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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50后詩人作品賞讀[第一季]

      2020-03-17 09:27:40
      詩潮 2020年1期
      關(guān)鍵詞:詩人詩歌

      盧 輝

      晚 年

      芒 克

      墻壁已爬滿皺紋

      墻壁就如同一面鏡子

      一個老人從中看到一位老人

      屋子里靜悄悄的。沒有鐘

      聽不到嘀嗒聲。屋子里

      靜悄悄的。但是那位老人

      他卻似乎一直在傾聽什么

      也許,人活到了這般年歲

      就能夠聽到——時間

      ——他就像是個屠夫

      在暗地里不停地磨刀子的聲音

      他似乎一直在傾聽著什么

      他在聽著什么

      他到底聽到了什么

      [盧輝賞讀] 用“老”掉的時間來追問時間,相當(dāng)于用那么大的死來覆蓋有限的生。芒克《晚年》這首詩,它的冷峻,它的慨嘆,它的憂思,尤其是它仿佛在空房子里所散發(fā)出的氣場,足以讓人在主流話語之外,傾聽一個類似于先知先覺的“獨(dú)白”。這首詩由“傾聽”所派生出的追問留給讀者兩種心情:一是敬畏,二是好奇。前者表明了某種可望不可即的距離,后者則試圖消除這種距離。的確,在“老”掉的時間主宰之下,一方面,詩人本能地忠實(shí)于自己的直覺、情感和想象;另一方面,“他”(“老”掉的時間替身)竟然如此完整地保存著那份追問的本能,一份屬于“他”的快樂和孤獨(dú)的本能。這兩者之間的糾集與超越,足以證明芒克一直致力于對與他密切相關(guān)的現(xiàn)實(shí)與時間所做出的反制。對他來說,詩從來就是個體生命的一部分——最好的、最可珍惜的、像自由一樣需要捍衛(wèi)的那部分。同時,與詩匹配的時間——意味著自由的同時又在無情消逝的那部分,而只有這一部分“傾聽”到的時間才能在詩歌中駐足和延伸。

      落 日

      歐陽江河

      落日自咽喉涌出,

      如一枚糖果含在口中。

      這甜蜜、銷魂、唾液周圍的跡象,

      萬物的同心之圓、沉沒之圓、吻之圓

      一滴墨水就足以將它涂掉。

      有如漆黑之手遮我雙目。

      哦疲倦的火、未遂的火、隱身的火,

      這一切幾乎是假的。

      我看見毀容之美的最后閃耀。

      落日重重指涉我早年的印象。

      它所反映的恐懼起伏在動詞中,

      像抬級而上的大風(fēng)刮過屋頂,

      以微弱的姿態(tài)披散于眾樹。

      我從詞根直接走進(jìn)落日,

      他曾站在我的身體里,

      為一束偶爾的光暈眩了一生。

      落日是兩腿間虛設(shè)的容顏,

      是對沉淪之軀的無邊挽留。

      但除了末日,沒有什么能夠留住。

      除了那些熱血,沒有什么正在變黑

      除了那些白骨,沒有誰曾經(jīng)是美人

      一個吻使我渾身冰涼。

      世界在下墜,落日高不可問。

      [盧輝賞讀] 具有強(qiáng)力意志的歐陽江河,有著讓意志與生命在一個瞬間突顯悖論、聚焦矛盾的能力。以他的《落日》為例:“落日自咽喉涌出,如一枚糖果含在口中。/這甜蜜、銷魂、唾液周圍的跡象,/萬物的同心之圓、沉沒之圓、吻之圓/一滴墨水就足以將它涂掉?!睆摹坝砍觥钡健澳ǖ簟?,這首詩一開場,就把詩人面對生活中的任何一個場景都能將其撕裂或彌合的能力顯露無遺。歐陽江河是一位具有超級語言能力的詩人,他的語言一旦置于時代場景、心理景深和生命意志之時,總能迅即將其抽離為一個個關(guān)鍵語詞,通過語義的重新編碼,使之在悖反、歸謬、吊詭的邏輯演繹和修辭游戲中,呈現(xiàn)出似是而非、光怪陸離的幻影:“落日重重指涉我早年的印象。/它所反映的恐懼起伏在動詞中,/像抬級而上的大風(fēng)刮過屋頂,/以微弱的姿態(tài)披散于眾樹。/我從詞根直接走進(jìn)落日?!庇纱丝梢姡瑢儆谒陨淼囊粓霾蹲?、組織或拆解各種蹤跡的語言歷險,總是介于生命與意志、雄辯與詭論、變奏與表演之間,進(jìn)而呈現(xiàn)出復(fù)雜而睿智的詩人主體的形象。

      多 多

      是黎明在天邊糟蹋的

      一塊多好的料子

      是黑夜與白晝

      互相占有的時刻

      是曙光從殘缺的金屬大墻背后

      露出的殘廢的臉

      我愛你

      我永不收回去

      是爐子傾斜太陽崩潰在山脊

      孤獨(dú)奔向地裂

      是風(fēng)

      一個盲人郵差走入地心深處

      它綠色的血

      抹去了一切聲音我信

      它帶走的字:

      我愛你

      我永不收回去

      是昔日的歌聲一串瞪著眼睛的鈴鐺

      是河水的鐐銬聲

      打著小鼓

      是你的藍(lán)眼睛兩個太陽

      從天而降

      我愛你

      我永不收回去

      是兩把錘子輪流擊打

      來自同一個夢中的火光

      是月亮重如一粒子彈

      把我們坐過的船壓沉

      是睫毛膏永恒地貼住

      我愛你

      我永不收回去

      是失去的一切

      腫脹成河流

      是火焰火焰是另一條河流

      火焰永恒的鉤子

      鉤爪全都向上翹起

      是火焰的形狀

      碎裂碎在星形的

      伸出去而繼續(xù)燃燒的手指上是

      我愛你

      我永不收回去

      [盧輝賞讀] 詩人作為萬事萬物最有靈性的“接納者”,很容易將自己對世界的溫情理解,融入每一個詞語、每一個句子中,并在每一首詩歌的內(nèi)部構(gòu)造上,力圖實(shí)現(xiàn)自己孤寂而又堅(jiān)定的美學(xué)抱負(fù)。多多就是這樣一位詩人。以他的詩歌《是》為例:“是黎明在天邊糟蹋的/一塊多好的料子/是黑夜與白晝/互相占有的時刻/是曙光從殘缺的金屬大墻背后/露出的殘廢的臉/我愛你/我永不收回去”。的確,多多對漢語尊嚴(yán)的忠誠守護(hù),使他的詩歌很早就形成了顯著的個性風(fēng)格:意象簡潔,節(jié)奏明快,穴位準(zhǔn)確,銳利而富有張力。這首詩,他把“是”與“愛”置入母語,照亮了那些美好而令人糾葛的記憶。在他看來,愛,孤獨(dú),從寫作者的角度來說,是最為必要的元素。而把“愛”里的孤獨(dú)、寧靜和快樂串在一起,又是最美好的??梢哉f,多多的詩歌語句的跳脫或詞語的間離性,總會產(chǎn)生某種陌異的效果:“是兩把錘子輪流擊打/來自同一個夢中的火光/是月亮重如一粒子彈/把我們坐過的船壓沉”。月亮重如子彈,多么奇妙的比喻。在多多看來,詩歌寫作過程就是對詩歌重新定義的過程,所以說,詩人又是萬事萬物最有靈性的命名者。

      守 望

      王家新

      雷雨就要來臨,花園一陣陣變暗

      一個對疼痛有深刻感受的人

      對此無話可說

      你早已從自己的關(guān)節(jié)那里感到

      這陰沉的先兆,現(xiàn)在

      它來了。它說來就來了

      起風(fēng)的時刻,黑暗而無助的

      時刻!守望者

      我們能否靠捶打巖石來承擔(dān)命運(yùn)?

      如果我們躲避這一切,是否就能

      在別的地方找到幸福?

      守望者!你的睫毛苦澀

      你的雙手?jǐn)傞_,

      而雷雨越過花園那邊的城市,陰沉沉地

      來了。沒有別的

      你只能讓你的疼,更疼

      你只能眼看著花園,在另一個世界的

      反光中

      變暗,更暗

      一動不動,守望者!把你的生命

      放在這里

      讓親人們遠(yuǎn)走他鄉(xiāng)

      讓閃電更徹骨地進(jìn)入這片土地

      花園會亮起來的

      而與黑暗抗衡,你只需要一個詞

      一個正在到來的

      堅(jiān)定而光明的

      [盧輝賞讀] 王家新的作品善于從“另一個世界的反光中”尋找歷史的、情感的、現(xiàn)實(shí)的倫理。與很多50后詩人相比,飽經(jīng)西式文風(fēng)浸染的他沒有被“異國”所異化,以《守望》為例:“雷雨就要來臨,花園一陣陣變暗/一個對疼痛有深刻感受的人/對此無話可說/你早已從自己的關(guān)節(jié)那里感到/這陰沉的先兆,現(xiàn)在/它來了。它說來就來了/起風(fēng)的時刻,黑暗而無助的/時刻!守望者/我們能否靠捶打巖石來承擔(dān)命運(yùn)?”不難看出,雖說王家新比較醉心于個人化的情感演繹,但仍死守著種種也許更為繁復(fù)的情感倫理?;谶@種寫作態(tài)勢,他更加明確地將寫作置于某種“無窮”,置于個人與群體、社會、時代的交錯:“守望者!把你的生命/放在這里/讓親人們遠(yuǎn)走他鄉(xiāng)/讓閃電更徹骨地進(jìn)入這片土地/花園會亮起來的/而與黑暗抗衡,你只需要一個詞/一個正在到來的/堅(jiān)定而光明的/詞”。這里的交錯,如此冷寂又如此明亮,以至于詩人不得不把自己的詞語調(diào)到最適合內(nèi)心生活的境地。

      優(yōu) 雅

      梁小斌

      質(zhì)樸的人,也有著他們的優(yōu)雅生活。

      收割時彎腰與伸展的自如,

      不緊不慢地挖土,把釘子巧妙地釘?shù)?/p>

      窗戶的橫木上,用粗糙的手撫摸一下。

      只要這個人擁有嫻熟,

      對嫻熟的人來說,一切都沒有阻塞,

      這是一個流暢的人生,

      或者說,它散發(fā)著濃郁的生活氣息。

      一個人在黑暗中摸索,只要他的摸索

      準(zhǔn)確,他就無所謂黑暗與否。

      人對他所面臨的命運(yùn),已經(jīng)完全想通了。

      優(yōu)雅里暗示著結(jié)論的安詳。

      [盧輝賞讀] 很少看到梁小斌寫得如此舉重若輕的詩。應(yīng)該說,駁雜的世事有時真需要像詩一樣的重錘來敲打。朦朧詩時代的梁小斌,那時那地,碎片即世態(tài)。時過境遷,那時“淬火”的事,那時“淬火”的心,其“燃點(diǎn)”已發(fā)生轉(zhuǎn)化。就拿《優(yōu)雅》來說,質(zhì)樸也好,優(yōu)雅也罷;阻塞也好,流暢也罷;黑暗也好,摸索也罷;粗糙也好,安詳也罷,這一對一的“釘?shù)健保▼故鞙?zhǔn)確),也就是梁小斌在“優(yōu)雅”里暗示的結(jié)論:大起大落,心遠(yuǎn)天寬!

      永恒的戀曲——維納斯

      嚴(yán) 力

      她被推下水去

      壓倒一片成熟的水草

      魚兒如標(biāo)點(diǎn)符號般驚起

      她和她的故事

      沉默地睡了幾個世紀(jì)之后被撈了起來

      今天

      我久久地坐在進(jìn)餐的位置反省

      很小的食欲在很大的盤子里呻吟

      身體中有很多個欲念來自遙遠(yuǎn)的前世

      我清楚地憶起了她

      我曾強(qiáng)行掙脫過她的擁抱

      她留在我脖子上的那條斷臂

      今世依然無法接上

      [盧輝賞讀] 作為朦朧詩人代表之一的嚴(yán)力,至今他依然笑傲當(dāng)下,在我看來,他的詩歌的創(chuàng)生力來自他的視覺奇觀。作為詩畫合一的“兩棲”作者,嚴(yán)力算是一個視覺隱喻的大膽實(shí)驗(yàn)者。就拿《永恒的戀曲——維納斯》來說,詩人從虛擬入手,將他十分擅長的精神分析放入虛擬的經(jīng)驗(yàn)中加以揭示,這首詩由“個我”所承擔(dān)的“大我”對維納斯的宿命鏡像就很能說明這點(diǎn)。如詩人從開頭的虛擬:“她被推下水去/壓倒一片成熟的水草/魚兒如標(biāo)點(diǎn)符號般驚起”,在一般人以為就是虛擬式的“驚起”的時候,詩人將“我在”與“虛擬”的差異空間合理“顛覆”開來:“我清楚地憶起了她/我曾強(qiáng)行掙脫過她的擁抱/她留在我脖子上的那條斷臂/今世依然無法接上”。真的,世間成千上萬為維納斯“補(bǔ)缺”的設(shè)想只有在嚴(yán)力的“擬象進(jìn)程”中才能顯得如此逼真,儼然是嚴(yán)力在前世與維納斯有過的驚心動魄。

      獨(dú) 白?

      翟永明

      我,一個狂想,充滿深淵的魅力

      偶然被你誕生。泥土和天空

      二者合一,你把我叫作女人

      并強(qiáng)化了我的身體

      我是軟得像水的白色羽毛體

      你把我捧在手上,我就容納這個世界

      穿著肉體凡胎,在陽光下

      我是如此炫目,是你難以置信

      我是最溫柔最懂事的女人

      看穿一切卻愿分擔(dān)一切

      渴望一個冬天,一個巨大的黑夜

      以心為界,我想握住你的手

      但在你的面前我的姿態(tài)就是一種慘敗

      當(dāng)你走時,我的痛苦

      要把我的心從口中嘔出

      用愛殺死你,這是誰的禁忌?

      太陽為全世界升起!我只為了你

      以最仇恨的柔情蜜意貫注你全身

      從腳至頂,我有我的方式

      一片呼救聲,靈魂也能伸出手?

      大海作為我的血液就能把我

      高舉到落日腳下,有誰記得我?

      但我所記得的,絕不僅僅是一生

      [盧輝賞讀] 讀翟永明的詩,總有一種“通心”的暢快感,她的詩歌常常伴有極強(qiáng)的女性意識,以她的《獨(dú)白》為例:“我,一個狂想,充滿深淵的魅力/偶然被你誕生。泥土和天空/二者合一,你把我叫作女人/并強(qiáng)化了我的身體”。的確,作為女性主義詩歌潮流的典型代表,翟永明詩中那種從女性的身體、命運(yùn)出發(fā),最終指向生死、欲望和愛等人類共同命題的女性立場,契合女性的生命結(jié)構(gòu)和社會屬性:“當(dāng)你走時,我的痛苦/要把我的心從口中嘔出/用愛殺死你,這是誰的禁忌?/太陽為全世界升起!我只為了你/以最仇恨的柔情蜜意貫注你全身/從腳至頂,我有我的方式”。在翟永明的詩中,讀者得到了似電影一般的視覺體驗(yàn)。她的詩能給人帶來強(qiáng)烈畫面感,那些鮮活的文字仿佛是要沖出詞語排列組合,給人一種直觀的視覺沖擊的精靈。這種視覺沖擊,給讀者帶來奪人心魄的精神景深。尤其是她的獨(dú)白體例,不只局限于自戀,而是尋求與他者進(jìn)行更為廣泛的交流與情景的傳遞。

      鏡子的魔術(shù)?

      伊 蕾

      你猜我認(rèn)識的是誰

      她是一個,又是許多個

      在各個方向突然出現(xiàn)

      又瞬間消失

      她目光直視

      沒有幸福的痕跡

      她自言自語,沒有聲音

      她肌肉健美,沒有熱氣

      她是立體,又是平面

      她給你什么你也無法接受

      她不能屬于任何人

      ——她就是鏡子中的我

      整個世界除以二

      剩下的一個單數(shù)

      一個自由運(yùn)動的獨(dú)立的單子

      一個具有創(chuàng)造力的精神實(shí)體

      ——她就是鏡子中的我

      我的木框鏡子就在床頭

      它一天做一百次這樣的魔術(shù)

      你不來與我同居

      [盧輝賞讀] “你不來與我同居”?不管這個聲音是立體的,還是平面的;不管是大膽、直接、熱烈、反抗的,還是渴望、嬌弱、纏綿、孤獨(dú)、痛苦的,最終這個反問還是符合男權(quán)期待的現(xiàn)代女性的形象。不過,伊蕾的《鏡子的魔術(shù)》中的女性絕非現(xiàn)代女性那么簡單:“她不能屬于任何人/——她就是鏡子中的我/整個世界除以二/剩下的一個單數(shù)/一個自由運(yùn)動的獨(dú)立的單子/一個具有創(chuàng)造力的精神實(shí)體/——她就是鏡子中的我”。很顯然,這個“鏡子中的我”(現(xiàn)代女性)有壓抑已久噴涌而出的生命力,有自我毀滅式的張力,有掙脫圍困、投身自由的叛逆。其實(shí),伊蕾是個矛盾的人——現(xiàn)實(shí)中的伊蕾,溫和、親切;藝術(shù)中的伊蕾,不僅因?yàn)槟且痪浯竽懙摹巴印敝?,也源于詩中直白赤裸的對女性身體的自我凝視,她一直在做很純粹的自我意識表達(dá)。在伊蕾看來,要是不這樣做的話,女性永遠(yuǎn)只是一個被書寫者,只是一種象征的符號,被男性不斷書寫。為此,伊蕾從被書寫者反過來變成了書寫者,成為書寫主體,這是藝術(shù)觀念上的一場變革與拯救。

      你站在那個冷地方?

      王小妮

      雪下得很大。

      兩千公里外你的雪很大。

      我聽門

      把門聽成風(fēng)

      我聽風(fēng)

      又把風(fēng)聽成了你。

      伸出兩只手

      推翻站著的全部事物。

      真想你突然

      燦爛地撞到我身上。

      等待最后等到發(fā)黑。

      我要收回我全部的金質(zhì)聽力。

      想到太陽聰明

      沒有耳朵

      并且落山猴也是獨(dú)自一人。

      我坐下來

      世界又是一大瓶透明的凈水。

      平靜起來

      像一些碎紙上下自由。

      飛的效果

      是我重新接近輝煌。

      現(xiàn)在,我能看見了

      你站在那個冷地方。

      膝蓋以下

      我摸到了四季的雪。

      寒冷把你包藏在其中。

      我想那一定

      充滿了白的嚴(yán)肅

      我會永恒地具有熱的你。

      我們不說話的時候

      天空一片嬰兒似的藍(lán)色。

      [盧輝賞讀] 在當(dāng)代中國詩壇一直堅(jiān)持默默寫作且厚積薄發(fā)的女詩人不多,老前輩女詩人鄭敏算一個,朦朧詩時代的王小妮算一個,這兩棵“常青樹”幾乎成為一種詩歌現(xiàn)象。在王小妮自然而然的真誠筆調(diào)里,在仿佛平和安靜的語氣和句式里,一種細(xì)小的尖利和不經(jīng)意間的放大,以及漫溢的多義性,無不透露出她那人文關(guān)懷的深度。以《你站在那個冷地方》為例,世事“冷不防”的一面,或“永恒地具有熱的你”,二者之間的交融與對應(yīng),成全了王小妮所帶來的一份刻骨、淡然的品質(zhì):“雪下得很大。/兩千公里外你的雪很大。/我聽門/把門聽成風(fēng)/我聽風(fēng)/又把風(fēng)聽成了你。/伸出兩只手/推翻站著的全部事物。/真想你突然/燦爛地撞到我身上?!毕襁@樣的“撞到”,是她充沛的創(chuàng)生能量的釋放。詩人不僅“撞到”物,而且渴望“退回”到物,退回到生命最原始,也是唯一最自由的境界:“我們不說話的時候/天空一片嬰兒似的藍(lán)色?!辈浑y看出,王小妮置身于廣袤的世界,總是心存謙卑,執(zhí)意抵達(dá)。

      一只螞蟻躺在一棵棕櫚樹下?

      于 堅(jiān)

      一只螞蟻躺在一棵棕櫚樹下

      三葉草的吊床 把它托在陰處

      像是紐約東區(qū)的某個陽臺

      下面有火紅色與黑色的蟲子

      駕車駛過高速公路和布魯克林大橋

      這些螞蟻腦袋特大 瘦小的身子

      像是從那黑腦袋里冒出來的嫩芽

      它有吊床 露水和一片綠茸茸的小霧

      因此它胡思亂想 千奇百怪的念頭

      把結(jié)實(shí)的三葉草 壓得很彎

      我蹲下來看著它 像一頭巨大的猩猩

      在柏林大學(xué)的某個座位 望著愛因斯坦

      現(xiàn)在我是它的天空

      是它的陽光與黑夜

      但這蟲子毫不知覺

      我的耳朵是那么大 它的聲音是那么小

      即使它解決了相對論這樣的問題

      我也無法知曉 對于這個大思想家

      我只不過是一頭猩猩

      [盧輝賞讀] 于堅(jiān)詩歌寫作所推崇的是一種具體的、局部的、片斷的、細(xì)節(jié)的、稗史和檔案式的描述和零度的詩,他所希望的正是清醒的、不被語言所左右的、拒絕升華的中性的寫作,《一只螞蟻躺在一棵棕櫚樹下》便是一例。就該詩而言,他所要的詩歌“散落”,并不在于它表現(xiàn)了一切新的可能的情節(jié),而在于它在現(xiàn)實(shí)與感念交叉的時候,把現(xiàn)實(shí)中不可思議的東西,同我們當(dāng)下生活的經(jīng)驗(yàn)聯(lián)系起來,并進(jìn)行一番旁敲側(cè)擊:“這些螞蟻腦袋特大 瘦小的身子/像是從那黑腦袋里冒出來的嫩芽/它有吊床 露水和一片綠茸茸的小霧/因此它胡思亂想

      千奇百怪的念頭/把結(jié)實(shí)的三葉草 壓得很彎/我蹲下來看著它 像一頭巨大的猩猩/在柏林大學(xué)的某個座位 望著愛因斯坦”,正是有了“胡思亂想”“千奇百怪的念頭”,才成全了本不是一回事的“螞蟻——猩猩——愛因斯坦”,這種本不是天然的結(jié)合,就因?yàn)樗o人們帶來合理的驚奇,滿足了人們對現(xiàn)實(shí)的矯正,我們仿佛看見詩人也被這個世界控制在一股潛流之中。

      北 風(fēng)?

      大 解

      夜深人靜以后 火車的叫聲凸顯出來

      從沉悶而不間斷的鐵軌震動聲

      我知道火車整夜不停

      一整夜 誰家的孩子在哭鬧

      怎么哄也不行 一直在哭

      聲音從兩座樓房的后面?zhèn)鬟^來

      若有若無 再遠(yuǎn)一毫米就聽不見了

      我懷疑是夢里的回音

      這哭聲與火車的轟鳴極不協(xié)調(diào)

      卻有著相同的穿透力

      我知道這些聲音是北風(fēng)刮過來的

      北風(fēng)在冬夜總是朝著一個方向

      吹打我的窗子

      我一夜沒睡 看見十顆星星

      貼著我的窗玻璃 向西神秘地移動

      [盧輝賞讀] 我一向認(rèn)為詩歌的“高致”得益于詩歌的神性。詩歌的神性當(dāng)然可以是物我兩忘的禪悟,可以是萬念超拔的咒語。但是,這些形態(tài)的神秘感仿佛離常態(tài)化的生活有一層隔膜,是一種高處不勝寒的靈光。因此,如何在生存常態(tài)中去體悟一種高致,這是許多詩人追尋的目標(biāo)。大解的《北風(fēng)》就為我們提供了從常態(tài)引入非常態(tài)(神性)的詩歌樣板,這才是我最想推崇的神性。大解的《北風(fēng)》是經(jīng)驗(yàn)與感念相互膠著的一首詩,這里的經(jīng)驗(yàn)是詩人對生命莫名的敬畏引發(fā)的,正是因?yàn)樵娙嗽谏畛B(tài)中保持一種對生命無常的心態(tài),詩人的經(jīng)驗(yàn)積淀才那么富有創(chuàng)生力?!侗憋L(fēng)》中,詩人的一次行游其實(shí)很“底層”,很“經(jīng)驗(yàn)”,也很“殷實(shí)”,它折射出我們朝夕相處的常態(tài)。然而,詩人并沒有沉溺于常態(tài),或是簡單描述常態(tài),而是把一個孩子的“哭鬧”放在“火車的轟鳴”“夜深人靜”和“冬夜的北風(fēng)”中構(gòu)成一個不協(xié)調(diào)的氛圍。這時,這首詩便有了從“底層”、從常態(tài)通往高處的震懾力:“我一夜沒睡 看見十顆星星/貼著我的窗玻璃 向西神秘地移動”。這種由經(jīng)驗(yàn)到感念的漫溢演繹出的神秘感,總讓人在生活的底層聯(lián)想到在生活之外另一個維度空間的牽引與召喚,這便是這首詩的魅力所在。

      沉 哀?

      陳 超

      太陽照耀著好人也照耀著壞人

      太陽照耀著熱情的人

      也照耀著信心盡失的人

      那奮爭的人和超然的人

      睿智者、木訥的人和成功人士

      太陽如斯禱祝

      也照在失敗者和窮人身上

      今天,我從吊唁廳

      推出英年早逝的友人

      從吊唁廳到火化室大約十步

      太陽最后照耀著他,一分鐘

      [盧輝賞讀] 曾經(jīng)作為國內(nèi)著名“詩歌評論員”的陳超,他在中國詩壇代言的東西很多,而且大都是金玉良言!而作為詩人的他,如今,真的可以“代表”死說上“十步之遙”、大約“一分鐘”的話,但這個話讓許多活著的人記住了:“太陽照耀著好人也照耀著壞人/太陽照耀著熱情的人/也照耀著信心盡失的人/那奮爭的人和超然的人/睿智者、木訥的人和成功人士/太陽如斯禱祝/也照在失敗者和窮人身上”。是呀,陳超說了一輩子“平等”的話,好人或壞人,熱情的人或信心盡失的人,睿智者或木訥的人,成功人士或失敗者,對陳超來說,讓生活分出是非,不等于也要詩歌分出是非。在他看來,是非判斷對藝術(shù)來說不亞于一種扼殺。那么,正是詩歌挽救了他,挽救了眾生。從《沉哀》來說,此時的詩歌藝術(shù),類似于太陽的宗教,可以說,無論對誰,太陽都不偏不斜地給你朗照,給你溫暖,給你光明,所以,陳超干脆以太陽為“精神教父”,讓世間靈長都可以得到有高度、有寬度、有容度的照耀!然而,這一切還不夠,陳超把“沉哀”也當(dāng)成“照耀”來寫,即靈魂萬物,無論貴賤;生死一瞬,不變其中。故有:“今天,我從吊唁廳/推出英年早逝的友人/從吊唁廳到火化室大約十步/太陽最后照耀著他,一分鐘”。這便是夫物蕓蕓、各歸其根的“一分鐘”!

      后三十年?

      郁 蔥

      疼一個人,好好疼她。

      寫一首詩,最好讓人能夠背誦。

      用蹣跚的步子,走盡可能多的路。

      拿一支鉛筆,削出鉛來,

      寫幾個最簡單的字,

      然后用橡皮

      輕輕把它們擦掉。

      [盧輝賞讀] 詩歌的魅力,尤其是與其他文學(xué)體裁所不同的魅力往往在于瞬時永恒,這就需要詩人具備敏銳的“點(diǎn)”與“角”的察識,很多“大題小作”“虛題實(shí)寫”的經(jīng)典詩篇大多出于詩人用經(jīng)驗(yàn)的“銳角”,把許多人塵封的心跡瞬時地打開或點(diǎn)亮。郁蔥的《后三十年》就為我們提供了這樣的范本。這首七行詩里的每一行,行行都是后三十年“吃緊”的“幸福指數(shù)”,那么,如何讓這個幸福指數(shù)放大并延長,詩人用十分明了的話語使得經(jīng)驗(yàn)復(fù)蘇,情感放電。由此可見,正是詩人把“后三十年”這個時態(tài)限定放在人生的坐標(biāo)里進(jìn)行測量,其中的溫情,其中的豁達(dá),寥寥數(shù)行,其義自現(xiàn)。尤其是《后三十年》所傳遞出的自然法則與處世態(tài)度交錯形成的人生軌跡,叫人過目不忘。

      哲學(xué)研究

      周倫佑

      樹木被自己的高度折斷

      飛鳥被天空拖累

      鏡子坐在自己的光陰里

      沉溺于深淵的快感

      一個帝國的手寫體

      目睹落日的加冕儀式

      糧食攻陷城池

      羊群在我身上集體暴動

      [盧輝賞讀] 理論的“灰色”遇上詩歌的“青色”,肯定不是一加一的過程,而是一乘一的過程?!胺欠侵髁x”的周倫佑把《哲學(xué)研究》作為詩題,肯定是想把哲學(xué)的“一”對應(yīng)出詩性的“一”。但詩人研究的顯然不是從哲學(xué)的“一”到詩性的“一”的簡單注釋,而是想讓哲學(xué)的“一”派生出無數(shù)詩性的“一”。就《哲學(xué)研究》這首詩而言,就是從一個“悖論”的哲學(xué)命題中派生出“樹木被自己的高度折斷/飛鳥被天空拖累”等豐富的詩性個案,這就要靠“一乘一”的詩性分蘗所致。

      ——給我的孩子

      唐曉渡

      鏡子掛在墻上

      我們懸在鏡中

      毛茸茸的笑聲把鏡面擦了又擦

      ——“這是爸爸”

      一根百合的手指探進(jìn)明亮的虛空

      一根百合的手指來自明亮的虛空

      ——“這是爸爸”

      水銀的笑聲在心底鍍了又鍍

      我們隱入墻內(nèi)

      鏡子飛向空中

      [盧輝賞讀] 很少看到長期從事“灰色”理論的人,能以如此“鍍了又鍍”的“水銀的笑聲”透過讀者的內(nèi)心,這種明亮使“懸在鏡中”的或人或景或情不再是“灰色”的而是“綠色”的,是有生命質(zhì)感的鏡子。作為著名詩歌理論家的唐曉渡多的就是詩歌理念,而一個理念要變成一首詩,一個哲學(xué)概念要變成詩歌情節(jié),這就要看作者如何來分配事象的章節(jié)、理趣的駐點(diǎn)和情感的節(jié)點(diǎn)。從唐曉渡的《鏡》來說,虛與實(shí)的“對證”以及虛與實(shí)的“互換”,以《鏡》為介質(zhì),照徹出朗朗華光、質(zhì)樸稚氣、清澈如鏡的父子之愛。

      讀心術(shù) ?

      湯養(yǎng)宗

      自從我修成了讀心術(shù),我門前

      那棵歪脖子樹,一夜間竟然由東歪

      向西了

      它懂得,我曾經(jīng)對它動過殺機(jī)

      自從我修成了讀心術(shù),我門前

      那棵歪脖子樹,一夜間忽然又長得

      筆直了

      它懂得,我的殺機(jī)并沒有放下

      [盧輝賞讀] 詩歌離不開玄想,因?yàn)橛辛诵氩拍苁乖姼璧拇婊疃却笤觥B(yǎng)宗的《讀心術(shù)》看似玄想的單向侵入,但與“那棵歪脖子樹”的屬性產(chǎn)生奇妙關(guān)聯(lián)之時,“那棵歪脖子樹”的主體圖式就蛻變成情感與理性糾葛的復(fù)雜層面。為此,玄想的單向侵入變得撲朔迷離:“一夜間竟然由東歪向西了”“一夜間忽然又長得筆直了”以及“我的殺機(jī)并沒有放下”。可見,詩歌中的玄想與動機(jī)、玄想與實(shí)物的“心術(shù)關(guān)聯(lián)”總能呈現(xiàn)出情感的波段與理性的密度。

      雙乳峰 ?

      梁 平

      仰躺是你最好的姿勢,

      你的海拔高不可及。

      所有你哺育過的高度都低下了頭,

      溫順如嬰。不僅僅是黔,

      黔以遠(yuǎn),東西南北以遠(yuǎn)的方向,

      海拔從每一個生命升起,

      成為最高的峰。

      我驕傲的頭,

      置放在巨大雙峰的溝壑里,

      從年少到青春,直到我老的那天,

      我的夢想,我釋放的男人的體味,

      都有你乳的香,你的給予。

      我會和我的那個女人來看你,

      我會把看你的女人,當(dāng)成我的女人。

      布衣的溫情,包裹了野性,

      再多的強(qiáng)悍與囂張都在

      雙峰之上繞指成柔。

      踏歌潑灑的米酒,

      曼舞邀約的蛙鳴,

      一只捉迷藏的蛐蛐,

      跳上夜半的指尖,

      癢到天明。

      [盧輝賞讀] 當(dāng)我讀到梁平的《雙乳峰》時,我的心咯噔了一下。說真的,大部分游蹤之類的詩都局限于描述性的視覺意象,過分重視意象的“象”的功用性,而梁平的《雙乳峰》好就好在他沒有一味地在“像”與“不像”之間糾纏,而是將“雙乳峰”的山的屬性、人的屬性、社會的屬性糅合在一起,不僅僅把它作為游蹤的視覺意象,更是把它作為一個造化異象與心理事件互為交錯的“本相”:“仰躺是你最好的姿勢,/你的海拔高不可及”“我驕傲的頭,/置放在巨大雙峰的溝壑里,/從年少到青春,直到我老的那天”“布衣的溫情,包裹了野性,/再多的強(qiáng)悍與囂張都在/雙峰之上繞指成柔”。在梁平看來,游蹤詩的意象,不是一種圖象式的重現(xiàn),而是一種在瞬間呈現(xiàn)的理智與感情的復(fù)雜經(jīng)驗(yàn),是各種根本不同的“觀念物”的有效聯(lián)絡(luò)。最精彩的在后頭:“踏歌潑灑的米酒,/曼舞邀約的蛙鳴,/一只捉迷藏的蛐蛐,/跳上夜半的指尖,/癢到天明”。讀到這兒,我們嘆服的不僅僅是詩人在恢復(fù)“雙乳峰”神圣的完整性,也在呈現(xiàn)“雙乳峰”鮮活的親切感。

      蟬未完成的交響曲 ??

      段光安

      夏日正午蚱蟬寒蟬蟪蛄

      多群奏婉轉(zhuǎn)起伏

      甘美的音流潺潺瑩瑩

      若行若止均勻分布

      啄木鳥的木琴不時插入

      畫眉一段急奏如思如慕

      蟈蟈兒瀟灑彈撥吉他

      松鼠歡快擊打松子手鼓

      水蛭敲葉子的多變節(jié)奏

      蚯蚓發(fā)出一組組微弱的斷音符

      蟬統(tǒng)領(lǐng)的巨大樂隊(duì)

      洋洋灑灑演出

      蛛網(wǎng)、年輪、蜂房狀的交響

      曠遠(yuǎn)持久

      突然一聲槍響撕碎曠野

      蝗群變調(diào)的鈸聲撒向深谷

      [盧輝賞讀] 為狀物而思,為摹情而動。段光安的詩秉承了漢詩應(yīng)有的自然、經(jīng)驗(yàn)、情感和哲理的交融點(diǎn)和怡情美。就拿他的《蟬未完成的交響曲》來說,其“狀物”極少進(jìn)行純客觀地靜態(tài)描寫,而是把自己的生命體驗(yàn)融入其中。他的摹情,以一種自覺或不自覺的天意,超越了現(xiàn)象世界:“蟬統(tǒng)領(lǐng)的巨大樂隊(duì)/洋洋灑灑演出/蛛網(wǎng)、年輪、蜂房狀的交響/曠遠(yuǎn)持久//突然一聲槍響撕碎曠野/蝗群變調(diào)的鈸聲撒向深谷”。像這樣以自然萬物為“統(tǒng)領(lǐng)”的自覺或不自覺的生命意識的表達(dá),在段光安的詩中得到很好的呈現(xiàn)。可以說,他的詩干凈、簡練、結(jié)實(shí)、靈動,有強(qiáng)烈畫面感、形象感和節(jié)奏感,在蒼涼中透露出一種浩然之氣。

      菩 薩 ?

      梁爾源

      晚年的祖母總掩著那道木門

      燒三炷香

      擺幾碟供果

      閉目合掌,嘴中碎碎禱念

      家人都知道祖母在和菩薩說話

      那天,風(fēng)兒擾事

      咣當(dāng)推一下

      祖母沒在意,咣當(dāng)又推了一下

      祖母仍心神不亂

      咣當(dāng),推第三下的時候

      祖母慢慢起身,挪動雙腿

      輕輕打開木門

      見沒人,沉默片刻

      自言自語:“哦,原來是菩薩!”

      [盧輝賞讀] 梁爾源是推崇“有根”寫作的人,他的很多詩就像這首《菩薩》一樣,傳遞出一種不自覺回溯到往昔的鄉(xiāng)愁。對他來說,他的家鄉(xiāng)、他的族群、他的親眷留給他的,有血脈的根,有人文的根,有代代相傳的靈魂與信仰并深深地烙刻在他的骨髓里:“晚年的祖母總掩著那道木門/燒三炷香/擺幾碟供果/閉目合掌,嘴中碎碎禱念/家人都知道祖母在和菩薩說話”。是呀,碌碌塵世里過眼煙云的往事并不鮮見,所匱乏的應(yīng)是一種情感儲存、情感沖動、情感釋放的驛站。梁爾源的《菩薩》憑借這個驛站,把凡間里看似謙卑的信仰以不動聲色的神秘感延拓了人間情懷的“寬度”和“景深”,就如同一位“精神苦主”終于找到了依托:“祖母慢慢起身,挪動雙腿/輕輕打開木門/見沒人,沉默片刻/自言自語:‘哦,原來是菩薩!”由此可見,慈悲如菩薩,人倫似鄉(xiāng)愁。真正的詩人就應(yīng)該是理想人格的招魂者,民族文化根脈的把持者。

      欣賞自己 ?

      呂貴品

      欣賞自己 一種至高無上的享受

      我是一座山的全部

      撫石頭 那是我的細(xì)胞

      叮叮當(dāng)當(dāng) 我被鑿成一座佛像

      欣賞自己 一種暢快無礙的感覺

      我是一條河的全部

      弄波浪 那是我的血液

      浩浩蕩蕩 我匯成了一片大海

      欣賞自己 一種美妙無比的體驗(yàn)

      我是一朵花的全部

      聞芳香 那是我的呼吸

      飄飄悠悠 我凝成了滿天白云

      欣賞自己 一種悠然無限的心情

      我是一只船的全部

      揚(yáng)帆槳 那是我的皮囊

      渺渺茫茫 我裝下了整個宇宙

      欣賞自己 塵世尋我百遍千度

      驀然回首 自己就在燈火闌珊之處

      一覽無余地欣賞自己

      因?yàn)橐淮无D(zhuǎn)身 我驀然發(fā)現(xiàn)

      我是祖國的全部 我是家鄉(xiāng)的全部

      我既是全部的一切的一切

      又是蕩然無存的了無的了無

      欣賞自己 會真正獲得一個

      至高無上 暢快無礙 美妙無比 悠然無限的

      自己

      [盧輝賞讀] “欣賞自己”,如今的呂貴品要在當(dāng)下的“全息語境”中維持他的個人化敘事或抒情并不是容易的事。好在他和詩歌相處,是在堅(jiān)守意志的前提下,對生命本身做出了最忠誠的捍衛(wèi):“欣賞自己 一種至高無上的享受/我是一座山的全部/撫石頭 那是我的細(xì)胞/叮叮當(dāng)當(dāng) 我被鑿成一座佛像/欣賞自己 一種暢快無礙的感覺”。這種欣賞自己的感覺,早已不是他當(dāng)年的文學(xué)情結(jié)和理想主義精神的激發(fā):“因?yàn)橐淮无D(zhuǎn)身 我驀然發(fā)現(xiàn)/我是祖國的全部 我是家鄉(xiāng)的全部/我既是全部的一切的一切/又是蕩然無存的了無的了無”。當(dāng)他恍然領(lǐng)悟到詩歌再不是一股青春期的情緒釋放時,隨著身份的轉(zhuǎn)換,價值的轉(zhuǎn)換,倫理的轉(zhuǎn)換,情感的轉(zhuǎn)換,他從“欣賞自己”中得到蛻變,他將敘事與抒情從個人化轉(zhuǎn)向歷史化、公共化,尤其是他富有穿越感的尋覓,讓讀者洞察到一個人在漂泊之后的歸宿感,且多了一層政治的、倫理的、現(xiàn)實(shí)的、生命的訴求。而這一切都源于他苦苦追尋的內(nèi)心秩序,這才是《欣賞自己》詩意確立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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