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燕華,余麗萍
(1.湖北工程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北 孝感 432000; 2.華中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 湖北 武漢 430079)
歷史人物是指那些在歷史中起作用較大,能夠影響歷史發(fā)展進程,且在歷史上留下明顯個人“痕跡”的人物。歷史人物活躍在歷史舞臺的中央,是人們關注的焦點和了解歷史的重要窗口,人們對歷史的記憶與情感也往往附著在歷史人物身上。隨著歷史的變遷,歷史人物遠遠超越一個單純的人物形象存在于人們心目中,承載著歷史賦予的許多象征性價值。因此,對歷史人物持什么樣的認知與評價,不僅關系到能否客觀公正對待歷史人物本身,而且還影響到人們對歷史的認知與情感,影響到人們對國家民族的情感與認同。正如有學者指出,對歷史人物的認識與評價,“不只是一個重要的歷史問題,還是一個重大的政治問題”[1]。
歷史人物對歷史的重大意義決定了對歷史人物進行科學認識與評價的重要性。習近平總書記曾多次強調在歷史人物評價問題上,要以科學的唯物史觀為指導正確地認識與評價歷史人物,特別是對領袖人物的評價不能“陷入歷史虛無主義的泥潭”[2]。在當前,要抵制各種錯誤的歷史人物評價理論與方法,正確認識與評價歷史人物,需要在歷史唯物主義指導下確立科學的認識原則與評價標準。
對歷史人物進行全面深刻的認識與評價,需要遵循一定的原則。原則是評價主體在評價歷史人物時潛在的指導理念與依據(jù),在歷史人物評價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從總體上看,要科學準確地認識與評價歷史人物,需要遵循客觀公正、歷史主義、階級分析以及全面辯證的基本原則。
第一是客觀公正原則??陀^公正原則就是從既有歷史事實、歷史真相出發(fā),客觀、公正地認識與評價歷史人物。要做到這一原則,首先需要詳細地占有史料,堅持從歷史事實出發(fā),在弄清歷史真相的基礎上,對歷史人物進行認識與評價。正如馬克思所說“研究必須充分地占有材料,分析它的各種發(fā)展形式,探尋這些形式的內在聯(lián)系,只有這項工作完成以后,現(xiàn)實的運動才能適當?shù)財⑹龀鰜怼盵3]。當然,對歷史事實的掌握永遠只是相對的全面和真實,如同對歷史人物的認識與評價永遠只是相對的科學一樣。雖然在探求歷史事實的過程中,人們會受到諸多主客觀條件限制,不可能達到完全占有歷史人物活動的全部史料,但是也應盡可能充分地占有,去無限接近歷史人物活動的真實狀態(tài)。
同時,在占有史料的過程中,不要“眉毛胡子一把抓”,要“去粗取精、去偽存真”,更不能以個人喜好來選取史料,即不能凡是符合于個人觀點或個人偏好的史料就大量采用,與個人觀點相背的材料則進行選擇性失明。此外,客觀公正地評價歷史人物,做到不溢美、不隱惡,防止評價者自身對該歷史人物有了主觀好惡之分,并自覺或不自覺地把這份情感視為其分析和評判歷史人物的潛在準繩。其典型表現(xiàn)為:凡是自己原本就有好感或符合自己利益需求的歷史人物,便只見優(yōu)點不見缺點,甚至極力渲染其優(yōu)點,淡化或掩飾其缺點;凡是自己不喜歡或不符合自己利益需求的歷史人物,便只見其壞不見其好的一面,甚至對其“一黑到底”。這種以個人主觀好惡和利益需求為準繩去評價歷史人物,不僅喪失評價歷史人物客觀公正的立場,而且也無益于還原歷史人物的本來面目以及正確認識與歷史人物相關的歷史。總之,充分地占有材料,尊重歷史,從事實出發(fā),加以客觀地分析與研究,是正確認識與評價歷史人物的前提條件。
第二是歷史主義原則。所謂歷史主義原則,即把歷史人物及其活動放到特定的歷史條件中,進行具體的分析。正如列寧所說:“在分析任何一個社會問題時,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絕對要求,就是要把問題提到一定的歷史范圍之內?!盵4]任何一位歷史人物都是現(xiàn)實的人,總是在特定歷史條件下和社會關系中進行活動,不可避免地會受到特定時代環(huán)境的制約,因此,要根據(jù)其所處的歷史條件,堅持歷史主義原則進行認識和評價。堅持這個原則,要防止兩種錯誤的傾向。一種傾向是把現(xiàn)代因素、現(xiàn)代觀念強加在古人頭上,無視歷史人物的局限性,過分美化和拔高古人。例如,有人從武則天的一些私人生活和政治活動中,武斷推論出武則天具有婦女解放和主張男女平等的思想。這些認識與評價無疑是“把我們能了解而古人事實上還沒有的一種思想的‘發(fā)展’硬掛到他們名下”[5]。這種脫離歷史實際情況,任意拔高古人,必然會失去歷史的真實。
當然,還有一種傾向與前一種剛好相反,即脫離歷史人物活動的具體條件,用現(xiàn)代的標準苛求前人。今人在認識與評價歷史人物時,有一種“后見之明”的優(yōu)勢,因而有些歷史人物難免會出現(xiàn)在今人看來不可取或不可理解的行為。例如,對伯夷與叔齊不食周粟的行為,我們不能因為他們沒有歷史眼光,看不到歷史發(fā)展趨勢而站在保守的立場上,就完全否定他們不食周粟這一歷史行為。在這方面,采取歷史主義思維方式和歷史主義原則去認識和評價伯夷、叔齊的歷史行為就顯得尤為必要。采用歷史主義分析原則,也就不難發(fā)現(xiàn)伯夷、叔齊行為背后有著深刻的時代局限性。歷史環(huán)境讓他們難以看到歷史的發(fā)展趨勢,但他們具備那個時代所需要的道德情操與氣節(jié)。需要指出的是,我們雖不能以今人的標準來苛求前人,但“在純粹認識的層面上,我們不能拒絕站在更高的視野上去理解過去的事情,我們或許可以也應該比柏拉圖更理解柏拉圖,但如果我們在評價上以后人的標準要求前人則是不公正的。這一觀點的實踐意義是防止以未來思想或終極理想的名義侵害當下現(xiàn)實生活的價值”[6]。因此,在進行歷史人物認識與評價時,不能脫離時代背景與歷史條件,要堅持歷史主義原則,聯(lián)系歷史人物所處的特定歷史環(huán)境進行認識與評價。只有遵循嚴格的歷史性,從符合歷史人物的客觀事實出發(fā),才能對歷史人物展開科學的認識與評價。
第三是階級分析原則。階級分析原則要求把歷史人物放在特定的階級關系中,與其所從屬的階級狀況及階級地位相聯(lián)系加以評價。因為在階級社會里,人都是隸屬于不同的階級而存在,歷史人物往往因突出的個人稟賦與能力成為各階級的代表人物,其命運與之所屬階級的興衰沉浮緊密相關,階級局限性同樣構成歷史人物活動的局限性。因此,在歷史唯物主義看來,評價階級社會里的歷史人物不能脫離階級分析原則。如果離開一定的階級基礎與背景,就難以正確把握歷史人物的歷史作用,還可能出現(xiàn)把本該屬于階級的榮耀或責任完全歸結于歷史個人的情況。
在考察歷史人物的階級屬性時,需要做具體的、歷史的分析,不能簡單地貼階級標簽,搞“成分論”。曾在左傾思潮影響下,學界在認識與評價歷史人物時也出現(xiàn)貼階級標簽現(xiàn)象。即只要是剝削階級,就對其進行全部否定,一律打倒。然而,在歷史唯物主義看來,對剝削階級也要辯證地看。當剝削階級處于歷史上升階段時,由于其在推翻舊的生產關系,促進生產力發(fā)展方面起過積極作用,因此對處于這個時期的剝削階級人物應給予相應的肯定。此外,歷史唯物主義反對以歷史人物的出身來劃分其階級屬性。如馬克思曾這樣談論小資產階級代表人物:“不應該認為,所有民主派代表人物都是小店主或崇拜小店主的人。按照他們所受的教育和個人的地位來說,他們可能和小店主相隔天壤。使他們成為小資產者代表人物的是下面這樣的一種情況:他們的思想不能越出小資產者的生活所越不出的界限,因此他們在理論上得出的任務和解決的辦法,也就是小資產的物質利益和社會地位在實際生活上引導他們得出的任務和解決的辦法。”[7]也就是說,歷史人物的出身并不是判斷階級身份的標準,重要的是看他們社會實踐活動是代表哪個階級的思想和利益,是為哪個階級服務,對哪個階級有利。
此外,歷史人物的階級屬性并非一成不變。隨著歷史進程的推移,社會條件和個人思想的變化,歷史人物的階級屬性可能會發(fā)生改變,即從一個階級轉變?yōu)榱硪粋€階級。馬克思、恩格斯曾指出:“在階級斗爭接近決戰(zhàn)的時期,統(tǒng)治階級內部的、整個舊社會內部的瓦解過程,就達到非常強烈、非常尖銳的程度,甚至使得統(tǒng)治階級中的一小部分人脫離統(tǒng)治階級而歸附于革命的階級,即掌握著未來的階級?!盵8]歷史上,階級屬性發(fā)生轉換的歷史人物在各個階級斗爭劇烈時期均有出現(xiàn)。既然歷史人物的階級屬性會變遷,因此歷史唯物主義主張在認識與評價歷史人物時,要用發(fā)展的觀點分析其階級屬性,防止對歷史人物的階級屬性一錘定音的做法。當然,在階級社會,無論歷史人物的階級屬性怎么變換,其不可能超越階級身份而存在。
第四是全面辯證原則。社會歷史現(xiàn)象千變萬化,歷史人物的活動及其產生的結果也復雜多樣。在歷史人物一生中,可能出現(xiàn)在不同的歷史階段,在不同的活動領域,其歷史活動處于相互矛盾狀態(tài)。這需要我們把歷史人物放在具體歷史環(huán)境下,采取分階段、分方面的認識與評價,從而盡可能把歷史人物全面真實地反映出來,然后以此為基礎對歷史人物進行綜合性評價,從中得出整體性認識。首先,分階段認識與評價。歷史人物是處在不斷變化發(fā)展的過程中,在一些大是大非問題上,歷史人物的前后表現(xiàn)并不總是一致,可能先有功后有過,或先有過后有功。對這種歷史活動有鮮明階段特點的歷史人物,應充分考察其各個不同階段歷史活動的性質,做出是非功過的客觀評價。例如對康有為的認識與評價就不能忽略階段法。康有為在戊戌變法時期曾起過非常進步的作用,如他在政治、思想文化領域的啟蒙功績是不容否定的。但是,在他的人生后期,他逐漸墮落成為保皇派,開歷史“倒車”,扮演了歷史反面的角色。面對康有為這種在大是大非上前后矛盾的表現(xiàn),我們要分階段對其進行具體分析,肯定其早期的歷史功績,否定其后期的歷史表現(xiàn),不能因為其后期的表現(xiàn),片面、簡單地把他定性為歷史的罪人,反之亦然。
其次,全面認識與評價。歷史人物的活動,在橫向表現(xiàn)上往往是多方面的,且各個方面在歷史上所起作用的性質并不都是一樣。像這樣的歷史人物古今中外有很多,如南唐后主李煜政治上昏庸不堪,但是個多才多藝的文學家;王國維作為我國近代的一個國學大師,對我國文化發(fā)展作出了重要貢獻,但是他在政治上是落后保守的,成為舊王朝的“遺老”;巴爾扎克在政治上是一個正統(tǒng)派、?;庶h,但是他創(chuàng)作的現(xiàn)實主義作品在世界文學史上樹立起不朽的豐碑。對這些歷史人物進行認識與評價時,就需要采用全面分析法,不能抓住一面不及其余,也不能因其一面的表現(xiàn)而肯定或否定其一生。在這個問題上,馬克思、恩格斯對巴爾扎克的評價為我們樹立了典范。馬克思、恩格斯一方面指出了巴爾扎克政治上的保守和反動,另一方面又肯定了他在文學上的杰出貢獻,并沒有因為巴爾扎克在政治上是一個保守派,從而否認他是“比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的一切左拉都要偉大得多的現(xiàn)實主義大師”[9]。
最后,綜合認識與評價。人們在評價歷史人物時,總是傾向于對歷史人物表明一個總體的看法,即表明是持基本的肯定或否定態(tài)度。因此,對歷史人物進行分階段與全面分析后,我們還需要從總體上把握歷史人物的是非功過,從歷史人物的社會實踐中把握其矛盾的主要方面,即看歷史人物的主要社會實踐活動及其產生的主要歷史作用。如就巴爾扎克而言,馬克思、恩格斯之所以對他評價很高,是因為巴爾扎克是一個偉大的文豪,他的主要社會實踐是從事文學藝術創(chuàng)作,他對歷史的重大影響主要是通過他的文學作品來實現(xiàn)的。毛澤東對康有為的評價同樣體現(xiàn)了馬克思、恩格斯這一辯證法的運用。毛澤東并沒有因為康有為在歷史上起過反面作用而全面否定他,反而稱他為近代中國向西方學習的先進人士代表。這也是因為康有為在歷史上留下自己明顯“痕跡”的主要是他前期的人生活動,他在歷史上所起的作用主要是他倡導社會改良運動時所付諸的社會實踐。隨著他成為歷史的退步者,他在歷史上扮演的反面角色已然不顯著。
對歷史人物進行認識與評價,除了把握基本的原則外,還必須遵循一定的標準。標準問題是認識與評價歷史人物的核心問題,標準不同,結論就不同。歷史唯物主義認為評價歷史人物的功過是非,主要看其是否促進了社會歷史的進步。但歷史進步的表現(xiàn)形式多種多樣,從歷史客體的角度講,主要表現(xiàn)為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的進步;從歷史主體的角度講,主要表現(xiàn)為最廣大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求不斷得到滿足。據(jù)此,可以把評價歷史人物的歷史進步標準進一步細化為三個最基本的具體標準,即生產力標準、社會精神文明標準與人民群眾根本利益標準。
首先是生產力標準。恩格斯曾指出:“馬克思發(fā)現(xiàn)了人類歷史的發(fā)展規(guī)律,即歷來為繁茂蕪雜的意識形態(tài)所掩蓋的一個簡單事實:人們首先必須吃、喝、住、穿,然后才能從事政治、科學、藝術、宗教等等?!盵10]也就是說,沒有人類的物質生產及其創(chuàng)造的生產力,就沒有人類和人類社會的存在;沒有生產力的發(fā)展,社會其他方面也難以取得進步??梢?,生產力是推動社會發(fā)展的根本動力,也是衡量社會進步的最高標準。因此,在評價歷史人物時,一個最根本的標準就是看歷史人物的實踐活動有沒有推動社會生產力的發(fā)展。即對那些凡是在歷史上推動生產力發(fā)展的歷史人物,不管他們是直接的還是間接的,都應該給予其在社會物質方面貢獻的肯定,反之,就給予其相應的否定。但是,對歷史人物在社會物質方面貢獻的肯定,并不代表對歷史人物所有實踐活動及其作用的全部肯定。
當然,有很多歷史人物一生有不同的社會實踐,做的每一件事情也不是都有利于生產力的發(fā)展。但是,從總體上看,如果其一生的主要活動有利于生產力發(fā)展,其主要貢獻體現(xiàn)在生產力方面,那么就應該給予其總體上的肯定評價,反之就應該給予其總體上的否定評價,因為生產力標準是歷史發(fā)展的最高標準。當然,生產力標準是評價歷史人物的最高標準,但并不意味著它是評價歷史人物的唯一標準。從社會角度講,生產力的發(fā)展雖然為社會其他方面的發(fā)展提供基礎和條件,但它不能自然而然地促進這些發(fā)展,并且生產力的發(fā)展只是社會某一方面的進步,不能代表社會其他方面的進步。從歷史人物角度講,歷史人物的實踐活動對歷史的影響也是多方面的,且有些歷史人物的活動及其活動結果并非與生產力發(fā)生直接關系,或者它們之間的關系不明顯,因此,在評價歷史人物的作用時,不能因為他們對生產力沒有什么貢獻,就完全忽略甚至否定其歷史價值。如對西漢時期持節(jié)不屈、被困北海牧羊的蘇武的評價,如果僅從生產力標準去衡量他的歷史價值,那他對歷史就沒有什么貢獻了。但是,事實上他在歷史上一直享有很高的道德評價。可見,生產力標準遠不能囊括對歷史人物的全面評價,它只是評價歷史人物的一個最高標準。
其次是社會精神文明標準。社會精神文明為人類歷史進步提供精神支撐與智力保障,是構成社會發(fā)展的軟性條件。歷史人物的歷史作用,不僅在于他們能推動社會物質文明進步,還在于他們對社會精神文明的發(fā)展也能產生巨大的影響。恩格斯曾高度贊揚詩人但丁在思想啟蒙方面的重要作用,認為他是黑暗中世紀的終結和新紀元開端的標志性人物??梢哉f,在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作用上,歷史人物特別是偉大歷史人物往往是兼而有之。如愛因斯坦評價居里夫人時所說,人們在談論她時,往往只看重她發(fā)明了什么,事實上她的精神對人類的影響可能更深遠,并認為她品質的力量和對事業(yè)的熱忱,哪怕是只影響了一小部分的歐洲知識分子,歐洲就有可能擁有比較美好的未來??梢姡S多歷史人物在人類社會精神文明發(fā)展史上不是留下深刻的思想就是留下高貴的品質,而這些為社會歷史的發(fā)展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精神能量和道德滋養(yǎng)。
不過,歷史上也不乏存在這樣的一些歷史人物,他們對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均有突出的影響,但在作用上呈現(xiàn)相反的性質。如李煜作為南唐后主,政治上昏庸無能,執(zhí)政不力,一定程度上加速了南唐的滅亡,但他在我國文學史上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其作品對我國的詩詞歌賦影響深遠;秦始皇統(tǒng)一六國,為結束戰(zhàn)爭,促進大一統(tǒng)和生產力的發(fā)展做出了杰出的貢獻,但他實施的焚書坑儒又給歷史帶來了消極的影響??梢?,對歷史人物要進行全面的認識與評價,離不開社會精神文明標準,社會精神文明標準是我們認識和評價歷史人物的重要根據(jù)之一。當然,對歷史人物精神文明作用的評價,要結合生產力這個最高標準,比如對秦始皇的歷史評價,在指出其殘暴的一面和他的歷史舉措對歷史產生消極影響時,總體上要給予其肯定評價,因為他的主要貢獻體現(xiàn)在促進了大一統(tǒng)和生產力發(fā)展。此外,確定評價歷史人物的這個精神文明標準也要放在歷史坐標下去衡量,它本身應該是符合社會歷史進步要求的,同時也是歷史的、具體的。所以,不能認為只要是正統(tǒng)標準就一定是好的,也不能用現(xiàn)在的精神文明標準去衡量過去的歷史人物。
最后是人民群眾根本利益標準。如果說上面兩個標準是從歷史客體角度來講,那么這個標準就是從歷史主體角度來講。歷史唯物主義認為,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chuàng)造者,是推動社會發(fā)展的決定性力量,他們的愿望與根本利益需求代表歷史發(fā)展的總趨勢與根本方向。任何歷史人物的思想與決策,只有通過人民群眾的活動才能變成現(xiàn)實的物質力量;任何歷史人物的社會實踐活動,只有在廣大人民群眾的支持和參與下,才能有所作為、獲得成功;任何歷史人物歷史功績的大小,也往往取決于他們實現(xiàn)人民群眾根本利益的多少。因此,評價歷史人物的功過是非與歷史價值大小的重要標準是看歷史人物的社會實踐活動及其產生的實踐效果是否符合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以及在多大程度上實現(xiàn)著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歷史人物的實踐活動如果契合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需求,也就契合歷史的發(fā)展方向,就會有助于推動社會進步,反之就會阻礙社會進步。
運用人民群眾根本利益標準需要注意兩點:一是區(qū)分人民群眾的表象意愿與真實意愿;二是區(qū)分大多數(shù)人的意愿與人民群眾的根本意愿。時下流行這樣一種錯誤觀點,即認為只要是當時多數(shù)人民群眾支持的歷史人物,他們就注定是人民群眾的正確代表,就應該給予其歷史認可。事實上,這種觀點可能存在把人民群眾的假象意愿直接等同于人民群眾的真實意愿。人民群眾總是生活在特定時空下,會受到特定社會歷史條件的影響,甚至會受到一些蠱惑和欺騙,他們難免產生錯誤認識,從而選擇了并非代表他們根本利益與真實意愿的歷史人物來表達他們。比如希特勒上臺,雖然是由人民群眾選擇的,但是他的歷史活動實際上是反人民的。路易·波拿巴也是得到當時占法國人口眾多的小農的支持才成為最高統(tǒng)治者,但是當時的小農,不是先進生產力的代表者,而是日益走向沒落的小塊土地所有制代表者,他們的利益并不代表當時法國人民的根本利益。由此可見,是否符合人民群眾根本利益標準,并不等同于是否符合某一時期大多數(shù)人的需求,因為某一時期大多數(shù)人的心愿并不必然地反映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需求。
綜上所述,在馬克思歷史觀那里,生產力標準、社會精神文明標準和人民群眾根本利益標準并非多元與獨立,而是辯證統(tǒng)一于歷史進步這個標準之下。歷史進步的多樣性與歷史人物活動的復雜性,決定生產力標準、社會精神文明標準以及人民群眾根本利益標準在實際運用于歷史人物評價過程中,都不能走向絕對化與單一化。任何標準的絕對化與單一化都會有礙于對歷史人物的全面認識與客觀公正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