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夢雨
一般來說,提到拼貼,首先想到的是一種現(xiàn)代藝術手法。拼貼的英語詞根來自法語,法國人用拼貼這個詞來描述保羅·畢加索和喬治布·拉克的藝術創(chuàng)新,這些立體主義先鋒派在1912年開始將報紙插頁和其他材料粘貼在畫布上,企圖打破繪畫的二維性,制造空間虛實結合的視覺效果。從那時起,藝術家們就利用剪切和粘貼的手段,將身邊的材料帶入畫布中,以達到意想不到的變革性組合。這種傳統(tǒng)認識并不完全正確,拼貼畫其實比人們普遍認為的歷史更悠久,而且拼貼還跨越了傳統(tǒng)藝術史的界限。
早在12世紀,日本藝術家就將紙粘貼在絲綢上。在歐洲,紙質拼貼畫首次出現(xiàn)是在15世紀,到了16世紀,拼貼的方式在解剖學的書籍中得到應用,木板印刷的皮膚和肌腱的圖片與內臟圖片,連在一起,但還能獨立翻看。
在維多利亞時代,拼貼以剪貼簿和自制賀卡的形式現(xiàn)身,這種拼貼是極受歡迎的大眾消遣方式,許多年輕女士都有此愛好。作家查爾斯·狄更斯也喜歡拼貼,他曾經(jīng)創(chuàng)造了一個巨大的剪貼簿折疊屏風,在舞臺上使用。早期的攝影師嘗試將照片拼接在一起,達到時間重疊的效果,并消除自然與超自然之間的界限,這也是后來超現(xiàn)實主義者探索的主題。
事實證明,拼貼特別適合超現(xiàn)實主義者。不同的圖像和文本拼貼在一起,恰好反映了超現(xiàn)實主義者的信念:所謂的意義是人的潛意識在作怪。
在20世紀60年代,女權主義藝術家卡若琳·史尼曼的“身體拼貼”是行為藝術史上的一個里程碑式作品。所謂的“身體拼貼”就是先在身體上涂滿壁紙膠,然后在打印紙碎片上打滾,她稱這種行為藝術為“活動拼貼畫”。
波普藝術家彼得·布萊克利用拼貼將日常的東西融入其作品中,打破了 “純藝術”和“民間藝術”的傳統(tǒng)認定。同樣,拼貼也為20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朋克運動提供了一種抗議方式,比如說英國著名搖滾樂隊,性手槍樂隊制作的“勒索信”風格的海報。在整個20世紀,拼貼畫都是破壞和顛覆的工具,是一種撕毀規(guī)則并從碎片中創(chuàng)造新東西的方式。
幾個世紀以來,拼貼發(fā)生了巨大變化,在我們現(xiàn)在的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拼貼”一詞并不怎么讓人想起剪刀和漿糊,而是電腦鍵盤的粘貼和復制命令。 但也許,從根本上來說,拼貼是我們一直都有的一種思維方式。
藝術家瑪麗·德拉尼,1700年出生在一個貴族家庭,她在晚年創(chuàng)作了一系列被稱為“花卉馬賽克”的拼貼畫。據(jù)說在72歲時,德拉尼偶然發(fā)現(xiàn)她床頭柜上的一張紅紙與天竺葵的顏色一樣,于是她拿起剪刀剪出了花的樣子。 “我發(fā)明了一種模仿花朵的新方式,”那年她在寫給侄女的信中說。1772年至1783年,德拉尼制作了近千種植物的“花卉馬賽克”。 有時為了模仿花朵微妙的色調,需要200多張紙片,德拉尼的拼貼畫非常準確,植物學家約瑟夫·班克斯曾經(jīng)宣稱,你可以根據(jù)它們做植物學上的描述,不用擔心會有任何錯誤。
這張畫代表了維多利亞時代的人們對拼貼的熱情。在19世紀80年代,彩色印刷機已經(jīng)開始流行,市面上出現(xiàn)了許多顏色鮮艷的拼貼材料,人們把這些印刷品粘在圣誕禮物上,制作剪貼簿和情人卡片,在托兒所和學校還是裝飾和教學工具。在這張1890年左右的拼貼畫中,各種彩色圖片——花環(huán)和小花童都圍繞著中心的嬰兒圖畫排列開來。
20世紀初,立體派關注的是如何在畫布上創(chuàng)造出一個三維世界。 通過將拼貼畫融入繪畫中,立體派畫家們不再僅僅是模仿世界,而是創(chuàng)造出了繪畫與真實世界的交融體驗。在這幅靜物畫中,畢加索將一張真的報紙貼在畫布上。如果觀眾想,還可以閱讀報紙上的文字報道。畢加索通過在作品中引入真實的報紙,而不是畫一幅報紙,讓人聯(lián)想到一個既存在于時間中又存在于空間中的世界。
拼貼畫天然具有破壞性,因此非常適合20世紀70年代末在英國出現(xiàn)的朋克文化和抗議活動。 1980年,英美達成協(xié)議,美國在英國的伯克郡部署導彈,為了減輕公眾對該協(xié)議的敵意,英國防部制作了一本小冊子,把導彈與鄉(xiāng)村景觀和諧地融為一體。作為回應,英國藝術家彼得·肯納德將三枚巡航導彈粘貼在了約翰·康斯太勃爾的繪畫《干草車》(1821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