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秋樹
我和杜安結婚3年了。印象中,我們似乎才剛剛過了磨合期,“七年之癢”就提前來了。終于在某一天,我們因為一件小事,發(fā)生了激烈爭吵。那天晚上,我們一致決定,天亮就離婚。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一看,杜安已經(jīng)提前去上班了,比平時早走了半個多小時。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決心也不像昨晚那般堅決時,我暗暗慶幸,杜安給了我這么一個婉轉的臺階下。中午,他像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一樣,發(fā)來信息:老婆,晚上請你吃水煮魚。
我欣然赴約,兩人就著那道吃了一萬次的水煮魚顧左右而言他,然后,很自然地挽手步行回家,沒人再提離婚的事。
事實上,真正的考驗是在我懷孕7個多月的時候,杜安疑似與初戀舊情復燃。他不惜動用關系,為初戀介紹了一份待遇不錯的工作。
一想到我正為這個男人孕育孩子,他卻跑到初戀那里大獻殷勤,我就怒火中燒。當時我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沒法跟這種男人過下去,必須離。可是,杜安堅決不同意,他一口咬定,對初戀只有愧疚和同情,沒有私情。
我和杜安在一輪又一輪的爭吵聲中,煩不勝煩。然而,這場離婚大戰(zhàn)歷時一個多月,最終沒有離成。
在這個過程中,女兒降生了。由于對麻醉藥過敏,我只能選擇順產(chǎn),中途大出血,杜安先后接到3次病危通知,他淚流滿面,手抖到幾乎簽不了字。等到手術室里傳來母女平安的消息,杜安再也扛不住 ,直接癱軟在地。
夜半醒來,我看到杜安坐在床邊,緊緊地握著我的手。見我睜開眼睛,他俯身親吻了我的額頭,說:“老婆,你受苦了?!痹卺t(yī)院的那幾天,杜安親力親為地照顧我。回到家后,常常在陽臺上看著杜安推著女兒在小區(qū)里散步,我會覺得,這輩子,與這兩個人在一起,很知足很幸福。
隨著女兒一天天長大,我的生活重心也向工作轉移,加班和出差成了家常便飯。當我的事業(yè)漸入佳境時,杜安卻開始拖后腿。每當我要加班或出差,他會找各種理由阻擾,不是說孩子離不開我,就是說自己需要我。
有一次 ,我正在和客戶對方案,接到杜安的電話,說孩子病了,等我趕回家,卻發(fā)現(xiàn)他們父女倆在客廳里玩得正歡。我正要發(fā)脾氣,他卻委屈巴巴地說:“你忘記了,今天是母親節(jié),你就不能休息一天嗎?”我又好氣又好笑,陪他爺倆過完節(jié),我還得加班改方案。
杜安不能每次都拿孩子當借口,又開始拿自己的健康說事。他常常以身體不適為由,要求我留在家里陪他。最后,還是我那個做心理醫(yī)生的同學告訴我:“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你多分些注意力在他身上?!?/p>
只不過,中年的我們很容易忽略對方的感受,工作和孩子才是生活的重中之重。杜安對我的表現(xiàn)頗有意見,而我覺得他的行為很幼稚,我們又陷入新一輪的爭吵和冷戰(zhàn)。
那天夜里,我腹部疼痛難忍,推醒杜安,讓他帶我去醫(yī)院。他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表,說:“這都幾點了,天亮再去吧。”說完,他繼續(xù)呼呼大睡。凌晨3點,我疼到幾乎要窒息了,最后,自己掙扎著打了120。
趕到醫(yī)院時,闌尾已經(jīng)穿孔,醫(yī)生說再晚一點可能會很麻煩。那些日子,我真的是心灰意冷。面對杜安心虛的道歉,我唯一的感覺就是,這婚姻真沒勁。出院后,我堅決要與杜安分屋而睡。
這期間,只要公司有出差需要,我都會積極參與。工作帶給我自信,我時常想,即使一個人生活,我也有讓自己開心快樂的能力。在香港啟德機場收到老爸病危的電話時,我整個人都要崩潰了。臨時改簽,卻終是沒能見父親最后一面。
后來,母親告訴我,是杜安讓要強了一輩子的父親走得很安詳。父親在5天前突發(fā)腦溢血,搶救了一天一夜后,陷入昏迷狀態(tài)。面對傻了眼的老媽和無法及時趕回的我,杜安主動承擔起了照顧父親的責任。
辦完父親的葬禮,我和杜安深談了一次。杜安說:“我之前看過一句話,父母是我們跟死亡之間的一堵墻,當爸突然倒下時,我才意識到自己究竟是誰,要承擔什么樣的責任……”
父親溘然長逝,他用自己的生命催化了我們成熟的速度。他讓我們終于明白,維系婚姻的,不是金錢,不是孩子,而是兩個人精神的共同成長。
如今,我和杜安的婚姻依然有針鋒相對的時候。可是,我們自己心里很明白,經(jīng)歷了那么多“非離不可”的考驗,我們的婚姻已經(jīng)抵達到另一重境界——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
畢竟,在我們的生命中,沒有哪個人,能像伴侶一樣,見證彼此從青澀到成熟,從狹隘到包容,從青絲到白發(fā)。事實證明,婚姻這回事,熬到最后才能笑到最后。
(摘自寫故事的劉小念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