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從交代一些背景開始。我曾就讀于達拉斯的一所天主教女子高中烏蘇林學院,因參觀杜克大學校園而對它的計算機科學系產生興趣,后來我在這所大學完成五年學業(yè),并獲得計算機科學學士學位和工商管理碩士學位。此后我去了一家叫做微軟的小型軟件公司工作,最終在9年后成為一名信息產品總經理。今天我從事慈善事業(yè),大部分時間都在尋找改善人們生活的方法,而且經常擔心如果我做得不好就會失敗。我也是比爾·蓋茨的妻子,我們于1994年元旦結婚,擁有三個孩子。
這是背景?,F在,讓我給大家講一個更長的故事,分享一些有關比爾和我如何建立平等伙伴關系的思考。
第一次面對“職業(yè)女性”和“全職媽媽”的艱難抉擇
當我第一次面對“職業(yè)女性”和“母親”這兩個身份的挑戰(zhàn)和抉擇時,我也經歷了一個成長的過程。當時決定的模式? “男主外,女主內”,其實我不認為是一個非常清醒的選擇。坦白地說,我覺得如果女人想要待在家里自然是很棒的,但這應該是一種選擇,而不是一個別無他法的無奈之舉。我不后悔自己的決定,如果重來一次,我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我在微軟的經歷是我們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1975年,比爾創(chuàng)立了這家公司,而我在1987年加入微軟,是當時唯一一名女性工商管理碩士。不久之后,我們在一次公司活動中相識了。
參加活動的那天晚上,我們邊吃邊聊,我感覺到他興致很高。隨后有一陣子,沒有了關于他的消息,直到一個周六的下午,我們在公司停車場碰到了對方,他向我發(fā)出了約會的邀請。
比爾在浪漫上也毫不遜色。當我們訂婚時,有人問比爾:“梅琳達讓你感覺如何?”他回答:“令人驚訝的是,她讓我想結婚了。”
1995年秋天,我懷孕了,于是告訴比爾,生完孩子以后不打算繼續(xù)工作了,因為在工作與家庭中尋求一個平衡對我來說太難了。這段話清楚地表明,我們倆共同在微軟工作的日子結束了,即使等孩子們長大些,我也不會回去了。比爾沒有試圖說服我,他一直在問,“真的嗎?!”“那你打算怎么辦?”我太喜歡工作了,他無法想象我會放棄這一部分。他知道我生完孩子后就開始有新的事情做。
他沒錯。我很快就在尋找合適的創(chuàng)意渠道。比爾和我在2000年正式成立了比爾和梅琳達·蓋茨基金會。這是合并的蓋茨學習基金會和威廉·蓋茨基金會,用我們倆的名字命名,因為那時我要比比爾更重要。在接下來的八年里,他仍要全身心地投入微軟的工作,而我很高興能夠承擔起更多的工作。那時,我們有了兩個孩子,珍妮弗4歲,已經開始上幼兒園,羅瑞只有1歲。
現在回想起來,那個“職業(yè)女性”還是“全職媽媽”的問題,我的回答應該是,“職業(yè)女性”排第一,“全職媽媽”排第二,最次是二者兼得? 先做“全職媽媽”再回到職場。
幸運的是,我有機會同時體驗這兩種身份,因為養(yǎng)家不需要依靠我的收入。
“比爾·蓋茨都接送孩子上下學,你也可以?!?/p>
我去過世界上一些最貧窮的國家,感受到那里的女性遭遇的不公正。她們不僅要努力賺錢,還要做更多的無償工作。在一生中從事無償工作的時間比男性多7年,這是完成學士和碩士學位所需的時間。對于那些把所有時間都花在無償工作上的女性來說,一天的家務活扼殺了一生的夢想。
撫養(yǎng)孩子是一項繁重的工作:送他們上學、看醫(yī)生、參加體育鍛煉和上戲劇課;監(jiān)督家庭作業(yè);共享膳食;在生日聚會、婚禮和畢業(yè)典禮上讓家人與朋友保持聯系……這需要很多時間。面對有些情況時,我會來到比爾面前,筋疲力盡地呼喊:“救命!”
2001年秋天,珍妮弗上幼兒園時,我們找到一所很理想的學校,但那需要三四十分鐘的車程,我每天都要開車從家到學校往返兩次。當我向比爾抱怨我將在開車上花費太多時間時,他說:“我可以分擔這樣的事情?!?/p>
比爾開始開車送珍妮弗去學校,然后掉頭,開車經過我們的街區(qū),再去微軟。他每周接送兩次。大約三周后,我開始注意到有很多爸爸也加入到接送孩子的隊伍中。一個媽媽告訴我,當她們看到比爾接送孩子后,就回家對自己丈夫說:“比爾·蓋茨都開車接送他的孩子上下學,你也可以?!?/p>
幾年后的一個晚上,我又成為了飯后在廚房里打掃衛(wèi)生到最后的一個人,為家里五個人收拾殘局。于是,我旗幟鮮明地宣布:“在媽媽離開廚房之前,誰也不能離開廚房?!弊鰦寢尳z毫不意味著我要打掃衛(wèi)生,而其他人可以袖手旁觀。比爾支持這一點,即使我不得不讓他成為一個洗碗的人,因為沒有其他人能做到這一點。
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應對方式,所有家庭都可以通過夫妻互相幫助來撫養(yǎng)孩子和完成管理家庭的任務。
平等“妻子”伙伴的自我危機
當我們有了第一個孩子珍妮弗時,我在婚姻中感到非常孤獨。比爾當時是微軟的首席執(zhí)行官,他很忙,每個人都需要他。我在想,好吧,也許他想要的只是理論上的孩子,而不是現實中的。我們并沒有像一對夫婦那樣努力去弄清楚我們的價值觀是什么,以及我們將如何向孩子們傳授這些價值觀。所以我覺得我必須自己弄清楚很多東西,我有自我危機。
我想在這段婚姻中成為誰?這促使我弄清楚自己是誰,我想做什么。我不再是計算機業(yè)務主管,我是一個小孩的媽媽,在等待著一個常年出差的丈夫,我們搬進了比爾還是單身漢時就建造起的一棟巨大的房子里。我想知道人們會怎么看我。
我和比爾已經結婚20年了,比爾經常在接受采訪時表示,他的合作伙伴隨處可見。這沒錯,但他還沒有一個平等的“妻子”伙伴,這也是我們正在學習和努力的方向。
他必須學會如何平等,而我必須學會站出來提高平等。我們必須弄清楚誰擅長什么,然后確保我們每個人都做得更多,并且不要在各自不擅長的事情上互相挑戰(zhàn)。對我們發(fā)展平等伙伴關系最有幫助的一步發(fā)生在我們最小的孩子菲比于2002年出生之后。我對在基金會的幕后工作感到滿意,而比爾盡管每天做的基礎工作比我少? 他仍在微軟做全職工作? 但是當他在公開場合時,成為了基金會的聲音和面孔。因此,我和比爾進行了討論,并同意我應該作為聯合創(chuàng)始人兼聯合主席公開露面,希望人們知道這是由我們雙方共同制定戰(zhàn)略并開展工作。這項決定促使我們走上了平等伙伴關系的道路。
讓我告訴您我真正希望成為比爾基金會的平等伙伴的那一刻。
2006年,沃倫·巴菲特(Warren Buffett)宣布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單筆捐贈。他將自己的大部分財產投入了我們基金會,使我們的捐贈翻了一番,并讓我和比爾決定如何花這筆錢,我們都對沃倫的捐贈所能實現的目標到非常興奮,計劃在紐約公共圖書館舉行一場新聞發(fā)布會,宣布這一饋贈的消息。這將是我代表基金會舉行的第一次新聞發(fā)布會,我為此做了大量準備。在新聞發(fā)布會上,當記者問我們計劃如何擴大工作范圍時,我有答案。當記者要求提供具體信息時,我給了他們。
這是一個轉折點,我意識到自己對這項工作有多大的熱情。而這需要建立平等的伙伴關系,也意味著我應該發(fā)表更多公開演講。當然,我將不得不依靠比爾提供的指導。他本來可以因此而感覺高人一等,但是他從來沒有,他總是很支持我。
那些早期的演講令我特別恐懼,尤其是在比爾面前講話時,我感到非常不舒服。所以我對他說:“我不想在你面前說我的話,我需要你講完話后離開?!?/p>
因此,比爾發(fā)表完講話后,小心謹慎地離開,他開車去兜15分鐘,等我演講完再回來接我回家,他離開的這個行為沒有讓我感到尷尬。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提出過這個要求。我通常會把我感到脆弱的事坦誠地對他說,他從不嘲笑我或利用我的不安。比爾從沒想過我早期的能力不足與我的天生能力有關,他可以看到我要成為的那個人,他幾乎總是給我我所需要的支持。
引發(fā)“結束婚姻”風險的蓋茨年信之爭
當比爾和我第一次坐下來一起寫基金會的年度公開信時,我以為我們會“互相殘殺”。我覺得,“嗯,可能會在這里結束婚姻?!?/p>
2012年秋天,比爾開始準備將于2013年初發(fā)布的年度公開信的工作,他在之前連續(xù)五年寫了基金會的年度公開信。沃倫此前曾鼓勵我們倆共同去做,但我不覺得我有時間,比爾也沒有提議。但到了2012年,無論是在幕后還是在公眾場合,我都變得更加活躍。那一年倫敦計劃生育峰會舉行,基金會開展了旨在使1.2億以上的婦女使用避孕藥具的運動,我在這一領域發(fā)揮了領導作用。自然,當比爾準備將計劃生育擬定為解決的主題之一寫在信中時,我在想,我們不應該一起寫嗎?
我不知道我會建議什么,但是我知道不發(fā)表意見就是錯誤,所以比爾和我坐下來談。
比爾說,年度公開信所采用的程序多年來一直運作良好,而且他不知道為什么應該改變它。我們都生氣了,花了很長的時間辯論,兩人一直不高興。最后,比爾要我寫一篇關于避孕藥具的文章,放在這封信中。因此,2013年度公開信的標題為“2013年比爾·蓋茨的年度公開信”,但其中包括一篇以我名字署名的文章。
次年的年度公開信標題是“2014蓋茨年度公開信”,主題是“粉碎三個妨礙全球發(fā)展的錯誤觀念”。比爾寫了其中兩個錯誤觀念,我寫了一個。
又一年的年度公開信標題為“2015蓋茨年度公開信? 我們對未來的大賭注? 比爾和梅琳達·蓋茨”。
這就完成了從“他”到“我們”的年度公開信的發(fā)展。
我們做了很多事,幫助我們向前邁進了一步,而年度公開信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還有一件事體現了比爾對平等伙伴關系的深刻而直觀的支持,那是幾年前,當我們被問起是否是家庭的“時間警察”時。比爾回答:“我們盡量不要讓別人成為‘時間警察,永遠都不要讓我們中的一個人扮演無憂無慮的角色,而另一個人扮演這個麻煩的角色,最好把它作為一個共同的挑戰(zhàn)?!?/p>
這是我從比爾那里聽到的關于平等伙伴關系的最肯定的信息之一。
男女相互取長補短從爭奪統(tǒng)治地位上升為平等伙伴
我把私人的故事分享出來有兩個原因。首先,我相信女性不是通過一對夫婦而是通過改變文化來獲得平等。其次,我需要對自己的缺點持開放態(tài)度,否則我可能會自以為是地覺得自己僅僅是來解決別人的問題的。
朋友們會以為比爾和我的婚姻會因為比爾在微軟的職位而形成傳統(tǒng)的性別角色關系,這令我感到很驚訝。我們努力工作,根據天賦、興趣和經驗建立自然、靈活、交替的關系。我們的一致意見是:過去、現在的各種角色都不會影響我們在婚姻或基金會中的平等伙伴關系。
當男人看到女人的力量帶來的好處時,變革就來了。女人不僅可以做男人不能做的事情,而且是以平等的伙伴關系出現:一種紐帶感、歸屬感、社區(qū)感、團結感。我被允許在你負擔沉重時,幫助你;而當你負擔較低時,你來幫助我。這些力量創(chuàng)造了生活中最有回報的感覺,一種愛和結合的體驗,這是單獨奮斗的一方所無法獲得的。這就是為什么女性不是要取代男性的地位,而是要與男性成為伙伴。
注:本文內容摘編自梅琳達·蓋茨的著作《提升的時刻:賦權婦女如何改變世界》(The Moment of Lift: How Empowering Women Changes the World)編輯整理/張子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