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胡梅仙的長篇小說《荊棘與珍珠》中的主人公明珠月受盡了生活中的挫折和苦難,但她沒有選擇報復(fù),而是表現(xiàn)出超越苦難的慈悲。小說告訴我們,良心的尺度、做人的準(zhǔn)則、反思的能力,讓人能成為自己的神。當(dāng)現(xiàn)代人的心靈變得迷惘時,回到自然尋找人的心靈本真,以良心為信仰,與自然并融,可越過歲月的苦難,這也成為解救現(xiàn)代人精神危機(jī)的途徑之一。小說在對童年和故鄉(xiāng)的記憶中建構(gòu)著心理補(bǔ)償、文化皈依和精神救贖的烏托邦。
關(guān)鍵詞 :《荊棘與珍珠》 超越苦難 慈悲
《荊棘與珍珠》展現(xiàn)了一名堅韌女性的生命歷程,塑造出明珠月這個被困在荊棘般的宿命里和婚姻叢林中卻不甘沉淪,奮力掙扎的女性形象,即使到了最后傷痕累累,卻是滿身光華。小說的題目《荊棘與珍珠》正是女性的真實寫照,一路的披荊斬棘,她的生命也正如珍珠,華彩的背后是孕沙成珠的砥礪蛻變。小說寫出了女性心靈潛在意識的選擇,那是一種跟隨良心的選擇,良心即宗教,而宗教是人潛意識的符號。宗教信仰與真正的個體生命建立了關(guān)系,人在探尋內(nèi)在的過程中,感知自然,感知神性。
中國古代心學(xué)家陸九淵、王陽明推行吾心即宇宙,以人心為本體建立天人合一的觀念,這是講究人、道德與自然的統(tǒng)一和諧,是一種以道德良心為基礎(chǔ)的超道德精神境界。天人合一觀念先是對自然、宇宙的感知和遵循,它主張人與天地、植物、動物之間的和諧統(tǒng)一、相互感知。老子在《道德經(jīng)》中提出“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理念。人是自然界的精靈,吸收日月之精華而生,靈魂中灌注了愛與善良。在自然母親的孕育下,人與生命(自然)存在共性。萬物雖然獨(dú)立,可是人和物之間信息相通,生命相連。在小說中,童年的柳樹灣是珠月心中最神圣美好的地方,她和小伙伴坐在麥地里避太陽,隨著稻浪歡歌載舞;在水庫里摸魚兒,看白鷺翻飛,在大自然懷抱中的珠月無疑是純真的,“珠月躺在草垛上感到自己像神仙似的。遠(yuǎn)處的青山,山上瀑布的響聲,她只是靜靜地看著、聽著,心中生起了對于天地和人生的無限熱愛和抱負(fù)”a。珠月從小撿柴火、割豬草、挖山、挖地、割黃豆、翻苕藤、砍楠竹,小時候的勞作對珠月而言,更像是自然母親饋贈的禮物。挖竹山是很辛苦的事,小小的手揮著重重的鋤,可在珠月眼里山上有茂密的樹林和竹林,路邊也是綠樹成蔭,有的地方是稻谷騰碧浪,苕藤地青青綠綠的,不僅想起來很美,就連當(dāng)時也是流連忘返。
這種視自然為母的自然主義意識,對珠月的自覺宗教意識產(chǎn)生了深遠(yuǎn)的影響。其中最主要的有兩點(diǎn),第一,是一種母體回歸意識。自然于人類而言,扮演著大地母親的角色,正如孩子疲憊的時候,要投入母親的懷抱,人在經(jīng)歷孤獨(dú)、飽受痛苦時,會選擇回歸自然,投入大地母親之懷抱,這是精神的回歸、靈魂的回歸。譬如無論是佛經(jīng)還是《圣經(jīng)》,其中的樂園和彼岸世界都是以自然為基調(diào),那里山清水秀、樹木蔥郁、花草茂盛。在文藝復(fù)興時期,拉斐爾和達(dá)·芬奇對圣母、圣子的勾勒都很明顯地表現(xiàn)出來。人在死后回歸到自然的懷抱中,也是回歸到母體,人和自然生命相連,循環(huán)往復(fù)。珠月相信:“人死后化為大自然萬物的精靈,一個多么好的和諧完美的循環(huán)?。∩⑾⒌纳恢倍荚?,可他們卻不占空間,就像空氣,或者變成下一世的另一個你或他。這個世界是這么完美,生命的精靈一直都沒有消失,人一直都沒死,人一直在以另一種生命的形式和樣態(tài)循環(huán)。既不是以前陳腐的生命,雖然以前的靈氣仍然在其中,可她(他)又變成了另一個嶄新的模樣,死和生都是這樣的美麗?!眀我們視自身為自然中的一部分,人與動物、植物及其他自然物有著通感,存在某種親密的聯(lián)系。珠月父親去世的時候,珠月回到家里發(fā)現(xiàn)最大的那棵樹已經(jīng)枯死了?!斑@棵樹枯得確實是真的死了,好像在一夜之間死的,而且死得徹底。珠月自此更加相信天人感應(yīng),植物傳遞父親死亡的哀訊,是為了告訴珠月它愿意以生命的凋亡傳遞信息或者陪伴爸爸。她應(yīng)該悼念那棵樹,它為了父親的去世奉獻(xiàn)了自己的生命?!眂當(dāng)文學(xué)藝術(shù)家的精神在現(xiàn)實生活中遭受壓抑、挫折或?qū)ξ拿鳡顩r產(chǎn)生懷疑的時候,他們會不約而同地選擇走向荒野、棲居山林,在尋找精神的母體,旨在以自然的寧靜來安撫內(nèi)心的浮躁和創(chuàng)傷,如《瓦爾登湖》中梭羅回到荒原,尋找精神的力量。在小說中,每當(dāng)珠月感到絕望的時候,她就會想起柳樹灣那片土地,想念童年的陽光?!澳菚r候的陽光真是稱得上明媚,是充滿著初生的希望的。所有的希望、理想、對美好生活的想象都在陽光的普照下就像往土地上撒著歡喜的帶彩的光粒?!眃此種回歸意識其深層原型仍在于呼喚回歸自然、回歸母體。
人為天之所生,因此人也將天之德作為己之德,或者內(nèi)化為己之德。人靠自己的心性,與天地相融,人靠著自己的靈性、良心與天地達(dá)到相融。在小說的《自序》中作者提道:“人是宇宙中的精靈,他(她)的意義是什么?或者只有那些與天地相通的人才是真正的人?他(她)有著先知的語言,或者只有他(她)才富有這樣的能力,說出人類的箴言。或是為了以此來顯現(xiàn)一次人類對天地真正的理解和參悟?”e正如《孟子》中所言:“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yǎng)其性,所以事天也?!蔽覀儽A糇约旱牧夹模M自己的善心,就是覺悟到了自己的本性,就是懂得了天命,保存自己的良心和善意,養(yǎng)護(hù)自己的本性,以此來對待天命。在生活的苦難中,珠月帶有悲天憫人的慈悲情懷。她相信的是人性和自然性的相通,人是自然界的精靈,吸收日月之精華而生,自然的純粹構(gòu)成了我們精神的烏托邦,“質(zhì)本潔來還潔去”,自然在孕育而生時,在靈魂中灌注了愛與善良,賜予人靈性,而這個靈性就是良心,是對自然的敬畏,對良心的敬畏。珠月在面對兩個獵人之子互相傷害時,曾經(jīng)發(fā)出過“當(dāng)人在傷害他者時,同時也預(yù)示著自己必有被誤傷的一天。手上拿著槍,就會有傷,傷的不是獵物,就是自己”f的吶喊。在小時候的勞作中珠月能把勞苦視為樂趣,對苦難甘之如飴。她有著強(qiáng)大的內(nèi)心,以包容寬恕的心面對著一切,能推己及人,面對別人的苦難能感同身受,并愿意犧牲自己來拯救他人。童年時,珠月看到燒窯家的玉蓮被欺負(fù)無法上學(xué)時,年僅十二歲的她,把自己的珍貴物品都送給玉蓮,要玉蓮父母送她去讀書,并生出自己賺錢供她讀書的想法。
所以,在曠詩因為夢見自己死亡,對死亡的恐懼讓其喪失人性時,他開始喪心病狂地傷害珠月。珠月經(jīng)受著生活所帶來的苦難,但面對曠詩的傷害,她沒有進(jìn)行報復(fù),而是保持悲憫、超脫,以善良、包容的心為他祈禱。在余清出軌并多次家暴時,珠月仍然理解他,盡心為他照顧家庭,只要求解放自我。即使后來在離婚時,珠月近乎凈身出戶,而余清則是榮華纏身,她也容忍,因為在她看來“被別人傷害總比傷害別人要好”。最后身上千瘡百孔,珠月仍相信愛,仍以愛懷抱他人,以良知堅守。破壞不是苦難的結(jié)束,而是開始,這種以德報怨、堅守良心、超然脫俗讓珠月保持著精神的獨(dú)立,這是精神生命的自我創(chuàng)造和自我復(fù)制,以此完成自我的完善和超越。上善若水,厚德載物,珠月身上的人性光輝,如達(dá)·芬奇畫筆下的圣子耶穌般星光熠熠。在達(dá)·芬奇的畫作《圣母子與圣安妮》中,圣子耶穌懷抱羔羊,在基督教有代罪羔羊一說,羔羊是犧牲的意象,耶穌代替人類受難,他的死亡成了有預(yù)兆的犧牲。人類有原罪,耶穌愛世人,以自身代替人類痛苦,這份憐憫的神圣慈悲超越了對苦難的承受,也正是有了這份面對苦難的慈悲和犧牲的精神,珠月在面對苦難時,才能超凡脫俗,以愛包容一切,這是人性和神性的結(jié)合,是自覺式的宗教。
“人心即宗教”,這是小說呼喚的主題?!霸谌说哪X海中存在著天堂、地獄、天使、魔鬼,只有在你信它或者你是那個代言者時,它們才體現(xiàn)出來?!?g在小說的開篇,珠月虔誠地去拜南海觀音菩薩,作揖磕頭敬意十足;也到道觀跪拜;看到佛教的寺廟敲鐘祈愿;信基督,崇拜基督。表面上看來這是迷信和盲目的崇拜,但是于珠月而言,這些宗教的本質(zhì)在于崇尚愛,至真至善至美。珠月相信天人合一,相信上天,相信人的良心,“上天其實就是人的良心,就是人心的宇宙寫照。天上打雷下雨就像是人的血液經(jīng)過血管又流經(jīng)心臟,人的血和氣在自身不斷地循環(huán),就像大自然的風(fēng)霜雨露也是在大地和天空這個大的軀體內(nèi)不斷地循環(huán)。這也許就是一個中國人的宗教信仰吧,他們總在各種宗教中尋找適合自己心性的美、善、愛等”h。心理學(xué)家卡爾·古斯塔夫·榮格把自我與宗教聯(lián)系起來,他認(rèn)為兩者存在著多層次、多階段,又是具體聯(lián)系的復(fù)雜潛意識關(guān)系。為解釋這種關(guān)系,他提出了“心靈觀”這一概念。在榮格看來人們一切經(jīng)驗都來自自己的“心靈”,“心靈”成了人們表示意識與潛意識生活的一個策源地。同時,潛意識在榮格那里,還被賦予一定的自主性,或者說自創(chuàng)造力。它被解說為一個能主動干預(yù)自我(ego)生活的區(qū)域。在榮格看來,宗教對人有道德馴化、約束自我的作用,宗教是人心理發(fā)展所必需的,宗教的態(tài)度是一種集體的態(tài)度,是對原型層面的表達(dá),它是內(nèi)在于人性的,每個人要找到通向上帝的路徑以使自己完善,個人只有借助每日的探求和遵循上帝的旨意才能實現(xiàn)。人類總是需要精神方面的援助,這一援助是每個人自己的宗教向他提供的,宗教等象征性的信仰能在某一程度上起到撫慰絕望的心理、宣泄難以控制的憤怒、彌補(bǔ)某種精神上的欠缺、表達(dá)良好的愿望的作用,讓人從善并尋找生活的正能量。
而在小說主人公珠月看來,這個象征性的信仰就是“人的良心”。人心即宗教,人只要有良心,便有自己的準(zhǔn)則,人人心中有佛,人人皆可成佛?!爸樵卢F(xiàn)在是絕對相信世間生靈和人的奧秘的,她寧愿相信是人的生命的奧秘?zé)o窮,而不愿相信有什么神。她越來越崇拜佛祖了,佛說:只要你有一顆慈悲心,只要你善良,你就可以成佛。佛是多么慈悲、睿智、寬容啊。他不說自己是唯一的神,他知道佛就在每一個生命中,每人都可以掌握自己的生命,每人都是佛。她越來越愛佛祖了,佛祖不要愛,只要慈悲。佛祖在她好的時候,會對她笑,在她有困難憂愁的時候,會對他緊鎖雙眉,在還不知道她命運(yùn)將如何時,他在深思,或者是一副無表情的面容。佛憐憫她。佛會無聲地說話,讓她感到恐懼,他做的每一個行為,讓她欣喜或者憂慮?!眎只要人心存良知,人人皆能成佛,人心即宗教,這是自覺的宗教意識。正如基督教徒,心懷教義,相信耶穌讓他們心中有自己的道德準(zhǔn)則,上帝之眼時刻盯著他們。人的良知就是神性,有了這份良知,有了創(chuàng)造的力量,人面對苦難便能超然脫俗,屹立于天地間。人只要保持著自己的本真,存在著內(nèi)心的良知,有著內(nèi)心的是非觀,就可以成為自己的信仰。有信仰,內(nèi)心就會有自己遵循的底線,有自己遵循的方向。正如小說所言:“人的力量靠什么聚集,靠的就是一股精神能量,這股精神能量有多強(qiáng)大多堅韌,就能做多大事。這股強(qiáng)大的精神能量的根基來自于哪里,來自于人內(nèi)心的安寧、無愧?!?! 0
良心的尺度是衡量人品性的準(zhǔn)線。珠月遇到事情的時候,會進(jìn)行自省,這是她的良心對其的要求,已經(jīng)內(nèi)化為她的品質(zhì)。知善知惡是良知,良心能給我們做出道德判斷,我們做出的是心靈潛意識的選擇,小說的序中提到,跟隨自己良知的抉擇,“這是一個檢驗的過程,人性的光輝和黑暗、罪惡因之突顯”! 1。余清在發(fā)跡后,被物質(zhì)所誘惑,成了金錢的傀儡,對親情淡然漠視,一個人對家庭、親情都能冷若冰霜,何談做人準(zhǔn)則及良心呢?陳地許在有錢之后拋棄了妻子葉曦,視女人為玩物,失去了對良心的敬畏,何談人之品性呢?曠詩因為珠月夢見自己的死亡而心生畏懼,惡意中傷并拼命折磨珠月,何談人性良知?他們漠視了自己良心的呼喚,放任自己內(nèi)心的惡之花肆意開放,惡之花的開放,是由于漠視了良心的力量,這種力量是善良、安寧、真理的源泉。珠月相信,如果像余清這種人也會病的話,那一定是因為他反省才會生病的,或者說是人的廉恥心蘇醒了。珠月說:“要無盡地祝福、無盡地善良,美好的將會更加美好,善良的因之更加善良,惡的將遭懲罰?!?! 2傷害別人就是傷害自己,祝福別人就是祝福自己,所以小說中曠詩夢見自己死亡,最后也邁向死亡是必然的。因為傷害別人,會被自己的良心警告,將被自己的良心整垮。“每個人都是自己的神,但是這個神一定要憑良心做事,要有品格,要保持內(nèi)心的安寧,要不,就算是自己的神,都救不了自己。神就是良心、品格、安寧。讓自己處于害人的狀態(tài)中,將讓自己失去安寧,從而失去生命。” ! 3良心可以拯救世間萬物,能凈化我們內(nèi)心的黑暗,更好地完善自己,心存良知會讓我們擁有足夠的力量去戰(zhàn)勝邪惡,這就是良心使我們能保持堅定、淡然、安寧、超脫,能與神性所契合的原因,人靠著自己的靈性、良心與天地達(dá)到相融。
在小說中,所有的人都搬離了“石塔里”,只有啞巴純生沒有走,他是鄉(xiāng)村的最后一個守夜人。智叟的原型有時是瘋子的偽裝,以其作為智叟的另外一種形式。如塞萬提斯《堂吉訶德》中瘋狂迷戀騎士精神的堂吉訶德,他神志不清,瘋傻可笑,但又大智若愚、勇敢無畏,他雖瘋傻卻代表著高度的道德準(zhǔn)則,是理想主義的化身。介于人和神之間的瘋子,既有神性的評判功能,又有肉體的存在,有時被賦予神秘的色彩,注定成為祭品的替罪羊。??略凇动偘d與文明》中分析,瘋子的意象作為先知先覺的人間評判者原型早已扎根于人類集體無意識之中,并在保持其內(nèi)在精神機(jī)制的前提下,在不同的時代扮演著不同的角色。在很多復(fù)雜情況下,瘋子有著比普通人更為深邃的洞察力,甚至是唯一明晰事理的人。有些癡傻的啞巴純生,被哥嫂遺棄在鄉(xiāng)里,渾渾噩噩,雖然生活孤寂荒蕪,卻沒有半點(diǎn)怨言,自食其力,他擁有“一片油菜花田,一片山林,比國王還要富裕,他在被鄉(xiāng)人遺棄的富饒國度里呼吸城市沒有的新鮮空氣,種植各種糧食、蔬菜。” ! 4純生作為癡傻形象的存在,作為自然和良知的最后一個守夜人,他感知著人和自然的語言,與天地相通。這是作者筆下逍遙自得的人物,與自然為鄰,雖被遺棄卻不傷害別人,守著自己的本分,怡然自得,愚傻的偽裝,實際卻是理想主義的化身,寄予著人性和神性的合一,是自然美和人性美的結(jié)合以及載體。
所以當(dāng)珠月心里積滿了幽怨和灰塵,她會沉淀在自然之懷中,以自然來釋懷:那片山,那個太陽,那個清晨,那個柳樹灣,那里的雨霧繚繞,那條兩旁長滿青草的小路,那群扳罾打魚的人,那些歡聲細(xì)語捕獲幸福生活的往日。由過去找尋現(xiàn)在,就讓回憶歸到現(xiàn)實,小說在對故鄉(xiāng)的記憶中建構(gòu)著心理補(bǔ)償、文化皈依和精神救贖的烏托邦神話。從小到大,珠月對自然都有著一種天生的熱愛,在小說的最后,珠月和余清離婚,與女兒相依為命,曠詩自殺,因頡生病,珠月的靈魂回到了自然,她面前呈現(xiàn)出一幅景象:“林中仙女忽然在她的面前停住,她們好像是從樹干中長出來的,又像是從草地中升起來的。起先是一個,然后有兩個,就像她和連月,穿著長裙子,身上纏著一層層霧氣。樹林里空氣清新,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就像整個山林都到了她的肺腑里。林中有鳥在叫,早晨的陽光透過樹梢照在她的眼睛里。她瞇起了眼睛,喜悅和希望的感覺就像早晨晶瑩的露水,透明清澈,在光線下閃耀著對未來的向往。這么多年以來,第一次仔細(xì)地長久地瞧著陽光,它柔和的光線照在珠月的眼睛里,揉進(jìn)了慈祥和愛?!?! 5珠月還是選擇回到自然母親的懷抱,尋找精神的皈依。自然以其廣袤肥沃滋養(yǎng)孕育了萬物,于珠月而言,家鄉(xiāng)是和平、安寧的天地,不管回歸帶著什么回來,傷痕累累或是滿身榮耀,自然母親都以其慈愛包容著我們,它不僅具有保護(hù)性,而且具有養(yǎng)育性、陶冶性,是心靈的棲息地和港灣。神靈都是存在的,“是以一種神靈感應(yīng)的方式存在,肉眼凡胎看不到他們,他們與人類的小宇宙構(gòu)成一種神奇的對應(yīng)”! 6 。珠月相信,上天不是一個固定的人或物,它就是每個人的靈魂,特別是那些有靈性的死去了的人的靈魂,他們暫時不會立即泯滅,他們會到處傳播信息。那些靈魂成為人間的星星點(diǎn)點(diǎn),在到處傳播著信息。只有有靈性、悟性的人才能獲知這些信息,他們會找他們的靈魂交流者,聽得懂他們語言的人。人要感知生命和神的靈性,迷途的人要回歸自然、回歸心靈,在自然中找尋自我良知。在自我的意識中,應(yīng)該是存在著天、地、良心的,人要用自然之道喚醒自己的良知,用良知喚醒自己的良心?,F(xiàn)代人靈魂缺失的重要原因就在于人的自我中心主義對人自然靈性、良知的忽視。在榮格的心理學(xué)研究中,對人類心靈與自然關(guān)系的探討源自現(xiàn)代精神的危機(jī),治療人類的精神病癥是其重要目標(biāo)之一,挖掘人類內(nèi)心深處的自然精神并使之與整個生態(tài)精神相對應(yīng),是榮格為解決人類精神危機(jī)所做的努力。他提出要破除人類的自我中心主義思想,再平衡人心靈中自我和自然的關(guān)系。文學(xué)、藝術(shù)家對自然和宇宙萬物傾心關(guān)注的內(nèi)在原因,即人類心靈對自然精神的向往與回歸。
“生命的神性即良心,良心在,神性即在,人得以安寧祥和。”q自然把心靈引向純粹境地,良心成為心靈的指引,苦難已經(jīng)越過歲月,創(chuàng)造出新的能量和氣息。
abcdfghijlmnopq胡梅仙:《荊棘與珍珠》,長江文藝出版社2018年版,第76頁,第364頁,第167頁,第113頁,第139頁,第441頁,第2頁,第812頁,第812頁,第749頁,第867頁,第138頁,第917頁,第441頁,第5頁。
ek胡梅仙:《夢幻現(xiàn)實主義的荷花 (自序)》,《荊棘與珍珠》,長江文藝出版社2018年版,第4頁,第2頁。
作 者: 張家意,廣東省立中山圖書館助理館員,廣州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漢語言文學(xué)專業(yè)本科畢業(yè)。
編 輯: 康慧 E-mail: kanghuixx@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