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功俊
春生到建筑工地上做小工,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出了事——從腳手架上摔了下來。所幸的是,只摔斷了一條腿,沒有生命危險。
春生爸接到消息后,急匆匆地從老家趕了過來。
工地老板很仗義,熱情地接待了春生爸,并在春生住院的醫(yī)院附近給春生爸租了一間房子,讓他先住下,這樣也方便他去醫(yī)院照顧春生。老板臨走時,還給了春生爸五千塊錢做生活費。
把春生安頓好后,春生爸就從醫(yī)院回到了出租屋,買了一些酒菜,喊上帶春生到這個工地打工的老鄉(xiāng)來吃飯。都是一個村莊的,喝了幾杯酒后,兩人的話也就多了起來。
老鄉(xiāng)說,春生把腿摔斷了,這次一定不能便宜了工地老板,怎么說也得要個三五萬塊才行。
春生爸一臉疑惑,說行嗎?
老鄉(xiāng)說,肯定行,讓春生在醫(yī)院多躺一段時間,只要不出院,老板自然要一直付春生的誤工費、營養(yǎng)費,多弄點錢回去,你也好給春生蓋房子娶媳婦呀!
春生爸聽后,覺得老鄉(xiāng)說得很有道理,不住地點著頭。
夜里,春生爸美美地做了一個夢,他夢見他家的樓房蓋起來了,春生娶回來一個漂亮的媳婦,一切都有了。
老板很講信用,到了月末,派人送來了一些水果和營養(yǎng)品。另外又給了春生爸五千塊錢,說是春生的誤工費。春生爸很開心,他白天在醫(yī)院陪春生,晚上就買點酒菜,一個人回到出租屋,一邊喝著酒,一邊憧憬著未來。他想,每月五千塊,照這樣計算,十個月就有五萬塊了……
差不多過了三個月,春生爸看到春生要下床走路,他走上去一把將春生按在床上,說,你這是干啥?
春生說,醫(yī)生說了,我腿差不多快好了,要下地走走,活動活動,這樣恢復得更快。
春生爸有些生氣了,說,你知道個啥,你現(xiàn)在腿要是好了,我們就拿不到錢了。
春生說,可我腿已經(jīng)快好了呀!
春生爸說,你就不會繼續(xù)病著嗎?
春生驚訝地說,繼續(xù)病著?那怎么裝呀?
春生爸說,醫(yī)生要是問你,你就說腿沒感覺,不能下床走路,一動就疼得厲害。等攢夠了錢,我就能回家給你蓋上樓房,你就能討到老婆了。
春生這才明白了爸的意思,他頓了頓,心想,我怎么就沒想到呢?于是,春生就重新躺到了病床上。
父子倆會心地笑了。
春生這一躺就是大半年。期間,老板曾催過幾次,讓春生出院,可父子倆死活不答應。又過了幾個月,老板親自趕到醫(yī)院,除去住院費,加上春生半年多的誤工費,給了春生爸十萬塊錢,春生這才答應出院回家靜養(yǎng)。
送走老板,春生爸有點不舍,想著以后再也沒人送錢了。看著手上一疊嶄新的票子,春生爸還是很興奮,他跑到春生的病床前,對躺著的春生說,兒呀,你不用繼續(xù)病著了,現(xiàn)在我們手上有了十萬塊錢,馬上回家蓋房子,明年就給你把媳婦娶到家。
春生高興地從床上爬起來,可他的雙腳一落地,卻一下又跌倒在地上,他用力地想站起來,可發(fā)現(xiàn)兩條腿一點也不聽使喚,好像不是自己的。春生急得滿頭是汗,說不出話來。
春生爸在一旁說,可能是長時間沒走路,一時不習慣,你走幾步就沒事了。
春生說,我的腿怎么沒感覺了,幾個月前不是已經(jīng)好了嗎?怎么回事呀?
春生爸看有點不對勁,忙喊來醫(yī)生。醫(yī)生診斷后,說,腿部肌肉已經(jīng)僵化,還要繼續(xù)治療,不然肌肉會慢慢萎縮死亡,到那時就要截肢了。
春生爸有些不相信,說不會的,我兒子的腿幾個月前就好了,現(xiàn)在怎么成這樣了?
醫(yī)生說,春生耽誤了最佳的恢復時間,你先去住院部交兩萬塊錢押金,這種情況要很長時間才能恢復。說著,醫(yī)生轉(zhuǎn)身離去。
春生早已泣不成聲。
春生爸一下跌坐在地上,雙手狠狠地捶打著自己的頭……
〔責任編輯 袁小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