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景芳
作為中共早期重要領導人之一,蔡和森的思想十分豐富,目前學術界主要集中于研究他的黨建思想、史學思想,而對其民生思想尚無系統(tǒng)論述;但事實上,為了解決近代中國民生困頓的難題,他曾作出了長期的艱辛探索,并形成了許多理論成果,這不僅對當時民生問題的解決起到了重要的指導作用,同時也給新時代保障和改善民生提供了經驗借鑒。
由于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侵略,近代中國完全淪為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國家失去獨立、百姓生活困苦,蔡和森自小就目睹了這一社會現(xiàn)實;而酷愛讀書的他,由于深受湖湘文化的影響,少年時期就深具憂國憂民的意識,立志要改變中國社會的現(xiàn)狀。隨著北上求學、旅法留學,他終于成長為一個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并找到了一條解決近代中國民生問題的新路。
中國共產黨人對民生問題的關注首先體現(xiàn)在對階級生存困境的分析。從1840年鴉片戰(zhàn)爭爆發(fā)到八國聯(lián)軍侵華,中國完全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隨著外國資本的大量侵入,中國傳統(tǒng)的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模式被打破,但封建制度對農民的剝削并沒有因此消失。據統(tǒng)計,當時“占農村人口不到10%的地主,占有60%-70%的土地;而占農村人口70%的貧農連同雇農,卻沒有或只占有少量土地。無地或少地的農民不得不租種地主的土地,并把自己收獲物的四成、五成甚至六成、七成作為地租交給地主”?!?〕而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侵略,使得本就遭受地主壓榨的農民,此時還不得不承受帝國主義的壓迫。雙重壓迫下,這種剝削更加沉重了。面臨著重重剝削,農民的困苦生活只是整個社會的一個縮影。工人、小商人包括知識分子也都深受其害,生活愈發(fā)貧困且毫無政治權利可言,在生死線上苦苦掙扎。
蔡和森對這些階級的生存現(xiàn)狀給予了極大的關注。他曾描述道:“自資本帝國主義侵入以來,農民所受的政治壓迫亦與日俱深”;〔2〕“三代以上的手工生產者一批一批的失其職業(yè)”;〔3〕“工人一日不做工,便馬上要餓肚皮”;〔4〕“中國的智識階級真是哀鴻遍野,觸目皆是:除很少數做了豬仔政客洋奴西之外,最大多數真是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流離失所窮困無告的可憐品!”〔5〕而造成這些現(xiàn)象的根本原因就是帝國主義和封建軍閥的雙重剝削。由此他進一步指出趕走帝國主義、推翻封建軍閥是改變民生的關鍵所在。
一直以來,蔡和森對中國人民尤其是廣大工農的生存困境,給予了極大的同情和關注,而他能夠主動去關注貧苦百姓的生活,正是源于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
一方面,蔡和森民生思想的形成深受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民本思想的影響。其中,墨子“以民為本”的思想對蔡和森影響最為深厚;近代中國,普通老百姓受剝削的程度是最為深重的,蔡和森把墨子的“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6〕解釋為要讓貧苦百姓過上吃飽穿暖的幸福生活,同時號召廣大知識分子應以天下為己任,投入到救國救民的具體實踐中去,那么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只計大體之功利,不計小己之利害”,〔7〕敢于犧牲個人的利益以換取更多人的幸福。
另一方面,湖湘文化對蔡和森的影響也是極大的?!跋忍煜轮畱n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是湖湘文化的一個經典寫照,表達的正是湖湘進步人士憂國憂民的情懷,蔡和森在目睹了民生困頓的社會現(xiàn)實后,便立下了救國救民的遠大志向,而后一生都在為民生的改變而奮斗,這正是對湖湘精神的繼承;同時,湖湘文化中“知行合一、經世致用”的思想也對其有著重要的引導作用,蔡和森在確立馬克思主義思想后,并沒有一味照搬理論,而是在考察了國內各階級的生存現(xiàn)狀、生存需求的基礎上,提出了一系列改變民生的有效舉措。
蔡和森并不是一開始就主張用馬克思主義來指導解決民生問題,早期曾深受改良主義思想的影響,他主張通過個人品行的提升來達到改造整個中國的目的,雖然這種想法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但作為蔡和森致力于改變民生的嘗試,是有積極意義的。他開始深入研究馬克思主義思想,則是在旅法留學期間,通過閱讀相關著作,并結合對各國工人運動的考察,蔡和森對這一學說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馬克思主義學說主張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chuàng)造者,強調要建立無產階級政權,為絕大多數人謀利益,這正好與蔡和森自小立志為貧苦大眾謀生存、謀幸福相一致,而俄國十月革命的勝利,使無產階級當家作主成為可能,通過將俄國與西方資本主義國家進行對比,這進一步讓蔡和森看到了國家獨立、民族解放的新路徑,即效仿蘇俄,走社會主義道路,讓工農成為國家的主人,只有這樣,才能從根本上改變底層人民的生活現(xiàn)狀。1921年在寫給陳獨秀的信中,蔡和森指出“馬克思的學理由三點出發(fā):在歷史上發(fā)明他的唯物史觀;在經濟上發(fā)明他的資本論;在政治上發(fā)明他的階級戰(zhàn)爭說。三者一以貫之,遂成為革命的馬克思主義。社會革命完全為無產階級的革命”。〔8〕而革命的目的就是徹底消除經濟壓迫,人們才能過上為自己而生產的生活。
蔡和森在馬克思主義思想的指導下,探索出了一條救國救民的新路,即社會主義道路,由此從宏觀上建構了解決民生問題的基本思路,并提出了一系列具體的設想。
(1) 關于民生問題重要性的認識
中國共產黨對于民生問題重要性的認識直接體現(xiàn)在黨的政治責任層面。中國共產黨自誕生之日起,就是以領導無產階級獲得解放為使命,這也是中國共產黨與其他政黨最大的區(qū)別,正如蔡和森在《中國共產黨的發(fā)展(提綱)》中指出,“尤其是在五四以后,證明過去指導革命的黨是不行了,要求有新的政黨、新的方法來團結組織各種各派反帝國主義、反軍閥的群眾,以使中國革命運動進行到底,并領導無產階級得到解放,這即是中國共產黨在歷史上應擔負的使命,所應有的政治的責任”。〔9〕無論是革命目標的提出、革命道路的選擇,還是革命力量的組織等,最終的立足點都是人民的解放,這種解放在近代中國首先并更多地表現(xiàn)在物質層面,如農民擁有土地,工人漲薪、工時減少、工作環(huán)境改善,小商人和小手工業(yè)者能自由買賣營業(yè)等,這都關乎著百姓最根本的需求。
同時,民生問題的解決是社會發(fā)展的必然要求。自北洋軍閥統(tǒng)治中國以來,戰(zhàn)爭連連,“卷入內戰(zhàn)的軍隊,1917年約5萬人,到1924年增加到45萬人”,〔10〕軍費的投入逐年增長,加之各派軍閥勾結帝國主義、劃分勢力范圍,國家處于四分五裂的狀態(tài),整個社會的經濟發(fā)展相對滯后。就農民階級而言,農村的土地絕大部分被封建地主占有,農民處于極其貧困的狀態(tài),他們的勞動能力被限制了,工人階級亦是如此,他們?yōu)榱松娌坏靡言谫Y本家的工廠里做工,工資低、工作時間長、生活環(huán)境差,工人自身的生產積極性和創(chuàng)造性會大幅降低,如此一來,自然不利于生產力的發(fā)展;因此,社會的進步必然要求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fā)展,而改變民生是其中的關鍵一步。
(2) 關于民生困頓原因的分析
有效解決民生問題的前提是找到困擾民生的原因,蔡和森對于造成近代中國民生困頓原因的認識,經歷了一個由個人層面上升到社會制度層面的過程。他曾指出“日來愈益有感于吾國社會之晦盲否塞,為正人君子心量不大,孜孜然聚其聰明才力于為己,而不肯旁通一點之所致”。〔11〕把造成社會現(xiàn)狀的原因歸結為個人的自私自利,緊接著指出要“以個人之憂共諸天下,以天下之憂納諸一身”,〔12〕主張通過教育改造個人品行,使得人人都能心系天下,以此來達到改造社會的目的,而后提議將新民學會的宗旨定為“革新學術,砥礪品行,改良人心風俗”也正體現(xiàn)了這一點;后隨著旅法留學期間,馬克思主義思想的確立,他開始從社會制度層面對造成民生問題的原因進行更為深入準確的剖析。
近代中國的最大國情就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現(xiàn)狀,這正是造成民生困頓的根本原因。一方面,帝國主義國家從政治、經濟、文化等多個方面對中國人民進行重利盤剝,“中國的禍根是洋大人”,〔13〕蔡和森指出“許多年來,國際帝國主義用武力迫使中國勞動民眾為他們增殖財富,他們握住中國一切經濟生命,協(xié)定中國關稅,使中國永遠處于貧困和奴隸的地位而不能自振”,〔14〕由此可見,帝國主義不可能允許中國的資本主義工商業(yè)自由發(fā)展。另一方面,國內各派軍閥割據,為了爭奪勢力范圍,連年混戰(zhàn),完全無暇顧及經濟的發(fā)展,這既造成了對生產的破壞,又導致了高額的軍費支出,而高額的軍費大多來自對農民、手工業(yè)者的壓榨,如此一來,底層人民的生活更加苦不堪言。
蔡和森在對造成民生困頓的原因進行剖析后,立足于國內和國外兩個方面,從制度前提、經濟基礎、統(tǒng)一戰(zhàn)線、聯(lián)合蘇俄的角度,提出了解決這一問題的基本思路。
(1) 走社會主義道路,創(chuàng)設民生改變的根本制度前提
前已述及,近代中國民生問題產生的根本原因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制度現(xiàn)狀,因而解決民生問題的首要前提,就是爭取國家和民族的獨立。蔡和森早前曾提倡過行西方的改良主義,也研究過無政府主義,但在旅法留學期間,隨著對各種主義的綜合分析,他逐漸明白,在近代中國,只有確立社會主義制度,才能使國家獨立、民族解放成為現(xiàn)實,他指出“社會主義為資本主義的反應,其重要使命在打破資本經濟制度,其方法在無產階級專政,以政權來改建社會經濟制度”?!?5〕社會主義實現(xiàn)的途徑在于無產階級專政,這就意味著廣大工農將成為國家的主人,他們能夠擁有政治權利、享有社會財產、享受社會福利等,由此而言,只有社會主義才能拯救中國人民于水深火熱之中。
對于如何在中國建立社會主義制度即建立蘇維埃政權,蔡和森一開始提出進行無產階級的社會主義革命,這是有局限性的,在近代中國,資本主義經濟未獲得充分發(fā)展的情況下,直接效仿俄國進行社會主義革命的可行性微乎其微,后隨著實踐的不斷深入,他對中國革命的認識才得以愈發(fā)清晰準確,在《中國革命的性質與前途》一文中,明確指出“中國的國際地位是與俄國完全不同的。然而中國革命,按照他客觀的意義,無條件的是資產階級民權革命”,〔16〕這就徹底明確了中國革命的性質是資產階級民主主義革命,革命的任務是推翻封建統(tǒng)治、趕走帝國主義,在完成這一革命任務后,就不可避免地開始向社會主義轉變,即革命的前途是社會主義,而社會主義制度的建立將會使人民當家作主的愿望得以實現(xiàn),這就為民生問題的解決創(chuàng)設了制度前提。
(2) 發(fā)展生產力,構筑解決民生問題的物質基礎
生產力是社會發(fā)展的決定性力量,民生問題的解決,始終依賴著生產力的發(fā)展。在近代中國,無論是封建小農經濟還是資本主義經濟,只可能存在兩種結果,地主壓榨農民、資本家剝削工人,因而在這兩種經濟形態(tài)下,人們的生活無法得到改善,蔡和森對于這一點的認識十分明晰,他強調只有發(fā)展社會主義經濟才能最大程度解放生產力,建立一個真正“民生制的國家”。〔17〕
在講述《社會進化史》時,他提到“及私有財產制確立,政權集中于少數富人之手,國家遂與社會斷絕從來關系,僅代表社會中一小部分人之利益,并且為最少數人用以壓制最多數人的武器”。〔18〕在西方資本主義國家,資產階級在剝削和壓榨本國工人階級的同時,還通過侵略的形式將這種剝削輸出到殖民地國家,如割地賠款、投資建廠、操控關稅等,這些壓迫最終都轉嫁到殖民地的底層人民身上;對于殖民地國家來說,除了帝國主義的剝削,人們還必須承受由本國封建階級所帶來的地租、賦稅、徭役等沉重的負擔,他們所承受的壓迫是雙重的。而要想反抗這雙重壓迫,就必須奪取政權,走社會主義道路,發(fā)展社會主義經濟,蔡和森曾針對工人階級的生存近況明確指出,“工人要從‘賣力’與‘餓死’兩條路中解放出來,就只有根本推翻資本主義的私有財產制,將一切生產手段——即土地、資本——收歸社會公有,才能打破這把工錢制度的枷鎖,而直接過那‘為消費而生產’的社會生活”。〔19〕民生問題本質上是經濟層面的問題,只有立足于社會主義經濟制度、大力發(fā)展生產力,才能徹底改變無產階級的生存現(xiàn)狀。
(3) 建立統(tǒng)一戰(zhàn)線,凝聚改變民生的主體力量
近代中國社會幾乎各個階層都面臨著嚴峻的生存困境,要想解決這些難題,僅僅依靠某一個階級單打獨斗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必須聯(lián)合各階級,建立革命統(tǒng)一戰(zhàn)線,從而凝聚起改變民生的主體力量。蔡和森曾明確指出,“所以革命勢力的聯(lián)合便是國家統(tǒng)一的動力。要求國家統(tǒng)一必須先求革命勢力聯(lián)合。只有革命勢力聯(lián)合才能推翻軍閥割據、內亂頻仍的殘局而拯出人民于水火”,〔20〕而要取得這一“革命勢力聯(lián)合”,關鍵在于明確革命的對象、革命的領導力量及革命的動力。
分清敵友,是革命的首要問題,中國革命的對象首先是帝國主義和封建軍閥,二者的雙重壓迫加劇了百姓的生活困境,蔡和森明確指出,“中國自受國際資本帝國主義的侵略,政治經濟日漸崩壞,辛亥革命,政權轉移于帝國主義扶植的北洋軍閥而益亂”,〔21〕因此,只有推翻了帝國主義和封建軍閥,人們才能獲得自身的解放、實現(xiàn)民生訴求。
革命的領導權問題是革命的根本問題,五四運動后期,工人階級登上政治舞臺,革命性強加之分布集中的優(yōu)勢使得他們成為革命的領導力量,蔡和森認識到了工人階級這一優(yōu)勢,他指出,“我們惟望結合偉大的革命群眾的勢力,尤其是最能革命的工人階級的勢力來統(tǒng)一”;〔22〕但由于國內工人階級僅占總人口數量的0.5%,基數小,若只依靠他們單打獨斗無法取得革命的勝利,必須聯(lián)合其他階級的力量,即尋找革命的動力,從而建立革命統(tǒng)一戰(zhàn)線;他隨即注意到了數量龐大的農民階級,“中國革命的中心問題是農民問題”,〔23〕農民占到了人口的絕大多數,且部分工人和手工業(yè)者也是由農民轉變而來的,“農民在中國革命中的地位,自然比俄國更加重要”,〔24〕因而與農民這一革命的主力軍組成同盟,形成工農聯(lián)盟統(tǒng)一戰(zhàn)線,對于革命的成功至關重要;同時蔡和森還明確提出,要把小資產階級也團結到統(tǒng)一戰(zhàn)線中來,在帝國主義和地主階級的雙重壓迫下,中國的手工業(yè)者、“智識階級”飽嘗失業(yè)之苦,他們也是具有革命性的,能夠成為工人階級的同盟軍。如此一來,就形成了以工人階級為領導、農民階級為主力軍、小資產階級參與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各個階級都將直接參與到改變民生的革命斗爭中來。
(4) 吸收人類文明的優(yōu)秀成果,助力近代中國的民生改變
為了解決近代中國民生困頓的難題,蔡和森在立足于本國國情、注重國內因素的同時,也十分看重國際力量,他從中國革命與西方無產階級革命的關系、中國與蘇維埃俄國的關系這兩個方面來闡述中國與世界的關系,強調吸收人類文明的積極因子,是解決國內民生問題的重要外力。
蔡和森在《中國革命運動與國際之關系》中,明確指出“資本世界崩壞的現(xiàn)象:在西方業(yè)已行成普遍的無產階級之革命運動,在東方業(yè)已形成普遍的被壓迫民族之革命運動;兩種革命運動的焦點就是推翻國際帝國主義,兩種革命運動的成功就是世界革命;必須使中國革命運動與世界革命運動匯合,中國革命才能成功,中國革命問題才能真正解決”,〔25〕中國的民主革命是世界無產階級革命的一部分,“東方的民族革命與西方的無產階級社會革命有一共同的目的,都是推倒帝國主義”,〔26〕因而中國底層人民群眾生存境遇的改變與全世界無產階級地位的提高是緊密相連、不可分割的,必須將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yè)與全世界無產階級的解放緊密聯(lián)系起來。
與世界無產階級革命領袖蘇俄攜手,這是他多次提到的,一方面主張學習蘇維埃俄國,走社會主義道路,同時強調要通過與蘇俄的聯(lián)合獲得經濟援助,為國內的經濟發(fā)展籌措資金,與他人不同的是,蔡和森還明確主張學習德國先進的機械技術,他指出“然而這種計劃,實為中國民族獨立自強的要素,不過其達到之方法,在事實上只有下列二途:(一) 與全世界被壓迫民族之好友蘇維埃俄羅斯,及已完全解除武裝再無侵略能力并且最富機械與技術人材之德意志締結經濟同盟……”〔27〕
除了從宏觀上為解決民生難題建構基本思路外,蔡和森還針對各個階級的民生訴求,從工人運動、農民運動等多角度出發(fā),提出了一系列具體的設想。
(1) 以改變工人的生存境遇為切入點,大力推動工人運動的開展
工人階級作為最革命的階級,是解決民生問題的領導力量,蔡和森強調必須重視工人階級的力量、做好工人運動。工人階級所面臨的困境直接表現(xiàn)為工資低、工時過長、生活環(huán)境惡劣等,因而做好工人運動首先要以改善工人的生存困境為切入點,成立工會組織,組織罷工,要求漲工資、減工時、改善生活環(huán)境、提供福利保障,蔡和森明確提出要“實行八小時工作制,增加工資,失業(yè)救濟與社會保險等”?!?8〕
與此同時,蔡和森通過揭露帝國主義與封建軍閥勾結起來鎮(zhèn)壓工人運動的殘酷行徑,號召工人要聯(lián)合起來反抗北洋軍閥和帝國主義,如此一來,工人階級在重視本階級經濟要求的基礎上,就具有了政治性、革命性的目標,即推翻封建軍閥、打倒帝國主義,他指出“中國是國際資本主義的殖民地,殖民地工人階級天然的負有兩重責任:一面應為民族獨立的共同利益奮斗、同時應為本階級的特殊利益奮斗。怎樣才能完成這種重大的責任?第一要有明白的階級意識,第二要有獨立的經濟組織和政治組織”?!?9〕由此進一步強調“工人運動必須防止兩種傾向:第一只顧政治環(huán)境,而忽視本階級目前的經濟要求,第二是只顧目前的經濟要求而忽略了政治環(huán)境的爭斗”。〔30〕即工人運動要堅持政治運動與經濟斗爭同時并舉,二者缺一不可。
(2) 著力解決好農民的土地問題,為農民提供根本生存依據
“土地是財富之母”,它是農民生存和發(fā)展最基本的要素,解決好農民問題的關鍵就是解決好土地問題。蔡和森指出,“中國革命的中心問題是農民問題”,由此進一步強調,“現(xiàn)在革命發(fā)展,第一當注重的是農運問題;農運是整個革命根本問題”,〔31〕而農民運動的根本目地就是讓農民獲得土地,正如他所說的“應注重的是革命中的經濟問題;革命不僅使政治變化,且要使經濟變化……現(xiàn)在革命不僅在打倒軍閥與土豪劣紳,起政治上之變化,經濟方面,如第一點所說之農民問題,即土地問題,亦即吃飯問題,生活不能解決,革命斷難成功。解決經濟問題,即是解決農民土地問題”?!?2〕
對于如何解決農民的土地問題,他提出,一方面要在農村建立并發(fā)展黨的基層組織,大量吸收農民中的積極分子入黨,由基層黨組織來領導農會運動,以此為基礎,抗租抗稅、反對征兵,逐步肅清地主豪紳在鄉(xiāng)村中的勢力,并最終收回土地。另一方面,針對農村地區(qū)土匪猖獗、擾民傷財的難題,他進一步指出要妥善解決土匪問題,必須以農會作為切入點,通過教育對其進行改編,使其成為開展農民運動的助推力量,即“盡可能的獲得土匪群眾之領導權,使之脫離不忠實之首領,隸屬于農會之中而改編之。農會是主力,土匪是助力。改編時應加以正式軍事教育和土地革命的政治教育”?!?3〕
(3) 積極推動婦女解放,以保證女性的基本生存權利
隨著生產的變革,男性在氏族社會中的地位逐漸興起,女權衰落,女子最終隸屬于男性,中國古代封建社會奉行“夫為妻綱”、“三從四德”等準則,女子被多重枷鎖捆綁,地位極其低下,這一生存現(xiàn)狀,即使在近代中國,依然沒有得到根本改變。蔡和森曾用“最受壓迫”來形容中國的女工,“各大城市,有絲廠,紗廠,這些工廠用極低廉的女工,為資本家每日做工十二小時以上,工資比男工低微,無法養(yǎng)活其兒女。在生產的時候,是子女的生死攸關,但他們沒有多少時間休息,請假仍扣工資”。〔34〕而即使是能夠接受教育的女學生,她們同樣受到社會的歧視,蔡和森提到,“女學生在學校中所受的是良妻良母,‘三從四德’的教育,只準備養(yǎng)成新式家庭中的一文明玩物,她們在學校中書信受檢查,社交不自由,愛國運動之遭禁止,失去了獨立的人格,如牢獄中的囚犯”,〔35〕女性所受壓迫的程度是極其深重的,她們的權利無法得到社會的尊重和保障;他指出,推動婦女解放、實現(xiàn)男女平等是改變女性艱苦境遇的必然路徑。
蔡和森婦女解放思想的形成深受母親的影響,他的母親蘭英敢于破除舊社會的三綱五常,與父親解除婚姻關系,又和兄妹二人一起求學,是典型的新時代女性。1926年,蔡和森撰寫《婦女運動》一文,明確指出女子解放之路在于打破舊的封建制度,建立男女平等的社會,號召廣大女子應自覺加入到革命運動中去,同時提出了婦女解放運動的具體舉措:第一步是爭取當前的利益,女學生要爭取通信和社交自由,女工應要求實現(xiàn)男女同工同酬;第二步“引導婦女做廣大的社會運動”,〔36〕爭得法律地位上的平等,破除就業(yè)歧視;第三步,引導廣大女性參與到革命斗爭中來,婦女中的先進分子應深入到群眾中去,宣傳男女平等、女性獨立、女性自由;第四步,“改造社會制度,除去女子所受的經濟的壓迫,實現(xiàn)男女平等的共產社會”,〔37〕從根本上保證婦女權利的實現(xiàn)。
(4) 大力發(fā)展教育事業(yè),切實保障底層人民受教育的權利
封建制度等級森嚴,教育多為學在官府,底層勞動人民無法享有受教育的權利,但做好工農的教育卻十分重要,這既是保證其受教育權利的實現(xiàn),也是切斷帝國主義通過文化輸出占領思想陣地的關鍵舉措。受恩師楊昌濟的影響,蔡和森十分重視教育的作用,他指出“且彼欲設平民工廠及銀行等,尤非儲備人才不行”,〔38〕主張知識分子應以天下為己任,投入到教育事業(yè)中去。
一方面,他強調要大力開展平民教育,使教育的受眾更加廣泛,提出既要辦好小學教育、又要注重開展工農教育,要多吸收農民子弟入學。另一方面,他提出要豐富教育的形式、革新教育的內容;在1920年5月寫給毛澤東的信中,曾建議其在“緊張教書”的同時,大力推進“少年互助團”的形成、并可以通過“貼郵花”的形式進行“文化運動”;對于受教育的內容,他特別提倡新文化,在《婦女解放運動》一文中,他就大力抨擊過女子教育中的三綱五常、三從四德等封建文化。
毛澤東曾說“一個共產黨員應該做的和森同志都做到了”,蔡和森作為中國共產黨早期重要領導人之一,雖然一生短暫,但其民生思想是極其豐富的,他關于解決近代中國民生難題的艱辛探索,有著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一方面,蔡和森民生思想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具有重要指導意義。蔡和森強調“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在世界各國共產黨是一致的,但當應用到各國去,應用到實際上去才行的”,〔39〕在馬克主義思想的指導下,他深入考察了各個階層的生存現(xiàn)實,明確強調要依靠人民群眾來解決民生問題,號召各個階級聯(lián)合起來參與到革命運動中去,為實現(xiàn)自身的生存訴求而斗爭。于當代而言:一是要不斷完善和發(fā)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解決好民生問題,經濟是基礎、制度是前提,從確立馬克思主義思想開始,他就始終堅持要走社會主義道路,而新中國的成立、改革開放四十年來取得的偉大成就,充分證明了其思想的科學性,為此,我們必須堅持制度自信,面對新時代出現(xiàn)的新問題,要不斷改革創(chuàng)新,解決好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fā)展之間的矛盾。二是要始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為了解決民生困頓的難題,蔡和森深入人民群眾,詳細考察了各個階級所面臨的困境和階級需求,對新時代而言,黨和政府要切實解決好關乎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的問題,也必須堅持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如此才能把保障和改善民生落到實處。
另一方面,蔡和森為了幫助底層人民大眾實現(xiàn)民生訴求而奉獻終身的情懷,對于當代青年而言,也具有重要的引領作用。由于深受母親的影響,蔡和森少年時期便能自覺同情和關心身邊的貧苦農民,這份情懷逐步轉換成憂國憂民的意識,在青年時期更是付諸行動,投入到了救國救民的具體實踐中。馬克思在《青年選擇職業(yè)時的考慮》中曾寫道,“如果我們選擇了最能為人類而工作的職業(yè),那么重擔就不能把我們壓倒,因為這是為大家作出的犧牲;那時我們所享受的就不是可憐的、有限的、自私的樂趣,我們的幸福將屬于千百萬人……”蔡和森選擇了為工農群眾的利益而奮斗,雖然其年少時強調“只計大體之功利,不計小己之利害”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但其中蘊含的精神,正啟示著當代青年在選擇職業(yè)時應以人類的幸福為標準,主動擔負起時代賦予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