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先圓
(重慶交通職業(yè)學(xué)院,重慶402260)
幸福是每個人的追尋,如同太陽一般供給人力量的源泉,離開了幸福,人會如同草木般慢慢枯萎。生活中的跌跌撞撞帶來傷痛,更需要幸福陽光的浸潤才能撫慰零落的孤獨。很多時候幸福和內(nèi)心期許有關(guān)—-我們渴望自己的期許能轉(zhuǎn)瞬實現(xiàn),可是等待卻是夢想的種子生根發(fā)芽不可或缺的因子。四季輪回,盡管冬天的嚴寒令人膽顫,但唯有保持定力方能抵達春暖花開。
在電影《媽媽咪呀》中,不管是青春活力的蘇菲,還是年過不惑的唐娜,抑或是已過暮年的羅茜,她們對于幸福的求索貫穿全片,像一串海中熠熠生輝的珍珠之鏈,展現(xiàn)出一幅人間親情,友情,愛情之歌---而這首幸福之歌是時間浸潤的產(chǎn)物,對未來的堅定期許成了她們幸福小徑的指引,一點點得帶領(lǐng)著她們與久違的幸福相遇。
很多人說幸福來自于內(nèi)在,不需要來自于任何人,甚至有專家認為“幸福就是我們?nèi)吮旧淼拇嬖凇盵1]。事實真的如此嗎?蘇菲作為一個從小跟母親長大的孩子,從來就沒有見過她的生身父親。從影片中她和母親唐娜的互動來看,她是幸福的——她并沒有一般單親孩子的可憐兮兮或苦大仇深的刻板印象,相反她周身散發(fā)出陽光的光芒,一如電影中燦爛的希臘島嶼陽光,美得如同希臘神話中的林中仙女,然而青春盎然的表象之下是對于殘缺的父愛的渴望——未曾圓滿的終究是缺憾的,哪怕再多的陽光也無法遮蔽執(zhí)念的陰影。
唯一填補心中空缺的依然是心心念念的對圓滿的期待,因此她選擇寄出那三封可能永遠沒有回應(yīng)的給“可能的父親”信。這才了卻了她多年的心愿——彼岸雖遙不可及,但那星星火光依然璀璨耀眼,因為那是幸福的信號,再遙遠也依舊值得守候惦念。
在憤世嫉俗的人看來,人生不過是一次漫長的痛苦的旅程,其間點綴著些許幸福的瞬間。而影片中的蘇菲的人生卻恰恰相反——她的人生似乎沒有任何的痛苦,即使是沒有父愛的照拂,她依舊能夠活出自己的幸福人生,這和她的生活態(tài)度息息相關(guān):作為單親家庭的孩子,她能做到和母親相處得親密無間;獨生子女的她并沒有讓自己驕縱自大,相反她能做到和朋友推心置腹,甚至連母親的私密日記都能分享;對于從未謀面的三個“可能的爸爸”,她表現(xiàn)得泰然自若,自然大方,還能跟他們一同出海,彈唱游玩。這一切都體現(xiàn)了她的幸福人生的態(tài)度。
蘇菲的母親唐娜年輕時的青春肆意都隨著歲月的沉淀化作涓涓母愛,傾注到蘇菲身上。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堅實的肩膀反而充分激發(fā)出她內(nèi)在蓬勃的生命力,她將自己幸福的源泉集結(jié)到蘇菲身上,以至于在蘇菲大婚前夜之際,居然提出“如果她不想結(jié)婚,那現(xiàn)在就可以取消和斯凱爾的婚禮”這樣看似荒唐武斷的建議——過度的母愛是她對于幸福隔岸相望的折射——獨自走過大半生,女兒是她幸福岸邊的??奎c,是她的靈魂居所——這樣她也慢慢習(xí)慣了漠視自我的存在。
霍布斯曾說,“幸福是人生不斷蓬勃生機的延展。”[2]幸福延展的最終目的地依舊還得回落到自身才妥帖。山姆的到來及之后的表白讓她那看似牢不可破的防線慢慢瓦解。人生暮年,閱盡千帆,一個人的世界固然隨心,可是唯有進入另一個人的世界才能真正過得敞亮,因為千鳥散盡之時,能給予人些許慰藉的莫過于愛情的華光——即使微弱,也足以點燃幸福的燈塔。
唐娜的幸福和她對生命旅程的熱切期待有關(guān),表面上看,似乎是她女兒蘇菲的婚禮點燃了她自己對于生命的熱情,而深究之下,不難發(fā)現(xiàn),她之所以敢于鼓足勇氣認愛還是她對于人生孤獨的終極抗拒,正如她和山姆在宴席上所唱的“在內(nèi)心深處,我們都可以感受到秋天的寒意。飛行的鳥兒,你和我。我們本能地飛翔。當夏天的結(jié)束,烏云蔽日……我們?nèi)匀辉跔幦〉奶炜铡奔词故堑搅巳松耗辏艘琅f渴望找到可以共同對抗人生風(fēng)雨的那個對象。詩人艾略特曾觀察道:“人們極力追尋幸福的情況隨處可見:彩云追月般得尋覓,放肆大笑,買醉狂歡,埋首工作,甚至包括痛恨自己?!?,他沒有注意到,其實這一切看似愚蠢的表現(xiàn)的根源還是在于人對于愛的追尋,這一條是所有人的共同追求,一如唐娜和山姆那樣的黃昏戀——年齡不能阻礙他們尋求支撐人終極生存目的的愛。
正如薩爾皮西婭在她的詩中所寫,“讓我的幸福放聲說話,甚至替那些沒有幸福的人說話”[3],一個人的幸福會感染其他人——除了唐娜,她的閨蜜羅茜和好友哈利也在蘇菲的婚禮上大膽告白,仿佛愛神在此刻降臨,愛的復(fù)蘇讓在場的每個人都陷入狂喜,婚禮現(xiàn)場彌漫著甜蜜自由的氣息。平日的審慎克制讓位于放浪不羈,如同冬日過后的春風(fēng)過膝,幸福的旋風(fēng)掃過每個人。漫漫人生路,幸福的求索有時只需要一顆隨性的心,因此,婚禮上的每個人開始脫下往日的偽裝,開始縱情歌唱,舞蹈。
幸福如同上天的恩賜,仿佛只有通過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實展示才能真正釋放幸福的力量,歌舞的狂歡烘托出愛的熱烈,沉浸在愛的海洋中的他們個個閃閃發(fā)光,如同愛的光暈,令人迷醉。我們傳統(tǒng)的對于幸福的追尋通常有一個前提——理性——一切的幸福的追尋都應(yīng)該基于理性基礎(chǔ)之上,脫離了理性的幸福追尋通常被認為是瘋狂的,而影片中一個個都似瘋狂的表現(xiàn)卻并沒有讓人覺得他們不幸福;相反,他們的狂歡是幸福的極致表現(xiàn),脫離了理性束縛的幸福是純感性的,無需在乎他人眼光得放肆釋放自己,那才是這個希臘小島上的居民獨特的幸福表達方式。
這樣的幸福表達和著這座希臘小島的山山水水,蕓蕓眾生都鮮活得可愛起來,她們可以丟下手中的活,不顧一切得加入到以唐娜為首的歌唱隊伍中,徜徉在希臘的碧海藍天下,甚至于在幸福的頂峰到來之際,穿著衣服直接躍入海中,也可以在地面活泉井噴之際,照樣放肆舞蹈,這是影片對于極致幸福的極致刻畫,雖然夢幻,更不符合常理,但卻直擊人心,我們那顆跳動的心也隨之起舞,隨著片中人物蕩漾在幸福彌漫的這座希臘島嶼上。就像影片臨近結(jié)尾處,唐娜激動得喊道“是愛神降臨了嗎?”沒錯,不光影片中的人被愛的魔力所俘虜,我們的觀眾亦全然能夠接受這樣的看似邏輯矛盾的“不合理”。
著名影評人羅杰·伊伯特對于片中人物的諸多行為表示“永遠無法理解”,認為缺乏“理性”(sensible)[4],其實當幸福來臨時,它的光芒四射會讓最理智的人心醉神迷,又有多少人能在它的迷幻光暈前不繳械投降呢?更何況幸福本身便是非理性的集合體,它的表現(xiàn)更是千差萬別。如果非要一板一眼得循著邏輯的順序一板一眼得勾畫幸福,那么它就不可能是一部讓人意亂神迷的虛構(gòu)世界中的看似真實的人生故事。一板一眼的敘說幸福那該是紀錄片,這部影片的最大魅力便是從人的非理性視角去刻畫幸福狀態(tài)下,人的種種“不可思議”的舉動,而正是這樣的非理性的舉動讓整部影片充滿了真實的人情味,畢竟幸福很多時候便是人為幻覺的產(chǎn)物——我們自己創(chuàng)造“希冀”,再通過努力去實現(xiàn)它們。影片中的蘇菲正是相信她的“三個可能的爸爸”有可能愿意參加她這個他們從未謀面的“女兒”,才鼓足了勇氣寄出了她的那三份在現(xiàn)實的人看來只會石沉大海的信;她的母親也是做出了在現(xiàn)實的人看來匪夷所思的事情——在自己女兒的婚禮上嫁給自己年輕時候的真愛。然而,也正是這樣的“不真實”使得本片披上了朦朧的面紗,而讓這層面紗發(fā)光的是主人公們對幸福的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