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超
(西安博物院)
20世紀秦簡和封泥相繼出土以來,有關(guān)簡牘和封泥的專門研究層出不窮,簡牘和封泥兩種物質(zhì)之間有何關(guān)系,卻鮮有論及。簡牘作為文字載體,似乎無法直接與封泥產(chǎn)生關(guān)系,但作為官方文書,需要在上下級之間傳遞訊息,則與封泥密不可分,而連接簡牘與封泥的媒介,就是“檢”,2002年湘西里耶秦簡有實物出土。
秦封泥自1996年被發(fā)現(xiàn)以來,數(shù)量已蔚為大觀?!肚胤饽鄥R考》收錄封泥1637品,均為西安市北郊相家巷出土的秦封泥[1]?!肚胤饽嗉肥珍浨胤饽嘟?500品,記錄了1200余品的背面痕跡[2]。2000年西安市未央?yún)^(qū)六村堡鄉(xiāng)相家巷一處秦遺址出土325枚秦封泥,有100多種[3]。西安中國書法藝術(shù)博物館館藏有600枚封泥[4]。秦封泥的出土數(shù)量已近3000枚,300多種,有少量已流散至日本、澳門,也有少量偽作流傳[5]。雖然秦封泥的出土數(shù)量較大,但是由于重復及殘損,品類相對較少。西安含光門遺址博物館(簡稱“含博”)藏秦封泥近700枚,品類200余種[6]。西安博物院(簡稱“西博”)藏相家巷封泥30余枚。筆者擬以兩館所藏秦封泥和2002年出土里耶秦簡為研究對象,對封檢和封泥進行梳理,試論文書簡冊書寫完畢及傳遞過程所形成的規(guī)則—封檢制度。
何為“檢”?
王國維《簡牘檢署考》云“《說文》(六):‘檢,書署也?!藶椤畽z’字之本義,其所用書署之物,因亦謂之檢?!盵7]
既然檢為書署之物,何為“署”?《釋名匯?!罚骸皶臅鴻z曰署。署,予也,題所予者官號也。”[8]署為所書文字、題寫收受人官號的檢,則檢與署為一物,區(qū)別在于書文與否。《說文解字》:“署,部署也,有所網(wǎng)屬。從網(wǎng)者聲。徐鍇曰:‘署,置之,言羅絡之若罘網(wǎng)也?!盵9]署為網(wǎng)羅之意,好比漁獵所用網(wǎng)一樣。本意是同漁網(wǎng)功能相類,網(wǎng)羅魚蝦防止逃脫而言?!夺屆麉R?!吩弧皺z,禁也,禁閉諸物,使不得開露也”[10]。用于簡冊,則是簡冊卷束捆扎后,防止內(nèi)容外露置檢于外的防范措施。如此,無論是封檢或是封署,都是以封檢為前提,這是本文探討封檢的起因。檢的形制,2002年出土的里耶秦簡有實物可參。《里耶秦簡(壹)》前言:“檢:大多數(shù)下端削尖。長八.〇至二三厘米?!盵11]筆者依據(jù)《里耶秦簡(壹)》8-1—8-2551對削尖“檢”尺寸進行測量,統(tǒng)計如下(表一):
通過對《里耶秦簡(壹)》中173枚封檢進行測量,長度以8.5~22.6厘米為最多,約為秦0.36~0.97尺,寬度以0.9~2厘米最多,約為秦0.38~0.86寸,共158枚(其中大于一尺者僅三枚),占所統(tǒng)計全部封檢的91.3%。文書的長度,胡平生有論,“與遣策制度相似,秦漢時期公私文書,不論竹、木簡或木牘,長度大收獲時多加儲存?!盵13]我們依此為基準,探討秦的封檢材料,是不會走彎路的。
《尺牘書法—從形制到藝術(shù)》指出:“檢封于一牘為便,若牘至數(shù)枚或封之一簡書卷冊則殊有不便,如遇特殊事務還需施以重封,凡此種種,在檢封之前要求先盛一木篋或書囊,秦漢文書制度對此有明確規(guī)定?!盵14]作者舉出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的髹漆木篋為例,其實不然,若是以馬王堆髹漆木篋形式傳遞文書,在攜帶、傳遞方面的不便性顯而易見,無疑不利于文書的上情下達。再者,用繩索捆綁木篋并在各面加蓋封泥,無法體現(xiàn)封檢作用而略顯多余。最為重要的是,出土封泥背部的檢痕明顯,并伴有捆綁物遺留痕,而且里耶秦簡有檢的實物出土,并有封檢的實用功能,則是對木篋裝文書的直接反駁。封檢使用材料可歸納如下:多為一秦漢尺,這似乎可以說明當時有了一種相對穩(wěn)定的用簡制度(西北邊塞屯戍簡牘略不足一尺與超過一尺者,應看做當時尺度與制作的誤差)?!盵12]如此看來,封檢的尺寸小于文書尺寸無疑。
封檢所用的纏束材料,保留至今實物極少。20世紀70年代的《睡虎地秦墓竹簡·司空》有直接的規(guī)定,一直被我們所忽視?!傲羁h及都官取柳及木楘(柔)可用書者,方之以書;毋(無)方者乃用版。其縣山之多茾者,以茾纏書;毋(無)茾者以蒲、藺以枲萷之。各以其〈獲〉時多積之?!逼湟鉃椋骸傲羁h和都官用柳木或其他材質(zhì)可以書寫的木材,削成木方以供書寫;沒有木方的,可用木版??h中山上盛產(chǎn)菅草的,用菅纏束文書;沒有菅草的,用蒲草、藺草及麻封扎。這些東西都應在其
表一
1.茾 《集韻校本》:“茾,秦茾,藥艸”[15]《康熙字典》“茾,《類篇》:‘秦茾,藥草’。”[16]
茾與荓字形相類,但應加以區(qū)別?!端⒌厍睾啞丰屒@:“疑讀為菅(jiān,尖),一種柔韌可制繩索的草?!盵17]荓,據(jù)《集韻校本》:“荓,艸名。《說文》,‘馬帚也?!痆18]《本草綱目》:“蠡實……馬藺子、馬帚、鐵掃帚。時珍曰:‘《爾雅》云:荓音瓶,馬帚也,此即荔草,謂其可為馬刷,故名。今河南北人呼為鐵掃帚是矣?!都狻e錄》蠡實生河東川谷,五月采實,陰干?!俄炘弧方耜兾髦T郡及鼎、灃州亦有之,近汴猶多?!盵19]由此可知,荓草、馬帚、蠡實實為一物。但蠡實生于河東川谷,為河谷之地,非山上。且《植物名實圖考·隰草類》云“鐵掃帚生荒野中。就地叢生,一本二三十莖,苗高三四尺,葉似苜蓿葉而細長,又似細葉胡枝葉亦短小,開小百花,其葉味苦?!盵20]《植物名實圖考》將荓草歸于隰草類,而未劃入山草類,足見荓草的生長不可能為“縣山”之地,與簡文所說的“茾”不是一草?!稜栄抛⑹琛罚骸扒L,馬帚似蓍可以為埽蔧。釋曰荓草,似蓍者今俗謂蓍荓。”[21]證實生于山上的茾草與荓草非一物,字形稍有相同而已。
茾草與菅草
《說文解字》“菅,茅也,從艸官聲。”[22]《本草綱目·草部·白茅》:“茅有白茅、菅茅、黃茅、香茅、芭茅數(shù)種……,菅茅只生山上,似白茅而長。”[23]《廣雅疏證》“又按《東門之池》釋文云:‘茅已漚者為菅?!栋兹A》箋云:‘人割白華于野,已漚之名之為菅,然則菅者,已漚之名,未漚則但名為茅也?!盵24]“漚”為長時間浸泡于水中。茾不可能為菅,首先,茅經(jīng)過浸泡后稱之為菅。因為其柔韌性增加,可以做成繩索,當指莖而言,對于葉,經(jīng)過漚后恐怕已泡壞了。其次,秦律中是作為收貨季節(jié)大量囤積,嫩綠的葉子肯定無法長期儲藏,只有將其脫水曬干后方能保存,而經(jīng)過浸泡的白茅(為菅)與脫水正相反,根本無法滿足大量囤積的可能。
茾草即不同于荓草、菅草,其生長地域為山上干旱地區(qū)。根據(jù)以上所載,僅為秦草一條,具體為何物,尚且不得而知。
2.蒲草 《說文解字》:“蒲,水艸也,可以作席”[25]?!吨参锩麑崍D考長編·水草》:“香蒲,《唐本草》注云:‘此即甘蒲作薦者,春初生,用白為葅,亦堪蒸食?!侥厦似褳橄闫?,謂菖蒲為臭蒲。”[26]可見,蒲為水草,有香蒲、臭蒲之分。
3.藺 《植物名實圖考·隰草》“(燈芯)草以為席,瓤以為炷,江西澤畔極多?!盵27]《植物名實圖考長編》:“生江南澤地,叢生……陜西亦有?!盵28]“藺”俗名為燈芯草,將其定為隰草類,即介于山草和水草之間的較為濕潤的生長環(huán)境的草類。又名馬蓮草、馬蘭,至今包粽子仍沿用此材料。
4.枲 《說文解字》:“麻也,從木臺聲?!盵29]據(jù)《說文通訓定聲》“麻無實者也,夏至開花,榮而不實,亦曰夏麻。(轉(zhuǎn)注)為凡麻之大名?!盵30]麻的種類很多,有“大麻”“苧麻”“苘麻”“亞麻”等。由于麻的韌性,曾作為織布的材料廣泛應用于中古社會?!掇r(nóng)書》《農(nóng)桑輯要》等都有記述。
按照秦律,由于所處地域不同,干旱地區(qū)如果縣中山上有茾草,其文書捆綁所用材料就用茾草,如果沒有茾草的,則以蒲草、藺草和枲。這些作物都應該在收獲季節(jié)大量儲存。由于南北方地域、環(huán)境差異,文書捆綁以當?shù)爻霎a(chǎn)的草類來決定。因此,律文規(guī)定了4種草類作為檢署捆綁的材料,凡屬此4種之一均可,又有較大的隨意性,這是秦律規(guī)定中伸縮性較大的一條罷了。
論述封檢制度,需要將檢的內(nèi)容與封泥背部檢痕寬度進行比照,才能發(fā)現(xiàn)二者之間的關(guān)系(表二):
表二
以兩館所藏52枚封泥為對象,背部寬度為0.7~2厘米,與表一封檢寬度欄所統(tǒng)計0.7~2.8厘米對比,封泥背部檢痕的寬度基本含于所出土封檢寬度范圍內(nèi)。但未發(fā)現(xiàn)寬度超出2厘米以上與封檢相配合使用的封泥,難道是封檢尺寸與封泥背部寬度無法吻合?其實不然,秦封泥如云陽丞?。▓D五)、謁者丞?。▓D六)等,背部齊平,僅有纏束材料痕跡,可見是封檢過寬,泥摁于其上所造成,更說明封檢與封泥的相互配合。兩館700余枚封泥中背部有封檢尖部痕跡,則少之又少,如任城丞?。▓D七)、具園(圖八)。其檢痕寬度多集中在上述的范圍中,檢尖部斜長則在0.5~1.8厘米中,同樣含于表一的范圍內(nèi)。封檢尺寸小于文書尺寸,所以檢的布置將會處于竹簡文書的中間部位。兩表對比,可以看出封檢和封泥交互使用的應用規(guī)則。
首先,將簡冊書寫完成后卷起,在簡冊外端置“檢”。以封檢為中心,分別在封檢的首端和末端用捆綁材料纏繞。封印的加蓋應為兩枚印章,而且職位略有不同,為主管官員及發(fā)文機構(gòu)印章。《睡虎地秦墓竹簡》中有很多實例可以證明?!秱}律》:“入禾倉,萬石一積而比黎之為戶??h嗇夫若丞及倉、鄉(xiāng)相雜以印之,而遺倉嗇夫及離邑倉佐主稟者各一戶以氣(餼),自封印,皆輒出,余之索而更為發(fā)戶?!盵31]對于文書上報或者下達,需要兩人相互配合,是秦代官吏相互監(jiān)督的機制。
其次,在捆綁的檢繩上置泥,形成檢與泥相結(jié)合的封檢。檢繩上摁壓泥團,非絕對的首端和末端,首端以下較多,大部分封泥背部僅有寬度即是證明;末端以上較多,末端削尖處較少,徐無丞印、任城丞印等封泥即是末端摁壓的結(jié)果。捆綁材料纏繞為兩圈或多圈,封泥背部有捆綁材料交叉纏繞的痕跡,由此判斷。《秦漢封泥封檢方式模擬實驗》一文指出:“用馬蓮草將檢捆在簡牘上,拿適量泥按在檢的上端或下端,再用搓成細繩狀的馬蓮草勒進泥里圍著簡牘橫向纏繞幾圈捆綁,綁好打結(jié)。這樣馬蓮草就埋在了泥里,目的是把泥固定在檢上不致脫落?!盵32]將捆綁材料勒入泥中,封泥兩側(cè)邊沿必然會有捆綁材料的遺留,如若捆綁材料無法存留,也必然在兩側(cè)邊沿留下縫隙痕跡。同時,將捆綁材料勒入泥中,在封泥背部就僅有封檢的痕跡,而不會有捆綁材料的痕跡,但所有封泥背部的捆綁材料痕跡清晰可見,足見此法不通。
圖一 泰醫(yī)右府
圖二 寺工之印
圖三 軹丞之印
圖四 居室丞印
圖五 云陽丞印
圖六 謁者丞印
圖七 任城丞印
圖八 具園
最后,加蓋官印。印章的加蓋具有一定的規(guī)則,不能隨意違反。封檢上部為級別較高的官印,下部為下屬官印。從空間上看,印章與封檢呈垂直狀態(tài),封泥處于封檢及檢繩之上。從靜止狀態(tài)看,印面文字與封檢上下方向一致,呈平行關(guān)系;印面文字與與檢繩方向相反,呈垂直關(guān)系。
文書傳遞非本文探討重點,《睡虎地秦墓竹簡·行書律》有關(guān)文書傳遞的相關(guān)規(guī)定,并在《張家山漢墓竹簡·行書律》有所承襲,足見秦漢時期文書傳遞重要性。
文書簡冊送達的后續(xù)處理,李均明認為:“封檢是后來被削平或截斷的”,這些殘片有可能是從完整的封檢上被砍削下來的。……所以封泥槽被砍削的可能性很大。”[33]文書拆封,只需要將捆綁材料切斷即可將文書開拆,無需大費周折將封檢和封泥進行破壞。況且,砍削封檢,勢必對文書有破壞的可能性,將官方文書置于如此境地,其可能性微乎其微。再者,從出土的封檢來看,其形制大都是一端削尖另一方齊頭的竹簡,題署的文字也完整無誤,根本不存在砍削的痕跡;最后,保存下來的封泥、出土的封檢都基本完整,不存在破壞封檢或封檢題署的可能性。
如上,封檢文書送達之后,由開拆人檢查封檢、封泥和捆綁材料的完整性。封檢的完整,如同文書本身完整一樣,受損壞的可能性較低。與檢保持穩(wěn)定性相對而言,封泥和捆綁材料則極容易損壞,如封泥脫落、束草斷裂等情況,為了克服這些不定因素,封檢文書的傳遞,需要在外部用軟質(zhì)材料包裹方能完成,這可能就是封泥匣產(chǎn)生的直接原因。
總之,封檢的長度與文書簡長度冊密切相關(guān),封檢的寬度在封泥背部留下了痕跡,證明了為完成文書傳遞,需要置封檢于文書之外,并以秦律規(guī)定的材料纏束文書和封檢,然后在檢繩上置泥,加蓋官印以開展文書傳遞。官印加蓋遵循規(guī)則,由擬制文書機構(gòu)及主管官員蓋印。說明文書擬定過程中,主管官員與上級官員共同負責,實行領(lǐng)導負責并相互監(jiān)督的責任制,提高了辦事效率。加蓋官印時,保持印章與封檢垂直,印面文字與封檢上下方向平行。文書簡冊的上情下達,以封檢、纏束物和泥團組合的防泄漏、防作偽模式,直接組成了秦代文書傳遞的有效措施。雖是極為簡單的材料組合,卻構(gòu)成了堅不可摧的牢固防線,進而形成了簡冊傳遞重要規(guī)則——封檢制度,在竹簡盛行的時代發(fā)揮了巨大作用。
簡冊書寫完畢,由哪個機構(gòu)具體封檢?陳治國據(jù)秦簡認為:“‘里耶秦簡16-3尉曹書二封,丞印。一封詣零陽。一封詣陽邑。九月己亥水下八,走?。ǎ浚┮浴?。’……這支檢上的‘尉曹’,指的是郡尉或縣尉,是發(fā)送文書的機構(gòu)。‘二封’,是說本次遞送的文書的數(shù)目,其中一封送零陽,一封送昆陽邑?!┯ ?,是說封泥上印的是丞的印章?!盵34]《里耶秦簡(壹)》和《里耶秦簡牘校釋》中有很多與此相類的簡文,如“尉曹書三封,令印,其一詣銷,一丹陽,一□陵,廿八年九月庚子水下二刻,走祿以來。”[35]陳先生以簡文的內(nèi)容判斷實物為“檢”,里耶出檢的特征極為不符。從內(nèi)容來看,上級向下級送發(fā)文書,沒有必要將收文機構(gòu)一一羅列,讓各收文機構(gòu)周知。若作為封檢,則為內(nèi)容完全一致的三枚封檢,書寫時顯得多余。后附“走祿以來”,記錄送文書人的信息,標明文書發(fā)送的情況,無必要在封檢上說明。具備了發(fā)送機構(gòu)、文書發(fā)送份數(shù)及送文書人的信息內(nèi)容的竹簡,是信息記錄,當作為檔案留存的。同時,對簡文內(nèi)容進行核對,發(fā)現(xiàn)其斷句同樣有誤?!叭狻睘楝F(xiàn)代表示數(shù)量和單位的詞語,而“封”作為單位名詞,在秦顯然不對,而應該作為動詞“封”,釋為封緘之意。如上文所引“尉曹書”,表明是發(fā)送文書的機構(gòu),后附發(fā)送文書的份數(shù),意義已經(jīng)十分明了,無需將份數(shù)的單位表示出來。這在《里耶秦簡》《里耶秦簡牘校釋》的文字中數(shù)量極大。試舉:“……弩二百五十一。臂九十七。弦千八百一。”[36]“……木長柯一。盛錢木甲三?!盵37]名詞后附數(shù)量,并無數(shù)量的單位名詞,這與“尉曹書”和“獄東曹書”完全一致,可以看出“三封”是不成立的。同時,里耶秦簡中亦有“尉曹書二封,遷陵印,一封詣洞庭泰(太)守府,一封詣洞庭尉府。九月辛丑水下二刻,走□以來?!盵38]等。此處的封也是作為動詞,與詣連用?!夺屆麉R校》:“詣,啟也,以君語官司,所至詣也?!盵39]所指是封護的文書送往目的地之意。因此應將上述斷句為“封令印”或“封丞印”,標明各發(fā)文機構(gòu)的文書擬定后,需要上報其上級機構(gòu)核準,由兩機構(gòu)同時在“檢”上加蓋封泥,保證文書封緘完整性和相互監(jiān)督職能,這應該是秦代封檢制度的實質(zhì)。同時印證了《睡虎地秦墓竹簡·金布律》:“官府受錢者,千錢一畚,以丞、令印印。不盈千者,亦封印之。”[40]此處“封印”之“封”字,亦標明其為動詞封緘之意,以《金布律》簡文為例,即是“封丞印”和“封令印”的意思,而絕無單位名詞之意。將文書斷句更正,對封檢制度的揭示意義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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