建水利能源和鐵路交通建設的貢獻》,《福建黨史月刊》2006年第3期,第25-26頁。左英等記述了張鼎丞向華東軍區(qū)請調當時隸屬于華東野戰(zhàn)軍的第一重傷醫(yī)院隨第十兵團進軍福建,接管福建全省各級醫(yī)療衛(wèi)生機構,召開全省第一節(jié)防疫工作會議并動員消滅鼠疫等流行病等史實,認為長期在福建流行的鼠疫在新中國成立第3年被消滅,“主要是當時任中共福建省委書記、省政府主席的張鼎丞正確領導和積極籌劃的結果”。(44)左英、陳海峰、高胡:《張鼎丞運籌消滅福建鼠疫》,《福建黨史月刊》2009年第24期,第1頁。
1953年,張鼎丞調往華東局工作。1954年,先后任全國人大副委員長和中央組織部副部長。同年9月,被第一次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選舉為最高人民檢察院檢察長。由此,開始了長達15年的檢察長工作。張昭娣揭示,張鼎丞在歷次全國檢察長工作會議上多次強調:檢察機關要始終堅持社會主義法制的人民民主專政方向,把對敵人的專政和保護人民的民主,正確地統(tǒng)一起來;在組織領導方面只有堅決貫徹黨的絕對領導;加強檢察機關的思想政治工作,保證檢察工作政治方向的正確;我國人民檢察機關、人民公安機關、人民法院,都是人民民主專政的工具,是相互合作的關系,共同對付敵人的關系,共同執(zhí)行人民民主專政的關系;在檢察工作的具體方法上,必須深入實際,調查研究,依靠群眾,實事求是地分析每一個案件;檢察機關在張的領導下,“工作取得了巨大的成績,為我國的檢察制度和社會主義法制的建設積累了豐富的經驗”。(45)張昭娣:《疾風知勁草 板蕩識忠臣》,《福建黨史月刊》1989年第2期,第12-13頁。謝依巖、王盛澤各自撰文記述了張鼎丞在檢察工作中的作為;結合中國實際,確定了檢察機關的方針和任務;堅持黨對檢察機關的絕對領導;檢察工作中貫徹群眾路線;旗幟鮮明地反對“取消風”,捍衛(wèi)檢察制度,為建設有中國特色的檢察制度和社會主義法制作出了重大貢獻。(46)謝依巖:《檢查制度的捍衛(wèi)者》,《福建黨史月刊》1989年第2期,第23-24頁。王盛澤:《從實際出發(fā)建設有中國特色的檢察制度——張鼎丞對社會主義法制建設的貢獻》,《福建黨史月刊》1991年第7期,第27-30頁。
此外,有不少文章是從專題的角度對張鼎丞展開研究。如關于張鼎丞在福建革命斗爭中的功績,連尹對張開創(chuàng)閩西根據(jù)地、反對左傾錯誤、堅持三年游擊戰(zhàn)爭等作了較全面的論述。(47)連尹:《緬懷張鼎丞同志在福建革命斗爭中的功績》,《福建論壇》1982年第2期;連尹:《緬懷張鼎丞同志在福建革命斗爭中的卓越功績》,《黨史研究參考資料》1982年第3期。關于張鼎丞對人民軍隊建設的貢獻,王直專文作了記述,包括創(chuàng)建閩西紅軍、三年游擊戰(zhàn)爭時期統(tǒng)一閩西各地分散的游擊隊、抗戰(zhàn)時期重視新四軍第二支隊政治思想建設等。(48)王直:《張鼎丞對人民軍隊建設的貢獻》,《福建黨史月刊》1989年第2期,第9-10頁。關于張鼎丞對黨的建設貢獻,連尹作了概述,包括閩西經驗成為《古田會議決議》的重要內容之一、不同歷史時期都重視對黨員和干部的教育,在理論聯(lián)系實際方面作出表率、堅持民主集中制和集體領導制度、堅持黨對檢察工作的絕對領導、在重大歷史案件中采取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等。(49)連尹:《張鼎丞對黨的建設的貢獻》,《福建黨史月刊》1992年第2期,第12-16頁。關于張鼎丞堅持真理實事求是,張雪英等對張一生不同歷史時期這方面品格體現(xiàn)作了梳理(50)張雪英、鄧澤村:《堅持真理實事求是的楷?!o念張鼎丞誕辰一百周年》,《龍巖師專學報》1998年第4期,第1-3頁。;而鄧建芬則以不同歷史時期4個典型事例加以論述,即蘇區(qū)時期張知錯必糾,果斷糾正閩西“肅社黨”的錯誤;建國初期實事求是,正確處理長汀“三反”遺留問題;大躍進時期堅持真理,直言抨擊“大躍進”過火行動;之后調查研究,如實總結“三年困難”原因(51)鄧建芬:《實事求是的張鼎丞》,《福建黨史月刊》2003年第11期,第42-43頁。。俞如先論述了閩西籍黨和國家領導人對生態(tài)建設的重視,其中提及張鼎丞新中國主政福建期間帶頭植樹造林、1961年回鄉(xiāng)對家鄉(xiāng)大煉鋼鐵時大片山林被砍的惋惜,以及要求家鄉(xiāng)人民植樹造林、封山育林等史實。(52)俞如先:《閩西籍黨和國家領導人重視生態(tài)建設及啟示》,《龍巖學院學報》2013年第1期,第11頁。
2018年是張鼎丞誕辰120周年,在這個特殊的時間節(jié)點回顧并展望學界對于張鼎丞的研究,無疑是非常有意義的一件事情。如果我們將張逝世以來的近40年劃分為1981年至1989年、1990年至1999年、1999年至2009年、2010年至2017年4個階段的話,那么關于張鼎丞的懷念和研究呈現(xiàn)以下幾個特點:
一是回憶性、紀實性文章遠遠超過學術性研究論文的數(shù)量。據(jù)筆者的不完全統(tǒng)計,關于張鼎丞的懷念和研究的文章在140篇以上。其中,回憶性文章有40篇左右(不含《回憶張鼎丞》一書中新發(fā)表的文章)、紀實性文章60篇左右,而研究性論文只有40篇左右。
二是無論是研究性文章還是回憶性文章,四個階段總體呈現(xiàn)由多到少的變遷軌跡。同樣,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第一階段發(fā)表的回憶性文章在30篇左右,研究性論文在20篇左右;第二階段對應的分別為3篇和10篇左右;第三階段均為6篇;第四階段分別為2篇、5篇左右?;貞浶晕恼纶厹p,原因極為自然,主因在于隨著時間的推移歷史親歷者不斷逝去,或喪失回憶和撰文能力。
三是紀念性學術成常態(tài)化。從1988年召開張鼎丞誕辰90周年座談會開始,此后每屆10年,相關部門均舉辦了座談會或學術研討會,對張加以紀念。與此同時,在座談會或學術研討會舉辦的當年或后一年,是學術論文和回憶性文章發(fā)表的高峰期。
四是研究點比較集中,研究地方化現(xiàn)象明顯。對能夠算得上是學術論文,且研究內容適合分期的28篇文章進行統(tǒng)計,結果表明:研究閩西蘇區(qū)時期的論文有18篇,占64%;三年游擊戰(zhàn)爭時期3篇,占11%;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時期2篇,占7%;主政福建時期2篇,占7%;在中央工作時期3篇,占11%。另統(tǒng)計,研究福建時期張鼎丞的論文共有23篇,占總數(shù)的82%。以上數(shù)據(jù)說明,研究點主要集中于福建時期的張鼎丞,尤其集中在閩西蘇區(qū)時期。大部分研究者都為福建地方學者。
細細研讀關于張鼎丞的研究成果,已有研究的不足也是明顯的。主要有:
其一,絕大多數(shù)學術性論文都沒有作學術史回顧,無視前人已有研究成果,也使得自身論文的創(chuàng)新性大打折扣。如果說這種現(xiàn)象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還較為常見,也可接受的話,那么,在學術走向規(guī)范的新世紀且已經比較規(guī)范的當前,這種現(xiàn)象就是難以接受的了。
其二,低水平重復、炒“現(xiàn)飯”現(xiàn)象不在少數(shù),甚至存在抄襲現(xiàn)象。例如,1982年的《黨史研究參考資料》和《福建論壇》發(fā)表了不同作者但同題的文章(53)朱汝安、顧真:《永定暴動與張鼎丞同志》,《黨史研究參考資料》1982年第1期;陳珍、朱菁:《永定暴動與張鼎丞同志》,《福建論壇》1982年第1期。,兩文結構和內容高度雷同,敘述語氣幾乎一致,很可能是一文抄襲另一文,抑或是同一課題組成員分別發(fā)表,內情未知。低水平重復現(xiàn)象就更為普遍,恕不一一舉例說明。這似乎是黨史學界難以克服的痼疾。早在上個世紀末期,對于此種現(xiàn)象,黨史學界早已有批評(54)1999年4月,《中共黨史研究》編輯部和中國人民大學中共黨史系舉行座談會,與會代表認為:“過去的黨史研究中,存在著研究領域窄、研究課題陳舊、重復的現(xiàn)象”;1998年6月,中央黨校黨史教研部和中共黨史研究雜志社共同召開了“中共黨史研究前沿和熱點問題座談會”,蓋軍、張靜如、金春明、楊奎松、郭雄等均表達了類似觀點。分別參見《鍥而不舍 永創(chuàng)一流》,《中共黨史研究》1999年第3期;《中共黨史研究前沿和熱點問題座談會摘要》,《中共黨史研究》1998年第4期。,可惜進入新世紀后,此種習氣仍未得以根本扭轉。
其三,有的研究文不對題。如《張鼎丞與新四軍第二支隊的組建與發(fā)展》一文。從文章題目看,文章所談內容至少應該是1937年以后的,因為1937年春夏,閩西南軍政委員會才與國民黨方面接觸和談判,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后的8月,閩西游擊隊下山點編(55)林天乙主編:《中共閩粵贛邊區(qū)史》,中共黨史出版社1999年版,第313-315頁。;10月2日,國民黨當局正式宣布,南方八省紅軍游擊隊改編為國民革命軍陸軍新編第四軍;次年1月6日,新四軍軍部在江西南昌成立,下轄4個二支隊,張鼎丞任第二支隊司令員,此后才有新四軍第二支隊的編制(56)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科學院編:《中國人民解放軍大事記(1927-1982)》,軍事科學出版社1984年印,第136頁。,可實際上,該文談的都是三年游擊戰(zhàn)爭期間(1937年以前)張在閩西斗爭情況。作者認為張的閩西游擊斗爭為新四軍第二支隊的組建和發(fā)展奠定了思想、群眾基礎等(57)吳升輝:《張鼎丞與新四軍第二支隊的組建與發(fā)展》,《張鼎丞紀念研究文集》,第168-174頁。,觀點沒有問題,但文章內容確實沒有扣住題目展開。再如《閩西革命根據(jù)地創(chuàng)始人張鼎丞的革命路線之爭》一文。該文摘要為“在中央蘇區(qū)遭遇重大挫折、面臨嚴峻革命形勢之時,張鼎丞頂住黨內外各種壓力,堅持正確的革命方向,通過多種方式發(fā)展革命根據(jù)地民生,夯實革命的群眾基礎”;引言敘述“1934年底,紅軍第五次反圍剿失敗……而張鼎丞在閩西組織開展了三年游擊戰(zhàn)爭,創(chuàng)建、發(fā)展、壯大了閩西革命根據(jù)地……”;從摘要和引言行文看,作者想談的應該是張鼎丞與三年游擊戰(zhàn)爭,可實際談的卻是張鼎丞開辟閩西革命根據(jù)地的斗爭,包括入黨和永定暴動、閩西蘇維埃建設、力主“羅明路線”等,完全是南轅北轍。(58)李永來:《閩西革命根據(jù)地創(chuàng)始人張鼎丞的革命路線之爭》,《蘭臺世界》2015年第22期,第17-18頁。
如前所述,張鼎丞是黨和國家的重要領導人之一,是中共革命和新中國建設的重要領導者、親歷者和見證者。加強對他的研究,對于豐富中共黨史、中華人民共和國史都有著重要意義,對于人們深化并準確理解中國近現(xiàn)代史也有著重要意義。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為進一步推進張鼎丞研究,尚需在以下幾方面繼續(xù)努力。
第一,應系統(tǒng)整理并出版張鼎丞研究資料。史學研究的前提和基礎,就是擁有權威的、系統(tǒng)的第一手資料。目前已出版的一些關于張鼎丞的資料,除了前文提及的《張鼎丞》(畫冊)和《回憶張鼎丞》外,大部分是張鼎丞當年撰述的,是原始文獻,有些是后來張的回憶。前者如三年游擊戰(zhàn)爭時期和抗戰(zhàn)初期張鼎丞撰寫的《張鼎丞等為駁斥判讀江利發(fā)等的信告永定群眾書》《日益成熟的反攻形勢》《對國民黨的新認識與新態(tài)度》《張鼎丞、鄧子恢給謝職山先生書》等(59)福建省檔案館、廣東省檔案館編:《閩粵贛邊區(qū)革命歷史檔案匯編》第2輯、第3輯,檔案出版社1987、1988年版。;抗戰(zhàn)時期張撰寫的《青年在新四軍中的地位》《介紹新四軍的一個模范支部》《新四軍在抗戰(zhàn)烽火中成長著》《新四軍二年來的政治工作》等(60)《紅色檔案 延安時期文獻檔案匯編》編委會編:《紅色檔案 延安時期文獻檔案匯編》“中國青年”第1卷、“中國婦女”第1卷、“解放”第1卷、“共產黨人”第1卷、“八路軍軍政雜志”第1卷和第2卷,陜西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新中國成立后張撰寫的《堅持人民民主專政的正確路線》《永遠做人民最好的勤務員》等。(61)張鼎丞:《堅持人民民主專政的正確路線》,本社編:《十年來革命同反革命的斗爭》,群眾出版社1959年版;張鼎丞:《永遠做人民最好的勤務員》,《黨史研究與教學》1982年第9期。后者如張鼎丞撰寫的《中國共產黨創(chuàng)建閩西革命根據(jù)地》《張鼎丞自傳》《關于打開信豐后的一些情況》《四縱隊在寧都》,以及張鼎丞與鄧子恢、譚震林等合寫的《閩西暴動與紅十二軍》《閩西三年游擊戰(zhàn)爭》《閩西的春天》《紅旗躍過汀江——慶祝毛澤東率領紅四軍入閩創(chuàng)建革命根據(jù)地五十周年》等。(62)張鼎丞:《中國共產黨創(chuàng)建閩西革命根據(jù)地》,福建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張鼎丞自傳》,《人物》1982年第3期;張鼎丞:《關于打開信豐后的一些情況》、《四縱隊在寧都》,陳毅等著:《回憶中央蘇區(qū)》,江西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張鼎丞等著:《閩西三年游擊戰(zhàn)爭》,福建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天津人民出版社編:《光輝的歷程》,天津人民出版社1978年版;中共龍巖地委紀念“兩個五十周年”領導小組辦公室編:《閩西文叢》第5輯,1979年印。這些資料或單獨出版,或分散收錄在其他專題資料集中,但是留下了張鼎丞專題研究資料或系統(tǒng)性文獻資料缺失的遺憾。這對于深入開展張鼎丞研究顯然是不利的。因此,目前相關機構應將張鼎丞不同歷史時期的文獻資料加以系統(tǒng)整理,編輯出版。
第二,應編輯出版《張鼎丞年譜》。年譜是開展人物研究的基本資料,它是以譜主為中心,按照年月日順序詳細記載譜主生平事跡的著作。年譜雖然是基本資料,但是它的編輯又體現(xiàn)一定的研究性,兼具研究和資料雙重屬性。應在系統(tǒng)整理并出版張鼎丞研究資料的基礎上,進一步做好《張鼎丞年譜》的編輯出版工作。事實上,這個工作已經有了一定的基礎,如前文提及的《黨史研究參考資料》1982年第1期發(fā)表的《張鼎丞同志生平大事年表(初稿)》,《張鼎丞》(畫冊)也附錄了《張鼎丞生平大事年表》(63)中共福建省委黨史研究室編:《張鼎丞》,中央文獻出版社2001年版,第128-131頁。。雖然都比較簡略,但畢竟為后來者提供了“有跡可循”之便。相信年譜的編輯和出版,不僅可糾正在對張鼎丞的研究中出現(xiàn)的諸多時間、事件研究不實或相互矛盾的錯誤,而且可以為下一步研究的開展提供諸多的基本線索。
第三,應提升張鼎丞研究的學術水準。楊奎松指出,所謂學術研究,就是要發(fā)人所未發(fā),言人所未言。(64)楊奎松:《學術研究要發(fā)人所未發(fā),言人所未言》,愛思想(http://www.aisixiang.com/data/33174.html)。歸納到兩個字,就是要“創(chuàng)新”。自然科學是這樣,社會科學也是這樣;黨史研究是這樣,人物研究同樣如此。如何創(chuàng)新呢?就目前張鼎丞研究現(xiàn)狀來說,可進一步拓展的領域很多。從時段上來說,目前研究集中在閩西蘇區(qū)和三年游擊戰(zhàn)爭時期,抗日戰(zhàn)爭時期、解放戰(zhàn)爭時期、主政福建時期、在中央工作時期都非常薄弱,可大力拓展。從內容上來說,應從傳統(tǒng)的階級斗爭史、軍事戰(zhàn)爭史、政治斗爭史、中共黨史等領域走出來,向經濟史、社會史、思想文化史等領域中的張鼎丞研究邁進,回歸歷史現(xiàn)場,多從個體生存、社會關系網絡,以及族群、黨群、社群關系等領域解讀張鼎丞。從方法和視角上說,如研究者一定要有創(chuàng)新意識,不要存炒“現(xiàn)飯”的懶惰思想;做論文一定要作學術回顧,以區(qū)別自己與前人研究的不同,說明自己論文的創(chuàng)新之處;對曾經在“同一條戰(zhàn)壕”的張鼎丞、鄧子恢、譚震林、方方、伍洪祥等展開比較研究;采用歷史學、經濟學、政治學、法制史、社會心理學等多學科方法開展研究,如對檢察長任上的張鼎丞研究,應多從法律史、法制史的角度而不僅僅是黨史的角度加以研究;少從“歌頌”的角度,不溢美、不諱言,實事求是進行研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