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喆雋
“二戰(zhàn)”時期,在德國慕尼黑附近的一個小鎮(zhèn)上,有一條名叫天堂的小街。 經(jīng)過一夜的轟炸,整條街的人差不多都去了天堂。小女孩莉賽爾因在地下室讀書而幸免于難,她最后從瓦礫中撿起來的也是一本書。 這是電影《偷書賊》 中的一個場景。 導(dǎo)演賜予了閱讀者特殊的祝福。 在這個深度閱讀成為奢侈品的時代,很多人或許不能理解她的選擇。
閱讀者是孤獨的,這種孤獨并不可恥。 因為閱讀是世上最為私密的事情之一,和飲食男女一樣,別人無法代替你進行。 我們中的有些人能夠在書中安靜下來,掩飾、逃避、躲藏,遠離外界的紛繁蕪雜、滾滾紅塵。當(dāng)你打開一本書,就好像建起一座堅不可摧的城堡、一段永垂不朽的長城。你就是這個王國的君主,沒有你的允許,旁人無法進入。你打開一本書,又仿佛種下一片桃園、鋪上一片青草。 你安坐青草之上、花雨之中,平靜寧謐,獨享清香。你打開一本書,又如同發(fā)現(xiàn)了一汪不老清泉、一縷春日晨光,剎那永恒,物我兩忘。 有了這種孤獨,我們便能直面本心,讀出一個自己來。閱讀者享受孤獨,感悟一頁一世界。
閱讀者是冒險的。 當(dāng)你打開一本書,等待你的是各種邂逅、不期而遇。每一頁書中都隱藏著颶風(fēng)或旋渦,讓你直上云霄或遁入幽冥。 每一頁書中還可能闖出各色奇怪角色,海盜、學(xué)究、王子、乞丐、精靈、神明。 他們從無名中來,卻會把自己印在你身上,用你的軀體獲得新生。每一頁書中也許還蘊含著各種心境情緒,讓你時而唏噓不已、痛哭流涕,時而又情不自禁破涕為笑。你打開一本書,又好似開啟了一條可以隨意穿梭的時空隧道,瞬間擁有了一雙可以御風(fēng)的翅膀。每一頁書中還可能隱含著一場滌蕩一切的頭腦風(fēng)暴、一場迫在眉睫的革命,打開它你可能堅定如往昔,也可能瞬間“三觀”盡毀。在書中,百年乃至千年前的先賢、怪才與你同在。在書中,你可以與古人竊竊私語,也可以與他們唇槍舌劍。而每當(dāng)你合上書頁,你都不再是打開它時的自己——人不能兩次打開同一本書。
閱讀是一種癮。莉賽爾為此要去納粹市長家的書房偷書。 在以百萬年計的人類進化史中,閱讀者染上了這種癮。 曾看過一張照片:1940年德國空軍轟炸倫敦之后,位于西區(qū)的荷蘭屋圖書館幾乎全毀。 但有幾個紳士站在廢墟之中忘我地翻閱著幸存的書籍。 如果真有一天,我們的文明可以不再通過閱讀而延續(xù),那么今天請讓我過把癮。
閱讀者如果有一部《創(chuàng)世記》,伊甸園中可以沒有生命樹,但一定有一棵智慧樹,樹上結(jié)的不是蘋果,而是書。 即便要冒被逐出伊甸園的風(fēng)險,也要伸手去采下一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