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穎
(江蘇旅游職業(yè)學院基礎部,江蘇揚州225127)
《活著》這部小說不到13萬字,卻將主人公徐福貴的一生描繪得淋漓盡致。從年少時期的叛逆與不羈,到后來悔不當初、改邪歸正,一次又一次面對親人的離去,他背負著生命不能承受的重量艱難地活著。整部小說的劇情均圍繞著生存與死亡,直至今日品讀這部小說仍然能感受到強烈的悲劇色彩。余華運用極有特色的敘述手法,描繪了那個時代背景下社會底層群眾生存的艱辛與不易,充分凸顯了小說的悲劇色彩與美學價值。
我國著名文學家魯迅這樣定義悲劇美學:將有價值的東西以打碎的形式呈現給人們。[1]悲劇美學實質上可以說是人類心理一種共有的特性,本身想象的事物如此美好,但現實往往與之相悖,每個人均在理想與現實之間徘徊,承受著心靈的煎熬。人類之所以對所遭遇的悲劇事情感受到痛苦,是由于人本身存在著各種理想化的欲念,然而現實打破了這種理想化。
通過悲劇事件呈現出一種帶有缺憾的美,這是悲劇美學的定義。就像一個十分精美的瓷器,但在瓶口處卻有一道細絲般的裂紋,這個裂紋卻賦予了瓷器另一種美感,也就是在不完美中呈現完美。人類的生活中存在著諸多不完美,完美則是對作品的一種加工,但是不完美才是生活的實際。悲劇美學同樣如此,如果缺少讀者去解讀和感受,那么僅僅是悲劇,正因為讀者感悟了不完美中的完美,才形成了悲劇美學。
在人類的現實生活中,許多人具備十分深刻的欲念,體現出較為強烈的悲劇心理,逐漸失去了健康的心理狀態(tài)和價值觀念,表現出對世俗的厭惡和憤恨,對于文學作品的選擇也更加傾向于悲劇化。然而具備較高藝術價值的悲劇文學作品,不僅不會加劇讀者的不良心理,同時還能夠打破其心理防線,使其在承受心靈的洗禮與疼痛后重新構建三觀,實現個體的成長與發(fā)展。余華的《活著》就是這樣一部悲劇美學作品,以悲劇美學的方式呈現了一個精彩的故事,引起廣大讀者的深深反思,實現了破而后立。[2]
《活著》并未設定過多的人物角色,而是通過僅有的幾個人物凸顯出個體生命的悲劇性。徐福貴是小說的主人公,在一個大地主家庭出生,從小過著優(yōu)裕的生活,青年階段的他十分叛逆,以吃喝嫖賭為生活樂趣,并不愿意幫助父親打理家業(yè)。由于嗜賭成性,最終將所有家業(yè)輸光,再也不是大地主的公子,成為了社會最底層的一員。福貴的父母因為他的不孝順生病離開人世,他的一生是從美好逐漸過渡為悲劇,開頭的錦衣玉食、嗜賭成癮不懂打理家業(yè),已經為他之后的人生悲劇做出了鋪墊。徐福貴的悲劇是一次又一次面對親人死亡,自己卻無能為力,最終只能孤苦伶仃地度過后半生,福貴的悲劇人生是命運的安排。福貴的妻子家珍原本是有錢人家的小姐,最終成為了一個無賴般的人物形象,她始終遵循著一個女人該有的道德與品質,在家中相夫教子,從未享過一天福,卻受盡了各種各樣的苦難,最終由于不堪重負而累死。福貴妻子家珍對于生活并沒有過多的抱怨,更像是時代的犧牲品。福貴的兒子有慶經歷了灰色的童年,在生命最好的年紀由于為縣太爺夫人輸血而死亡,他并未經歷過這人世間的美好,卻在剛剛盛開的時候被連根拔起,福貴兒子短暫的人生充滿著痛苦。[3]福貴的女兒鳳霞,由于一次高燒不退失去了聲音,成為了聾啞人。原本鳳霞的一生應該是幸福的,卻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意外,在進入人生下一階段的過程中,本可以做一個好媽媽、好妻子,卻由于難產而失去了年輕的生命。二喜是鳳霞的丈夫、福貴的女婿,他來自城里,做著搬運工維持生計,二喜為人十分老實,在與鳳霞結婚時,聽到福貴說想讓結婚更加喜慶一些,特地花了大價錢來為鳳霞撐場面。與鳳霞結婚后兩人一直十分恩愛,但不幸的是,二喜的妻子鳳霞在生產過程中難產而死,經歷了妻子離去的二喜,精神狀態(tài)開始變差,他已經失去了活著的意義,之所以繼續(xù)堅強地苦撐著,完全是為了他與鳳霞唯一的兒子苦根。最后二喜死于工地事故,在臨死前仍然最放心不下苦根。二喜鳳霞一樣,原本應度過幸福的人生,但卻在一場意外下失去了活著的意義,最終以悲劇的死亡而收場??喔嵌埠网P霞的兒子,母親在生自己時難產而死,又經歷了父親的死亡,最終他跟隨福貴一起生活。由于生活十分窮苦,苦根并未吃過什么好東西,一次生病福貴為他做了很多豆子,這也是他平時很少能吃到的東西,但是卻沒想到因為貧窮,苦根吃豆子撐死在家中。
余華的《活著》這部小說中,幾乎每一個個體生命均是悲劇的,但作者卻以每個悲劇角色塑造了一種缺憾之美,深深打動著讀者。
主人公福貴7次親身經歷親人的離去,作者在小說中通過福貴的經歷凸顯社會底層人民生活的不易與艱辛,實質上,透過福貴面對親人的死亡,體現出更多的是生存是承受苦難和死亡的過程。作者余華關于死亡的敘述,是一種藝術性的悲劇集中,死亡是人生發(fā)展過程中均要面對的問題,死亡來得過早讓人很難接受現實,面對死亡又無能為力。[4]其實作者在描繪主人公福貴的人生時,曾有幾次福貴看到了生命的曙光,例如龍二租給了他5畝地,在經歷過戰(zhàn)爭之后平安回到了家,在解放后被分到地的他并沒有被納入地主的范疇,兒子在長跑比賽中取得了第1名,女兒結婚懷孕均給福貴原本灰暗的人生帶來了一絲希望,但是在短暫地感受到幸福之后,接踵而來的則是生命的感傷與無能為力的絕望?!痘钪愤@部小說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跨越了較長的時間,整部小說敘述的過程均展現了生存的艱辛。特別是底層人民面對生存困境時的無奈和被動接受,甚至沒有一絲能力與其抗爭,生與死都成為糾結的問題,凸顯了小說生存的悲劇。
余華的小說《活著》雖然呈現的是底層百姓的悲苦生活,但同時也展現了對人性美好的訴說和追求。福貴一家均秉持著良好的品質,淳樸善良、任勞任怨,即便處于生活的苦難中卻仍然不愿放棄,塑造了一個一個特點鮮明、可愛懂事的人物形象。這部小說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以獨特的視角,充分描繪了當時時代下底層人民生活的窘迫與無奈,其中描繪了各個人物的親情、愛情與友情,雖然世態(tài)悲涼,但仍然沒有放棄對人性善良的追求,但現實卻一次一次將美好的事物打碎。通過這部小說,能夠讓更多讀者體會到生活中善良與美好的價值,同時也體會到心里的悲痛。在主人公福貴嗜賭成性輸掉所有家產后,徐老爺體現出一種擔當精神,將所有的家產全部變賣來幫助兒子還賬。福貴在經歷了坎坷之后終于浪子回頭,真正體會了人生的不易和生活的艱辛,逐漸開始悔悟并懂得珍惜,他疼愛自己的妻子、女兒、兒子與外孫,最終面對親人的一個一個離去,他并沒有體現出憤怒和不平,而是以沉痛的心情訴說著心酸,雖然現實一次又一次地折磨,但是這部小說中余華仍然在倫理和道德方面做出了積極的展示,體現了小說的悲劇文學色彩。
余華在對《活著》這部小說進行悲劇構思和呈現的過程中,采取了突轉性的敘述方法,例如土地改革制度中福貴雖然失去了家產但卻保住了自己的性命,龍二成為了福貴的替死鬼,一種禍福相依的敘事手段展現出生命的無常。還有福貴的好友春生在一次意外被俘后,加入了解放軍的行列,在新中國解放后擔任了縣長的職位。不幸的是文化大革命時春生卻經歷了人生的坎坷,冠上了走資派的罪名,最終以上吊自殺的方式結束了生命。余華在描述主人公福貴的過程中,采取了一種貼切實際生活的敘述手法,使讀者能夠更加近距離地感受,進而形成一種對福貴人生的悲憫,發(fā)自內心的理解、認同、可憐。余華在這部小說的敘事過程中大量運用象征手法,使整部小說均被死亡的氣息圍繞,呈現了悲劇的特征?;诘讓影傩盏囊暯强创孢^程中遭受的重創(chuàng),并且茍延殘喘地繼續(xù)消極生活等待死亡的過程,形成了一種死亡意象的全面塑造。
余華的小說《活著》是一部基于悲劇美學視角下的藝術創(chuàng)作,體現了不同人的人生觀世界觀,這種觀念與社會和時代背景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lián)。時過境遷,重新品讀《活著》這部小說,卻仍然能夠感受到悲劇色彩下的美學意義。死亡是人類永遠要面對的話題,悲劇能夠觸動人類的心靈深處,打碎傳統(tǒng)的認知,在感受悲劇的不完美過程中,實現自我反思與重塑,進而以更加積極的態(tài)度面對人生的機遇與挑戰(zhàn),這也是小說《活著》的悲劇美學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