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陳桐 吳國清
(南京農業(yè)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5)
2018年8月國新辦發(fā)布的《關于打贏脫貧攻堅戰(zhàn)三年行動的指導意見》中強調要培育貧困人口內生動力,堅持志智雙扶。在此之前,習近平總書記在十九大報告中指出:“注重扶貧同扶志、扶智相結合?!盵1]2017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確定脫貧攻堅要充分“激發(fā)貧困人口內生動力”[2]。這一系列要求說明:隨著精準扶貧方略和鄉(xiāng)村振興戰(zhàn)略的推進,精神扶貧作為精準扶貧的新領域,已然成為新時期農村脫貧和鄉(xiāng)村發(fā)展的重要議題。本文結合國內精神扶貧研究的現有成果,重點梳理精神扶貧的界定與表現、理論內涵與主要內容、面臨的困境與挑戰(zhàn)、主攻方向等方面,并通過文獻綜述的方式加以歸納和總結。
目前,學界尚無對“精神貧困”的統(tǒng)一定義,對“精神貧困”的界定有著不同的視角、不同的說法。胡鞍鋼把“精神貧困”限定為貧困人口信念消極、胸無大志及行為決策非理性,從而影響其脫貧的行為現象。其本質是個體失靈即志向失靈和行為失靈的結果。[3]胡象明用經濟學概念界定“精神貧困”,將之界定為因意愿、能力和經歷等因素,貧困者對扶貧政策、措施等制度供給存在有效需求不足的現象。[4]劉進寶則認為“精神貧困”是人的思想道德、文化水平、價值觀念等與社會不相適應甚至抵觸的心理狀態(tài)。[5]方明認為“精神貧困”是社會文化資源的貧困,即信息、知識、觀念和社會心理等文化性貧困。[6]由上可知,學界在界定“精神貧困”時,會考慮其背后復雜的經濟、社會、文化因素,并對扶貧政策的執(zhí)行進行反思。
在不同的學科體系、不同的思維視角、甚至不同的語境下,“精神貧困”的表現各不相同。有人認為“精神貧困”表現為人生目標感比較模糊,“身在貧中不知貧,懶散無為混春秋”,安守貧困,陶醉于低生活境界中,如英格爾斯所言:“落后和不發(fā)達不僅僅是一堆統(tǒng)計指數以勾勒出社會經濟圖畫,亦是一種心理狀態(tài)?!盵7]或是在“生活認知感”上普遍消極,這些人往往把“扶貧”與“送錢給物”等同;又或是表現為自身認同度低,畏懼社會競爭,缺乏創(chuàng)新的膽識,選擇扶貧項目時往往首鼠兩端,不愿承擔風險。周曉唯把“精神貧困”的表現總結為:拜金思想和功利觀念盛行,進取開拓精神不足,科學信仰缺失,民主、法治、公民意識薄弱等方面。[8]劉義圣認為“精神貧困”主要表現為安于現狀、不思進取的精神狀態(tài);觀念陳舊、安土重遷的封閉意識;眼睛向上、雙手向外的等靠要思想;懶惰散漫、好逸惡勞的生活態(tài)度;自甘落后、樂于貧窮的思維定勢。也表現為文化上的匱乏與落后,其本質就是與現代化隔離,與開放無緣。[9]孫海英認為“精神貧困”不僅表現為教育的缺乏、信仰的迷失,也包括民主權利的被邊緣化,即“權利貧困”等。[10]更有學者直言,權利的貧困是當代中國最大的貧困,表現為政治參與的能力低下和主流話語體系中的表達不暢,福利受損感和社會不公平感尤為明顯等。關注貧困村民的政治參與和“權利脫貧”是“精神脫貧”的重要內容,也是現階段精準扶貧的題中之義。
習近平青年時期曾扎根基層,他立志要改變農民的貧困生活,實現鄉(xiāng)村振興。在繼承和發(fā)展馬克思主義反貧困理論的基礎上,其提出精神扶貧的相關理論。習近平指出:“不擔心說錯什么,只擔心意識貧困;也不擔心做錯什么,只擔心思路貧困。只有首先‘擺脫’了我們頭腦中的‘貧困’,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擺脫貧困’。”[11]在《擺脫貧困》中習近平明確提出單向度的物質脫貧是對反貧困認識的局限,只有改變人的意識與行為,喚醒“弱鳥先飛”意識與“滴水石穿”的意志,才能徹底擺脫貧困。目前,國內學界對精神扶貧理論內涵的研究主要是對習近平精神扶貧相關論述的解讀,集中在三個方面:精神扶貧作為精準扶貧的題中應有之義,是一項“授人以漁”“志智雙扶”的系統(tǒng)工程;精神扶貧與物質扶貧良性互動,合力推進;精神扶貧要以農民的主體性為價值依歸。
要擺脫“信念信心的貧困”與“意識思維的貧困”,習近平主張“授人以漁”“志智雙扶”。人患志之不立,扶貧貴在扶志。 趙迎芳提出精神扶貧要從觀念切入,變“外援式”扶貧為“內生性”扶貧。[12]唐任伍認為脫貧不能過度依賴民政救助和轉移支付,要激發(fā)貧困人口的內生動力,喚醒其“我要脫貧”的自主意識,跳出“輸血式”扶貧越扶越窮的蹇滯。[13]美國經濟學家蘭德斯在其《國富國窮》表示:“我們必須把賭注押在觀念與智慧上,……避免對非理性主義的盲從,擺脫消極無為的心理?!盵12]精神脫貧就是要有一種“思路決定出路,態(tài)度決定高度”的正確理念。
“貧困的腦袋”造就“貧困的口袋”?!陡F人經濟學》分析指出,由于受教育水平限制,貧困者往往視野局限、素質欠缺、能力不強,即使投入心血甚多,收益與富者卻相差甚遠?;谶@一科學分析,可見扶貧工作中“輸血”式的物質給予遠遠不夠,內部的教育“造血”更為重要。習近平強調: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扶貧必扶智,農村貧困的孩子們接受良好教育,是阻斷貧困代際傳遞的關鍵環(huán)節(jié)。”[14]貧困代際傳遞問題是我國反貧困實踐中遭遇的新難題。貧困代際傳遞問題最早可追溯到馬克思主義反貧困理論,馬克思指明貧困將會在資本重壓下無法擺脫受剝削壓迫命運的工人階級及其家庭中代代相傳。在《資本論》中, 馬克思指出工人的精神貧困往往會代際傳遞給子女, “貧困墮落的人教養(yǎng)出來的子女中流行著無知和放蕩的現象……他們的道德極度敗壞”[15]。從社會學角度,以階層繼承和地位獲得的研究視角衍生出貧困代際傳遞概念。貧困代際傳遞就是指繼承父母或一定的階層范圍內的貧困及導致貧困的不利因素并傳遞給后代的一種惡性遺傳鏈。在受教育程度不高、保守自安的狀態(tài)下,在教育資源稀缺、文化環(huán)境不佳的現實條件下,貧困人群村民缺乏理性認識與決策能力,難以為下一代提供科學的人生規(guī)劃及恰當的行為指導,造成他們思維的局限、行為的乖張,這就形成了貧困的代際傳遞?!爸恰笔莾攘?,“缺智”是精神貧困的開端,也是貧困代際傳遞問題的根源。因此,要重視貧困人群教育,開發(fā)人、改變人、完善人,以打破思維的局限和發(fā)展能力的不足,阻斷貧困的代際傳遞,使扶貧脫貧產生持久功效。
馬克思認為精神貧困的根除離不開物質前提,“去發(fā)展社會生產力, 去創(chuàng)造生產的物質條件,才能為一個更高級的、以每一個個人的全面而自由的發(fā)展為基本原則的社會形式建立現實基礎”。[15]習近平指出:“僅有生產力的高度發(fā)展不是真正的社會主義,加之人民的文化程度的提高和道德素養(yǎng)的提升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脫貧致富?!盵16]
劉義圣認為人的全面發(fā)展思想是馬克思主義反貧困理論的本質體現,扶貧工作要以實現人的全面發(fā)展為價值取向。單純的物質幫扶效果不可持續(xù),部分貧困人口雖有外力幫扶,突遇環(huán)境變化卻無所適從,很快返貧。[9]趙迎芳強調要把思想道德建設、科學普及、文化教育與滿足貧困人口求知、求樂、求富的訴求以及地方經濟的發(fā)展緊密結合。[12]趙貴臣指出扶貧關系既是物質關系又是意識關系。扶貧的使用價值在于經濟助困,抽象價值在于人文關懷,兩者的結合是扶貧的真諦和內在追求。[17]祁志偉認為基于解決發(fā)展不平衡不充分社會矛盾的實際需要,同時貧困人口“精神食糧”與行為認知的缺失成為貧困治理的瓶頸問題,貧困治理亟待轉換視角,即物質扶貧 > 精神扶貧轉換為精神扶貧≥物質扶貧,在精神扶貧優(yōu)先的情況下兼顧物質扶貧,有主次地進行貧困治理。[18]孫海英認為貧困人口陷入了殘酷的發(fā)展怪圈:物質貧困—受教育程度低—權利貧困—精神貧困—物質貧困??梢娢镔|貧困與精神貧困存在著密不可分的關系。[10]物質貧困和精神貧困既不互為因果,也不是簡單的相互促進的關系。物質是基礎,精神是派生的,精神作為派生品雖不總與物質基礎同步,但受制于客觀的物質條件,特別是受制于經濟狀況。
由此,社會主義反貧困是“物質扶貧”和“精神扶貧”合力推進的多維度的脫貧體系,以從根源上消除貧困。通過物質扶貧的經濟支持能解一時之貧,缺乏主體發(fā)展意識的貧困人群可能在物質扶貧力度削減后再度返貧。 所以,粉碎“貧困”,打破 “困”的枷鎖才觸及根本,精神扶貧與物質扶貧需同時著力、良性互動。
貧困人群的主體性不僅是脫貧攻堅的內源動力,也是精神扶貧的價值依歸。馬克思提出歷史的終極目標是人的自由而全面地發(fā)展,而自由發(fā)展的前提是把人的主體性擺在至上位置。就像習近平強調的“脫貧致富終究要靠貧困群眾用自己的辛勤勞動來實現”。[14]
張永亮認為自上而下的權力運行機制,短期內易形成人財物的高度集中,提升扶貧開發(fā)的效率,但項目選擇、項目實施、項目管理等工作對于農村貧困家庭來說卻無從知曉。[19]政府和社會的單方輸入式扶貧并沒有觸及根本,“真正的扶貧是以小的增量投入激活巨大的存量,是重塑貧困者‘自主性’思維的過程”。[20]要變政府主導為政府引導,不能越俎代庖。拓寬貧困人口參與經濟社會事務的范圍,擴大其與外界的溝通協調力度,形成“發(fā)展—脫貧—發(fā)展”的良性循環(huán)。張志勝認為若無法真正激發(fā)出貧困村民的自主性,再大力度的物質幫助,脫貧仍可能只是一廂情愿。[21]報道中駐村幫扶人員對村民帶有“思維定式”,包辦脫貧工作以及“扶貧羊”變“餐桌羊”、越扶越貧等極端案例的出現正是主客體的錯位造成的。王曙光認為扶貧出發(fā)點和落腳點應在村民的意識主動和能力塑造上,只有通過“授之以漁”的造血式扶貧才能產生持續(xù)的自我減貧的動力和創(chuàng)造力。[22]
可見,在精準扶貧中,村民是反貧困的主體,要調動農民自我發(fā)展的積極性,前提是保障村民的知情權、參與權與獲得感。只有在清楚了解扶貧政策、扶貧手段,親身參與扶貧全過程,并能從中滿足一定的切切實實的物質需求,才能更好地進行精神層面的扶貧,進而從“輸血”式脫貧向“造血”式脫貧發(fā)展模式轉變。
總而言之,從以往的“輸血”式扶貧轉為“輸血與造血”融合推進的扶貧模式,從始終以農民的主體性為扶貧脫貧工作的價值依歸,從強調精準扶貧的題中應有之義,重視“智”“志”的關鍵作用的思想,可體悟習近平對中國反貧困認知的成熟程度。但“精神扶貧”尚未形成全面、系統(tǒng)的理論體系,關于“精神扶貧”的理論內涵,學界要開闊視野,進行多層次、多角度、全方位的深入研究。
由于宏觀或微觀上、主觀或客觀上的一些因素,“精神扶貧”在實踐過程中面臨著諸多困境與挑戰(zhàn)。從宏觀角度看,王衛(wèi)軍認為國家單方扶貧易帶來不少問題:貧困者自主脫貧意識薄弱,產生政策依賴心理,代際傳遞形成貧困文化;自上而下運行的扶貧政策精準度與靈活性不足,無法及時作出正確調整;多元主體時空分離,以致溝通協調不暢。[23]從關乎生計層面的微觀因素來看,張永亮指出家庭勞動力數量、質量的不足導致自我認可度低、角色認知狹隘、能動性弱化、行為缺乏理性等自我發(fā)展意識不強的消極狀態(tài)以及主體意識、平等意識、自主意識、創(chuàng)新意識的缺乏。[19]從主觀角度看,辛秋水認為貧困農民因傳統(tǒng)的思維方式無法跳出宗族的、等級的、人倫的社會關系之網;農民面對義利抉擇時往往兩極分化;農耕文化也一定程度上造成了貧困農民固守田園、不愿開拓進取的消極狀態(tài)。[24]從客觀層面講,盧尚月提出扶貧干部對貧困群眾思想引導、精神關心不足,以及對“精神貧困戶”的忽視是“精神扶貧”面臨的困境之一。[25]劉義圣認為人力資本的欠缺以及貧困地區(qū)對人力資本投資的意識欠缺是“精神扶貧”面臨的挑戰(zhàn)之一。[9]
有學者從多個方面對“精神扶貧”的困境作出分析。辛秋水指出從我國扶貧歷程來看,“精神扶貧”主要面臨的問題:扶貧方式上,重消極給予,輕積極扶持;評估扶貧效果時,重經濟效益,輕社會效益;對致貧原因的認識上,重環(huán)境決定論,輕人力觀念;扶貧主體方面,重國家、政府幫扶,輕社會、市場救助。[24]曹艷春把“精神扶貧”的困境與挑戰(zhàn)歸結為六個方面:觀念落后,自我脫貧動力不足;技能欠缺,自我脫貧能力較低;教育落后,缺乏脫貧后勁;惰性作祟,“等靠要”思想嚴重;包辦過多,政府變?yōu)槊撠氈黧w;認識偏差,忽視精神扶貧。[26]孫海英認為貧困者政治上地位弱勢而權利缺失、社會上能力低下而機會缺乏保障、思想上信仰迷失和價值觀錯位、文化上受教育不足而素質低下是目前“精神扶貧”面臨的挑戰(zhàn)。[10]
也有學者從不同視角剖析“精神扶貧”的困境。趙迎芳著重分析了在“精神扶貧”領域里的文化扶貧面臨的挑戰(zhàn),即文化扶貧理念存在偏差;文化扶貧供需脫節(jié)導致效能不高;統(tǒng)籌協調機制尚未真正建立;公共文化設施體系化程度低;缺乏文化扶貧的監(jiān)督與評價機制;社會力量參與不足。[12]彭書雄探討了媒介公共服務參與“精神扶貧”時所面臨的困境。困境一方面來自于農村公共文化的衰敗,包括公共文化設施利用率低下以及城鄉(xiāng)媒介資源分布失衡;另一方面,農民對公共服務的選擇和使用能力普遍匱乏,包括農民“坐靠等”的陳舊信息觀念和利益訴求的表達無效。[27]
上述總結的“精神扶貧”面臨的困境與挑戰(zhàn),學界對于此類問題的研究大多數停留在指出困境、剖析原因上。而關于這些困境與挑戰(zhàn)達到何種程度,如何阻礙精神扶貧工作的開展等問題,大多數學者的研究中還沒有涉及。因此,需要對“精神扶貧”的困境與挑戰(zhàn)進行實證研究與深層次分析,以期為扶貧工作的開展提供進一步的參考。
基于“精神貧困”面臨的諸多困境與挑戰(zhàn),眾多學者對“精神扶貧”的主攻方向進行探索,主要圍繞在幾個方面:發(fā)揮貧困村黨支部的引領示范作用;摒棄“貧困文化”,喚醒村民脫貧的主體性思維;全面提升村民素質,以教育技能輸入斬斷窮根;構造多元聚合的精神脫貧新格局。燕連福認為“精神扶貧”應主攻三個方面:堅持思想脫貧,激發(fā)群眾內生動力;堅持扶貧工作的人民性、精準性、有效性以及可持續(xù)性等;發(fā)揮政府、全社會及扶貧對象自身的作用共同擺脫貧困。
習近平認為,鄉(xiāng)村振興下的脫貧攻堅,基層是基礎。扶貧時面對村民的“最后一米”是基層黨支部,“對基礎薄弱村、矛盾復雜村、重點貧困村,真正把基層黨組織構建為引領群眾脫貧致富的戰(zhàn)斗堡壘”[11]。貴州省貴定縣委書記莫春開認為黨建是保障,干部是關鍵,干部是將扶貧政策落實到貧困地區(qū)的橋梁和紐帶。[28]盧尚月指出扶貧干部思想理論修養(yǎng)、人民公仆的責任意識亟待提高。[25]總之,基層黨支部應引領當地村民開闊眼界、創(chuàng)新觀念,轉變發(fā)展思路,在村民脫貧中扮演“助推器”“催化劑”的角色。
根據人類學家奧斯卡·劉易斯提出的“貧困文化理論”,環(huán)境影響價值觀和行為方式的形成,長期處于貧困中的人形成特定的價值體系從而使原有的貧困狀況得以延續(xù)。這種能夠進行自我維持的文化體系稱為貧困文化。“人窮志短”的說法也不無道理。身處“貧困環(huán)境”,加之“貧困文化”的沿襲,部分貧困村民屈從權威,得過且過。貧困在這種消極的亞文化的堅守下得以延續(xù),形成代際傳遞?!柏毨幕钡拇嬖谑亲璧K村民內生動力喚發(fā)的圍墻。在這種情況下,外在的物質力量投入扶貧是治標不治本的。因此,如何促“貧困文化”轉為“脫貧文化”,實現貧困村民從“被動脫貧”向“自我脫貧”的角色轉換,喚醒主體性思維與扶貧主體進行思想互動才是這場脫貧制勝的關鍵所在。
趙迎芳認為文化貧困與貧困文化是一體兩面的關系。既要擺脫貧困文化的束縛,又要注重綜合運用文化手段助力扶貧。[12]辛秋水指出“精神扶貧”中文化扶貧的意義,絕不僅限于“扶貧”,還在于它是發(fā)展農村文化教育,造就一代新型農民,奠定現代化基礎的大計,是農村物質文明建設和精神文明建設的有效結合點和生長點。[24]彭書雄認為應當通過發(fā)揮媒介公共文化服務功能、打造媒介公共信息平臺、關注農村公共事務以及疏通公共利益表達渠道等途徑來幫助村民擺脫“貧困文化”。[27]
扶貧先扶智,治貧先治愚?!胺鲋恰币嗍且环N“輸血式”扶貧,其中最持久有效的方式是教育和培訓。以資金、項目為手段的“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全面提升村民素質,以教育技能輸入是激發(fā)村民內生發(fā)展動力最終斬斷窮根的重要一環(huán)。
技能扶智:劉進寶認為承接發(fā)達地區(qū)的產業(yè)轉移能力及實現公共服務精準化的能力是當下貧困地區(qū)急需具備的;同時要著力培育新型職業(yè)農民,開通職業(yè)技能教育“直通車”。[5]盧尚月主張加強網絡扶貧,創(chuàng)新脫貧路徑。加強貧困地區(qū)網絡覆蓋,以電商扶貧帶動特色產業(yè)發(fā)展,搭建網絡貧困人口與外界互動的平臺。[25]結合眾多學者的研究,筆者認為,無論是產業(yè)脫貧、就業(yè)轉移脫貧還是搬遷脫貧,給予具備勞動能力的適齡勞動者以就業(yè)技能是有效避免短期扶貧帶來的脫貧之后再返貧現象的關鍵。首先,部分農村貧困戶缺少現代農業(yè)種植技能,在市場信息的掌握、銷售渠道的建立、品牌意識的樹立上,無一到位。對此,要重點培養(yǎng)一線技術和管理人員,以備當地支柱產業(yè)升級轉型之需。其次是農村新興產業(yè)如時下熱門的電商行業(yè)人才的培育,扶持專業(yè)技術人員返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從根本上提升脫貧所需的實際能力。與此同時推行技術人員精準幫扶制度。因人而異、“量身定制”是對貧困農民進行創(chuàng)業(yè)引導或職業(yè)培訓時的重要原則,應力爭“培訓一人、就業(yè)一人、脫貧一家”。
教育扶智:唐任伍認為發(fā)展貧困地區(qū)教育事業(yè)、提高農村人力資源水平是貧困治理的系統(tǒng)性、戰(zhàn)略性舉措。[13]孫海英提出民主法治、公民意識、價值觀念等教育必須納入農民終身教育體系中。[10]王衛(wèi)軍認為作為反貧困最直接有效的手段,教育的無可替代性表現在人力資本的形成、個體可行能力的提升、貧困文化代際傳遞的阻斷等方面。他還主張教育信息化,關注子代群體的知識結構、能力水平和價值觀念。[23]陳立群則認為要恢復和創(chuàng)設貧困農村“耕讀傳家”的良好民風。[29]結合學界研究,筆者認為,人力資本投資不足,貧困人口不注重對下一代的教育投入是貧困出現代際傳遞的根本原因。人力資本理論的代表人物舒爾茨認為教育投入與經濟收益有密切關系:人力資本具有收益遞增性,人力資本存量越大,勞動力質量越高。教育是形成人力資本的主要途徑。因此,切斷貧困的代際傳遞,擺脫愚昧落后的現狀,‘精’‘準’是關鍵,通過教育來提升人力資本質量,進而提升貧困人口的經濟水平?!叭松倌?,立于幼學”,應保障農村教育資金的投入,建立資金數據庫專用于農村教育發(fā)展,并確保資金流向,同時需要社會各界的力量形成促進農村教育發(fā)展的合力。
馬丁·路德·金說過:“造成我們時代最大的罪惡是大多數人的袖手旁觀,而不只是少數人的殘忍行為?!倍嘀黧w、深層次、全方位的“精神扶貧” 應是精準扶貧的發(fā)力方向和著力重點。
王衛(wèi)軍提出“精神扶貧”需要有效協同多元主體的參與,構建扶貧共同體。國家從宏觀上制定教育扶貧政策、撥付扶貧資金、考核扶貧效果等;地方政府主要是在國家與企業(yè)之間形成銜接,保證扶貧政策的實施及工作的推進;企業(yè)負責開展職業(yè)技能指導,高校對貧困地區(qū)教師開展針對性培訓;城鄉(xiāng)學校通過信息化手段快速、精準地結對幫扶,促進區(qū)域間教育的協同發(fā)展。[23]劉義圣主張反貧困力量的強化以合力扶貧,消除貧困。他提出防止機會主義行為傾向,在政治動員和行政激勵基礎上,構建合理的經濟激勵機制,促進反貧困的外部性內在化。[9]徐祥臨認為專項扶貧、行業(yè)扶貧、社會扶貧“三位一體”,有助于形成脫貧攻堅的內生動力。[30]張永亮提出全方位完善農戶脫貧能力提升的基礎與環(huán)境:圍繞“生活富?!薄爱a業(yè)興旺”“治理有效”的要求,完善農村的基礎設施、經濟發(fā)展基礎以及民主政治氛圍。[19]趙迎芳認為政府整合公共文化資源,運用數字化、產業(yè)化手段,建立“精神扶貧”的統(tǒng)籌協調機制。[12]胡鞍鋼認為對 “精神貧困”干預的核心在于對微觀個體的關注和重視,同時建構政府、市場、社會、個體四元精準化治理體系并進行公共政策分析,引入創(chuàng)新的和超常規(guī)的靶向性公共政策工具,促進國家治理的進一步現代化。[3]總之,要形成一個由政府引導,全社會共同參與的自下而上的多元力量聚合的多維角度聯動的社會扶貧新格局。
隨著國家精準扶貧方略和鄉(xiāng)村振興戰(zhàn)略的推進,新時期的貧困治理從理論研究到實踐范式尋找到新的突破口,“精神扶貧”作為精準扶貧的新領域已然成為新時期農村脫貧和鄉(xiāng)村發(fā)展的重要途徑?,F階段,關于“精神扶貧”的研究,重點圍繞在界定與表現、理論內涵與主要內容、面臨的困境與挑戰(zhàn)、主攻方向等方面,尚未形成全面、系統(tǒng)的理論研究體系;對“精神扶貧”的研究更多停留在宏觀層面,缺乏精細到戶、精準到人以及因地制宜的微觀層面的深層次探討和剖析;考核政策等“精神扶貧”的配套制度鮮有研究;國家扶貧主要針對農村貧困人口,在“精神扶貧”上忽略了部分城市精神貧困者,學界也鮮有研究。“精神扶貧”是提升扶貧脫貧內在質量的迫在眉睫的任務,未來亟待融合多學科理論做進一步深入研究。
反思精神貧困,探究“精神扶貧”,有助于深刻挖掘貧困根源,精準把握治貧規(guī)律,繼承與發(fā)展馬克思主義反貧困理論;有助于全面創(chuàng)新減貧脫貧工作,形成中國特色的反貧困理論,最終走在世界反貧困理論的前沿。未來,要構建起涵蓋扶貧理論、戰(zhàn)略、制度、政策、體制機制和方法措施等完整的“精神扶貧”研究體系,為打贏脫貧攻堅戰(zhàn),實現鄉(xiāng)村振興提供理論支持,同時也為全球治貧、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貢獻“中國智慧”與“中國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