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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題多體”
      ——對《文選》哀傷類作品文體形態(tài)的一種考察

      2020-02-25 12:50:35
      商丘師范學院學報 2020年4期
      關鍵詞:序文文選正文

      趙 儉 杰

      (陜西師范大學 文學院,陜西 西安 710119)

      程千帆在《相同的題材與不相同的主題、形象、風格——四篇桃源詩的比較研究》中,通過比較陶淵明、王維、韓愈、王安石四篇同為桃源題材的詩歌,分析它們在詩歌主題、藝術形象、作品風格上的差異及原因[1]125。這是一種“同中見異”的比較思維,而比較思維分為“同中見異”和“異中見同”兩種方式,前者便于考察個性,后者利于考察共性。受其啟發(fā),筆者以為,中國古代文學作品中也存在一種可以稱為“一題多體”的文體現(xiàn)象,即作家們采用不同文體表現(xiàn)相同主題的創(chuàng)作方法。這正是用“異中求同”的思維方式來考察不同文體之間的共性及原因,以此探究不同文體得以交融互滲的可能性。

      作為現(xiàn)存首部詩文總集的《昭明文選》(簡稱《文選》),收錄的哀傷類作品(7篇哀傷賦、13首哀傷詩、3篇哀傷文)即以賦、詩、文三種文體表現(xiàn)一個哀傷主題,因而對于考察“一題多體”之文體現(xiàn)象具有典范意義。

      一、篇幅、音律、構架的體制類同

      體制是文體賴以建構的基本法式,不同文體有不同的體制規(guī)范,即“字句和篇幅的長短、音律的規(guī)范與變異、句子和篇章的構架”[2]6等形態(tài)差異。但《文選》哀傷賦、哀傷詩、哀傷文在篇幅、音律、構架的體制方面卻有相似之處。

      (一)篇幅

      從字句和篇幅的長短看,哀傷賦的字句較多、篇幅較長;哀傷詩四言1首,余皆五言,篇幅不等,或僅8句,或達30余句;哀傷文字句較多,篇幅不短。

      《文選》7篇哀傷賦,大致可分“序文”“正文”“重曰”三部分。其中江淹的2篇賦無序,其他5篇皆存,有自作與他作,交代寫作緣起。司馬相如《長門賦》4句序文,正文48句;向秀《思舊賦》8句序文,正文12句;潘岳《寡婦賦》6句序文,正文46句,重曰共20句;陸機《嘆逝賦》5句序文,正文46句;潘岳《懷舊賦》4句序文,正文21句;江淹《恨賦》正文44句,《別賦》正文66句。

      《文選》13首哀傷詩。其中嵇康《幽憤詩》篇幅最長,達86句;曹植《七哀詩》共16句;王粲《七哀詩》其一共20句,其二共18句;張載《七哀詩》其一共24句,其二共22句;潘岳《悼亡詩》其一共26句,其二共28句,其三共34句;謝靈運《廬陵王墓下作》共26句;顏延之《拜陵廟作》共34句;謝朓《同謝咨議銅雀臺詩》共8句;任昉《出郡傳舍哭范仆射》共34句。

      《文選》3篇哀傷文。其中潘岳《哀永逝文》沒有序文,正文33句,重曰2句;顏延之《宋文皇帝元皇后哀策文》序文共8句,正文43句;謝朓《齊敬皇后哀策文》序文共8句,正文41句。

      (二)音律

      從音律的規(guī)范與變異看,《文選》7篇哀傷賦和3篇哀傷文中,《長門賦》《思舊賦》《寡婦賦》《哀永逝文》等三賦一文,正文皆以騷賦特有之“兮”字為標志,分劃節(jié)奏、調(diào)節(jié)音律;《嘆逝賦》《懷舊賦》《恨賦》《別賦》等四篇駢賦,協(xié)韻可歌??梢姡x韻位固定、一般不換韻,通過句中或末尾虛詞強化節(jié)奏、調(diào)整音律。另外兩篇哀傷文,《宋文皇帝元皇后哀策文》與《齊敬皇后哀策文》也有用韻。13首哀傷詩皆為古體,除《幽憤詩》為四言外,余皆五言,韻律和諧。

      (三)架構

      從句子和篇章的架構看,哀傷賦與哀傷詩皆句式整齊,對仗工整;哀傷文以四言為主,偶有騷體句,用“嗚呼哀哉”分層。

      《文選》7篇哀傷賦?!堕L門賦》之散句序文為后人所添,正文格式“XXX而XX兮,XXX而XX”,其中虛詞多變,上下句多對仗,如“白鶴噭以哀號兮,孤雌跱于枯楊”[3]293?!端寂f賦》序乃自作,以散句行,正文全為“XXX之XX兮,XXX于XX”,虛詞包括“于、而、以、之、乎、其”,句式對仗,如“棟宇存而弗毀兮,形神逝其焉如”[3]296?!豆褘D賦》序亦己作,全用散句,正文全為“XXX之XX兮,XXX之XX”,對仗嚴整,如“嗟予生之不造兮,哀天難之匪忱”[3]300。另外,《哀永逝文》雖歸為“文”,其實是“賦”,沒有序文,正文句式有三:“XX兮XX,XX兮XX”與“XXX兮XX,XXX兮XX”和“XXX兮XXX,XXX兮XXX”。對仗工整,如“望山兮寥廓,臨水兮浩汗”與“視天日兮蒼茫,面邑里兮蕭散”和“昔同途兮今異世,憶舊歡兮增新悲”[3]1066。騷賦之條件有二:一是采用楚騷的文體形式,也就是以“兮”字句作為基本句式;二是明確用“賦”作為作品名稱[4]96。據(jù)此推之,是為四篇騷賦。

      陸機《嘆逝賦》、潘岳《懷舊賦》,體制相似,序皆散句,正文大量“XXX之XX,XXX而XX”的六言句式,也有少量四言句式,如“仰睎歸云,俯鏡泉流。前瞻太室,傍眺嵩丘”和“弭節(jié)安懷,妙思天造。精浮神滄,忽在世表”[3]298。以虛詞“而”“之”“于”“以”“其”綰結,而無語氣詞“兮”。江淹《恨賦》《別賦》,句式多變,大量四言、六言和少量“騷體”句型,四言句如“濁醪夕引,素琴晨張”,六言句如“風蕭蕭而異響,云漫漫而奇色”,騷體句如“夏簟清兮晝不暮,钅工冬凝兮夜何長”[3]306。以此觀之,是為四篇駢賦。

      在13首哀傷詩中,除嵇康《幽憤詩》為四言外,余皆五言,結構不一。

      《文選》3篇哀傷文,潘岳《哀永逝文》歸為賦類,顏延之《宋文皇帝元皇后哀策文》與謝朓《齊敬皇后哀策文》之序文全是散句,正文以四言為主,偶有騷體句,每層以語氣詞“嗚呼哀哉”結尾。

      總之,《文選》哀傷賦、哀傷詩、哀傷文,字句和篇幅的長短都不相等,全部用韻,句式整齊,變化較少,且若去掉哀傷賦和哀傷文中的虛詞,賦、文二體立即化作五言詩??梢姡鋾r賦、詩、文三種文體的體制規(guī)范并未完全確立,同大于異。

      二、語詞、辭格、風格的語體同構

      “語體是適應不同交際功能、不同題旨情境需要而形成的運用語言特點的體系。在文學作品中用得最多、最廣的基本詞匯和基本句型構成了文學語言的共核語言,這種共核語言表明各種文體之間異中有同,同大于異。但是,不同的文本語境要求選擇和運用不同的語詞、語法、語調(diào),形成自身適用的語言系統(tǒng)、語言修辭和語言風格,由此構成一種文體特定的語體?!盵2]9反之可見,《文選》哀傷類作品在同一主題的規(guī)約下,可以相同或相近的語詞、辭格構成基本一致的語言系統(tǒng)、語言修辭,進而形成類似的語言風格。

      (一)語詞

      每種文體都有一套自成系統(tǒng)的語詞[2]11,不同文體又因主題相同而構成共核語言,形成相似的語言系統(tǒng)?!段倪x》哀傷類作品或直言“哀”“傷”,或用與其相近者如“悲”“痛”,相反者如“樂”,甚至用一些因為哀傷而產(chǎn)生生理反應的語詞表現(xiàn)哀傷之情。如“樂心其如忘,哀緣情而來宅”[3]297“哀人易感傷,觸物增悲心”[3]429“嗚呼哀哉”[3]1068“步庭廡以徘徊,涕泫流而沾巾”[3]299“口嗚咽以失聲兮,淚橫迸而沾衣”[3]300“悲風汩起,血下沾衿”[3]304,等等。在《文選》23篇哀傷類作品中,出現(xiàn)“哀”22次、“傷”12次、“悲”30次,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與之相反的詞語,它們分布在每一篇中。這些語詞構成一套語言系統(tǒng),或直接或間接地言說哀傷,宣泄哀情。

      (二)辭格

      語體也包括語言修辭,大致分為語音(如用韻)、語義(如用典、比喻、借代、雙關等)和句法(如對仗、并列、重復等)三個方面[2]11。

      首先,在語音方面,《文選》哀傷類作品多用疊音詞和聯(lián)綿詞?!兜客鲈姟芬浴皷V朧”“皎皎”形容明月孤照,以“烈烈”“凜凜”形容夜寒風冷,以“亹亹”形容時間漫長,以“煢煢”“戚戚”形容孤苦哀傷。聽這疊詞發(fā)出悠長聲音,似與潘岳一同深陷凄苦,似被哀傷久久裹纏。聯(lián)綿詞以“徘徊”最為常見,如 :“步庭廡以徘徊,涕泫流而沾巾。”[3]299“惟古昔以懷今兮,心徘徊以躊躇?!盵3]296“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3]428“徘徊向長風,淚下沾衣衿?!盵3]429“停駕兮淹留,徘徊兮故處?!盵3]1066一個“徘徊”寫出抒情主體如許孤獨、哀傷。其他如“輾轉(zhuǎn)”“寤寐”“恍惚”“仿佛”“忉怛”也很常見,使得文章讀來低回往復,深感其人哀情之沉郁。

      其次,哀傷之情外弱內(nèi)強,不宜過分傾瀉,故而使用典故、比喻,既可豐富語義,更顯含蓄深厚。

      “隸事運典,實即‘婉曲語’之一種。用意無他,曰不‘直說破’,俾耐尋味而已?!盵5]1474如“嘆黍離之愍周兮,悲麥秀于殷墟……昔李斯之受罪兮,嘆黃犬而長吟”[3]296。《黍離》《麥秀》乃遺民途經(jīng)故國,嘆昔日宗廟之地而今盡為黍麥,哀愍王朝顛覆、不忍離去之辭,向秀赴任途經(jīng)嵇康舊居,見曠野蕭條、人去廬空而哀傷叢生,更借李斯之事暗含自身性命之憂。

      《長門賦》多比喻,如“雷殷殷而響起兮,聲象君之車音”與“擠玉戶以撼金鋪兮,聲噌吰而似鐘音”及“望中庭之藹藹兮,若季秋之降霜”[3]293,由于過于思念君王而將雷聲聽成車聲,錯把庭中月光看作冷霜,空曠宮室正如孤寂內(nèi)心,所有比喻都是寫心。“君若清路塵,妾若濁水泥。浮沈各異勢,會面何時諧?愿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君懷良不開,賤妾當何依?”[3]428夫君似那翻飛上天的塵土,賤妾如同墜落水坑的污泥,她亦自擬長風,渴望吹入君王懷中,奈何浮沉異勢、君懷不開,只??誓?。

      對比產(chǎn)生的情感反差更能反映主體的孤寂感傷。 “棟宇存而弗毀兮,形神逝其焉如”[3]296寫向秀途經(jīng)嵇康舊居,慨嘆物存人逝、人去廬空。張載《七哀詩》以今日凋敝、衰敗之陵園與漢主昔日之輝煌、昌盛相比,發(fā)出“昔為萬乘君,今為丘中土。感彼雍門言,凄愴哀今古”[3]429之嘆。潘岳《哀永逝文》言“昔同涂兮今異世,憶舊歡兮增新悲”[3]1066,對比生年之短與逝日之長,回憶舊日之歡尤增今日之悲,抒發(fā)幽明懸隔、悲歡離合之哀傷。

      最后,可將排比、重復、頂真、對偶等結構句子之法稱為句法。使用排比,增強氣勢、強化感情。“浮云郁而四塞兮,天窈窈而晝陰。雷殷殷而響起兮,聲像君之車音。飄風回而起閨兮,舉帷幄之襜襜。桂樹交而相紛兮,芳酷烈之訚訚。孔雀集而相存兮,玄猨嘯而長吟。翡翠脅翼而來萃兮,鸞鳳翔而北南?!盵3]293從浮云四塞、殷雷陣陣、回風驟起,到桂樹交紛、雀集猨吟、鳥來鳳回,一切景象不過是哀情的外化?!叭トA輦兮初邁,馬回首兮旋旆。風泠泠兮入帷,云霏霏兮承蓋。鳥俛翼兮忘林,魚仰沫兮失瀨?!盵3]1066更從遠近、上下寫來,營造逼仄環(huán)境,襯托心中之苦。

      為了強調(diào)哀傷之情,使文章層次清晰、條理突出,有意讓能夠表現(xiàn)哀傷的詞語重復出現(xiàn)。賦末常以“重曰”總結、補充全文,此非簡單重復,而是以韻語對正文主題進行強化、提升。《別賦》《恨賦》以“或有”“或乃”“乃有”“又若”“至若”“至如”“至乃”“若乃”“若夫”“及夫”等重復和排比引出哀詞,理清層次、強化哀情?!冻隹魃峥薹镀蜕洹匪难浴捌缴保窇浲?、唏噓感傷。哀傷文經(jīng)常間隔重現(xiàn)的“嗚呼哀哉”,既強化哀傷,又突出層次。

      也有用頂真來貫通聲情、增強語勢的?!兜客鲈姟菲涠骸柏M曰無重纊,誰與同歲寒。歲寒無與同,朗月何朧朧。展轉(zhuǎn)眄枕席,長簟竟床空。床空委清塵,室虛來悲風。”其三:“茵幬張故房,朔望臨爾祭。爾祭詎幾時,朔望忽復盡?!盵3]430其中“歲寒”“床空”“爾祭”皆為頂真,使哀傷之氣綿延低徊。

      (三)風格

      語言風格是語言運用的綜合表現(xiàn),也是語言審美的最高范疇,形成要素包括語言系統(tǒng)(語音、詞匯、語法)和語言修辭(辭格、文字、標點、圖形)兩類,使用相同的語言系統(tǒng)和語言修辭,可以形成相同的語言風格[6]501。

      總之,《文選》哀傷賦、詩、文以與“哀傷”相同、相近或相反的語詞,構建了一個富于哀傷情調(diào)的語言系統(tǒng),又用多種辭格協(xié)調(diào)語調(diào)、平衡語義、結構句法,從而形成共同的語言風格,即“凄愴哀傷”。

      三、抒情、敘事、意象的體式融通

      體式,指文體的表現(xiàn)方式,如敘事、抒情、說明、議論,等等[2]13?!段倪x》哀傷賦、哀傷詩、哀傷文皆為“敘哀事”與“抒哀情”,故其體式都為抒情和敘事,再將“意象”視作“議論的風景”,與其構成“事、景、情”的融合,以此融通體式,表現(xiàn)哀傷主題。

      (一)抒情

      《文選》哀傷類作品的抒情方式主要包括生死對比、音哀景悲、夢中寄情。

      首先,對比生死,凸顯哀傷。如:“昔為萬乘君,今為丘中土?!盵3]429生前貴為天子,死后一抔塵土?!拔敉抠饨癞愂?,憶舊歡兮增新悲?!盵3]1066昔日出雙入對,而今陰陽兩隔?!拔┕盼粢詰呀褓?,心徘徊以躊躇。”[3]296對比亡友今昔,心中無限哀傷。

      其次,目睹遺物、聽聞哀音,引發(fā)哀傷。如:“容貌儡以頓悴兮,左右凄其相愍。鞠稚子于懷抱兮,羌低徊而不忍?!盵3]300“幃屏無仿佛,翰墨有余跡。流芳未及歇,遺掛猶在壁?!盵3]430但見亡人生前所用奴仆、遺留稚子甚至墨跡、衣服諸“遺物”,便生哀傷。聽聞哀音,亦復如是:“寢興目存形,遺音猶在耳?!盵3]430“聽鳴笛之慷慨兮,妙聲絕而復尋?!盵3]296“輪案軌以徐進兮,馬悲鳴而局顧?!盵3]300聞音念妻、聽笛憶友、顧馬懷舊,匯成泣涕一片。

      最后,夢是現(xiàn)實的反映,可以夢中寄情。 “忽寢寐而夢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覺而無見兮,魂迋迋?cè)粲型觥!盵3]293思念太深,似夢似幻。潘岳哀傷賦、詩、文皆寫夢境:“愿假夢以通靈兮,目炯炯而不寢?!?“夢良人兮來游,若閶闔兮洞開。怛驚悟兮無聞,超惝恍兮慟懷?!盵3]300“獨無李氏靈,仿佛睹爾容?!盵3]430“是乎非乎何皇,趣一遇兮目中。既遇目兮無兆,曾寤寐兮弗夢?!盵3]1066愿與亡人夢中相見,卻一夜無眠、或覺后更悲。

      (二)敘事

      借助時空遷移、場景變換、追憶往昔、人物對話的敘事手法和代言體及以抒情主體帶動全篇進展的敘事結構,交代哀情產(chǎn)生原因。

      從清晨在離宮盼望皇上臨幸而無望,到日暮登臺眺望又下臺周覽深宮,再從夜間月下?lián)崆倥c寤寐泣涕到曙光來臨,《長門賦》以一天一夜的寡居生活和不斷變化的場景推進故事發(fā)展?!兜客鲈姟窂耐銎捱z物追憶昔日琴瑟之好,《思舊賦》由笛聲追思曩昔游宴之歡,對比往昔之樂與今日之悲,抒發(fā)哀情。抒情主體與抒情對象可以借助對話溝通,而因?qū)υ捯环饺蔽?,又使哀情更加悲愴,曹植《七哀詩》即在一問一答中敘事?/p>

      代言指作者代擬他人言說,《長門賦》即司馬相如代皇后而作,潘岳用寡婦口吻寫《寡婦賦》,曹植《七哀詩》以夫妾關系言君臣之事,三篇哀傷文全為代言。盡管以代言結構敘事,抒情主體之地位仍然突出,《長門賦》全以皇后口吻敘述,時而以其眼觀景、時而以其耳聞聽、時而以其心言情,時地移換、情感表達,皆以皇后為線索推動故事發(fā)展。

      (三)意象

      《文選》哀傷類作品的意象類型可以分為自然意象和文化意象。

      自然意象按有無生命分為動物意象、植物意象和無生命意象。首先,近身動物與抒情主體處在同一情感場域,二者情感指向相反或相通,都為抒發(fā)哀情。如:“孤鳥嚶兮悲鳴。”[3]300“肅肅高桐枝,翩翩棲孤禽。”[3]429孤鳥陣陣哀鳴,聽碎孤獨之人?!翱兹讣啻尜猓j嘯而長吟。”[3]293“如彼翰林鳥,雙棲一朝只。”[3]430“如彼游川魚,比目中路析?!盵3]430以雙映單、借此言彼?!拜啺杠壱孕爝M兮,馬悲鳴而局顧?!盵3]300“去華輦兮初邁,馬回首兮旋旆。”[3]1066“仆人案節(jié),服馬顧轅?!盵3]1068仆悲馬懷,尤增哀情。其次,抒情主體將情感投射在植物上?!奥菘M骨,拱木斂魂?!盵3]304“落葉委埏側(cè),枯荄帶墳隅?!盵3]430營構感傷氛圍,推進敘事發(fā)展,傳遞哀傷之情?!靶潘擅貝?,嗟芝焚而蕙嘆?!盵3]297“徂謝易永久,松柏森已行。”[3]432“陳象設于園寢兮,映輿鍐于松楸。”[3]1071墓園多楸柏松,既有標示之用,也寓堅貞不屈。最后,日暮、寒夜、孤輪等無生命物也因人的情感投射而產(chǎn)生意義?!叭拯S昏而望絕兮,悵獨托于空堂。”[3]293“薄暮心動,昧旦神興。”[3]304“方舟溯大江,日暮愁我心。”[3]428由明至暗、從陽到陰的黃昏,一切由盛轉(zhuǎn)衰,心中涌起悲涼?!跋罐D(zhuǎn)而不寐,驟長嘆以達晨?!盵3]299“獨夜不能寐,攝衣起撫琴?!盵3]428月冷宵寒,長夜無眠,悲情難遣。

      文化意象由一些特定人物、實物積淀而成?!案腥贾城刭?,甘捐生而自引?!盵3]300寡婦孤苦無依,甚至要如三良為穆公殉葬般追隨丈夫死去?!拔衾钏怪茏镔猓瑖@黃犬而長吟?!盵3]296借李斯為官遭禍、抽身悔遲來悲嘆嵇康無罪而死,亦對自身性命有所憂懼。此二賦或反用故實,或充實典義,情意深重?!吧蠎M東門吳,下愧蒙莊子?!盵3]430“渠懷之其幾何?庶無愧兮莊子。”[3]1066陸機兵敗遭誅、悔入仕途,莊子鼓盆而歌、超脫死亡?!把又輩f(xié)心許,楚老惜蘭芳。解劍竟何及,撫墳徒自傷。”[3]432“空悲故劍,徒嗟金穴?!盵3]1071季札懸劍,守信重義,故人亡去,吾心傷哉。古代文人習琴,故被賦予“悼亡友、嘆知音”和“傷亡妻、失愛侶”的情感意蘊[7]255,如:“援雅琴以變調(diào)兮,奏愁思之不可長?!盵3]293“絲桐感人情,為我發(fā)悲音?!?“獨夜不能寐,攝衣起撫琴?!盵3]428“寧知安歌日,非君撤瑟晨?!盵3]435寫琴瑟諧鳴,感情和睦。

      可見,《文選》哀傷賦、哀傷詩、哀傷文的抒情方式與敘事方式及意象類型比較接近,而其正是以此體式來表現(xiàn)三者共同的哀傷主題。

      四、功能、形式、審美的體性趨同

      “體性是在具體文體的題材質(zhì)料、語言特征、體制結構等基礎上,對文體作出的整體性把握。”[8]17而且“文體風格的形成與文體所特有的表現(xiàn)對象、應用場合及用途、文體的形式因素、文體自身的歷史傳統(tǒng)、時代審美思潮都有關系”[8]113。這就是說,文體形態(tài)是體制、語體、體式、體性的有機統(tǒng)一,而體性又是文體形態(tài)的最高審美范疇。

      (一)功能

      《文選》哀傷賦、詩、文之文體功能都是抒發(fā)哀傷之情,這也是作家的創(chuàng)作意圖即作品的主題,而主題決定題材的取舍,也與風格形成緊密相關。

      從哀傷類作品的表現(xiàn)對象和應用場合看,它們基本分為兩個層面:《恨賦》《別賦》與前六首哀傷詩,表現(xiàn)具有普遍性的愛恨離別之情和亂世之中的功業(yè)無成,這是社會層面;個體層面包括,為皇后遭棄、婦人喪偶的悲劇命運而哀傷的《長門賦》《寡婦賦》,為傷悼逝去親友而創(chuàng)作的《思舊賦》《嘆逝賦》《懷舊賦》以及后七首哀傷詩與三篇哀傷文,也是為傷悼他人死亡而作。

      面對親人、好友的死亡,抒情主體表現(xiàn)出一種深入骨髓的惋惜、悲痛;面對社會的不公,抒情主體則多表現(xiàn)出無奈、怨憤。兩個層面雖有較小區(qū)別而風格指向皆是哀傷。

      (二)形式

      作品風格之形成與文體自身的歷史傳統(tǒng)關系密切,一種文體需經(jīng)漫長的創(chuàng)作實踐才能形成一定的個性特征,如“文適于敘述、說理、議論,形式自由、流暢、平易;詩偏重抒情,受句式、押韻的限制而顯得含蓄、凝練、典雅”[8]142,而在實現(xiàn)文體突破時又經(jīng)常需要打破這種個性特征。

      賦體長于鋪排,便于敘事,可將哀情之由交代清楚,可以完整表達哀傷之情,既能如《長門賦》精微細膩地抒寫感傷、孤獨,也能如《嘆逝賦》廣泛深刻地表達情感、哲思。詩體遠不如賦體自由,卻多委婉之姿,故使哀情曲盡幽微、感人至深,又以比興納萬千情思于數(shù)言,簡潔不簡單、深婉而動人。三篇哀傷文都是韻文,既有賦之鋪排,又有詩之比興,如同“賦的詩化”或“詩的賦化”,介于詩文之間。正是三種文體的個性化滿足了哀傷作品多樣化的審美需求,才使哀傷主題具有了獨特的審美風格。

      (三)審美

      時代的審美風尚也關乎文體風格之形成,“文體的發(fā)展總是與時代精神的感受方式相合拍,當特定的文體形態(tài)與群體和時代的感受方式相對應時,才得到接受,這正是文體興盛的基礎”[8]3?!段倪x》哀傷類作品除《長門賦》作于西漢,余皆來自魏晉宋齊梁代,因而時代的審美風尚也是須加考慮的重要因素。

      東漢末年到魏晉時期的社會局面促成以悲為美、以悲為樂的審美風尚,士人普遍存有哀傷心態(tài),李澤厚說:“對生死存亡的重視、哀傷,對人生短促的感慨、喟嘆,從建安到晉宋,從中下層到皇家貴族,在相當長一段時間中和空間內(nèi)蔓延開來,成為整個時代的典型音調(diào)?!盵9]91誰也無法擺脫時代,何況異常敏感又得風氣之先的文人?!段倪x》哀傷類作品大多抒發(fā)的正是悲情時代的群體或個體的不幸遭遇和哀傷之情。除此而外,作者個人審美習慣亦與風格形成關系密切。

      總之,《文選》哀傷賦、詩、文在哀傷主題的規(guī)約下,結合時代審美風尚、突破文體歷史傳統(tǒng)、從而實現(xiàn)表達哀情的功能,最終形成沉郁、哀傷的風格。由于《文選》哀傷賦、哀傷詩、哀傷文之主題或風格皆為“哀傷”,所以《文選》將其聚為一處,設立“哀傷”類目。也就是說,《文選》“哀傷”類目設立之依據(jù),既可認作一種主題類聚,也可說是同一風格的凝成。

      五、余論:不同文體與相同主題、題材、題目

      從大量的中國古代文學作品和豐富的文體形態(tài)理論看,“一題多體”之“題”至少涵攝“主題”“題材”“題目”三個方面,使用不同文體表現(xiàn)相同主題、題材、題目,勢必產(chǎn)生各式各樣的作品形態(tài),如何平衡“題”與“體”間的張力,乃是每位作者首要思考的問題。

      在“尊體”意識盛行時代出現(xiàn)“破體”與“辨體”現(xiàn)象,“辨體”在于區(qū)別不同文體的差異,突出個性;“破體”在于彌合不同文體的差異,強調(diào)共性。隨著文體類型日益增多,文體形態(tài)日漸成熟,“辨體”方式日趨多樣,文體個性隨之突出而共性卻被遮蔽?!拔恼乱泽w制為先”和“文章莫難于辨體”無疑道出文體分辨的難度,其實文體之間并無不可逾越的鴻溝,探尋文體之間交融互滲的可能,正有益于彌合日益煩瑣的文體分化。按照“辨體”思維,不同文體應有不同形態(tài),但在表達一個相同主題、題材、題目時,必然促使文體個性弱化而走向融合,也正是由于文體之間存在共性,各種文體才有相互交融的可能。

      《文選》成于南朝梁代,此時“尊體”意識尚未成熟,故而賦、詩、文三種文體更多表現(xiàn)出“破體”的共性特征?!段倪x》依“主題”來“選文設目”,按“文體”來“分類編排”。本文正是通過考察《文選》哀傷賦、哀傷詩、哀傷文三種文體在表現(xiàn)一個哀傷主題時,其文體形態(tài)(體制、語體、體式、體性)所表現(xiàn)出的共性及原因,來總結賦、詩、文三種文體得以交融互滲的可能方式。古代文學作品中確有不少“一題多體”的文體現(xiàn)象,可以以此審視其間的共性或個性,考察文體之間的交互影響,發(fā)掘作品更為豐富的意蘊,而且對我們理解和借鑒古人這種創(chuàng)作方法也不無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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