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燕琴
不知什么原因,近來常會夢魘,意識極度清醒,甚至還能看得見眼前的事物,用盡全身力氣想要醒過來,卻怎么也做不到,忽地在某一瞬,終于睜眼醒來,卻渾身沉重得連動一下頭都費勁——這種體驗實在太難受。
周末去婆婆家陪伴老人,午飯后一家人照例要小憩一陣兒。心里惦記著,先生2點鐘還得去公司開一個視頻會議,擔心由于周末他會懶散放松而遲到,我便暗暗提醒著自己略略瞇一會兒,務必要提前半小時敦促先生出發(fā)。也許是因為換了床且心里有事大腦緊張了,又夢魘了。一面擔憂先生的上班時間,一面卻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正在拼命掙扎時,感覺我的頭被輕輕扶起——有如神來之手,一下解除了那半夢半醒間的糾纏煎熬,得救般的醒來。一睜眼看到先生正定定地瞅著我,神情微訝,我心中明白,喃喃道:“我夢魘了,是不是睡姿也表現(xiàn)出異常了?”
先生點頭稱是,說看到我眼睛半睜著,眉頭還緊緊皺起,嘴角抽搐著很是痛苦的樣子,就搖醒了我。我像打了一仗般有些虛脫,勉力坐起來靠在先生肩頭,叮囑他:以后看到我這個樣子,一定要趕緊把我叫醒,或者搖醒,總之一定要馬上幫我醒過來,太難受了,睡個覺比不睡還累心累身。先生不置可否,看著他有些不以為意的樣子,不禁腹誹這人怎么這樣一副不在乎的樣子,沒有一點兒能與我感同身受的體貼。
一直以來,我和先生都是同時上床,看會兒書一起關燈睡覺。最近,發(fā)現(xiàn)他熄燈后并沒有安靜入睡,用手機在看著什么,不過我睡意來得快,也顧不上琢磨他便沉沉入睡了。我睡覺常常會做夢,這次做了一個非常悲傷的夢,夢到母親去世了——這是我在清醒時也不敢去觸碰的一個痛點,無法想象如果真有一天母親離我而去我會是多么的悲痛。在夢里,這份悲痛半分未減,我哭得痛徹心扉……就在我的悲傷如海水般涌來時,臉頰上的輕扶讓我回轉現(xiàn)實,原來是做了個夢,幸好是個夢,那些排山倒海的悲痛如退潮般散去。
先生的手還在我臉上輕撫著,他關切地輕聲問我是不是又夢魘了,我說只是做了個噩夢,夢見母親沒了。先生了然,說看著我在抽泣。我抬手拉過先生撫著我的臉的手說:“幸虧你讓我醒了,要不我得在夢中傷心地哭死過去?!毕壬昧ξ瘴瘴业氖终f,沒事兒沒事兒,啊,繼續(xù)睡吧。這個男人一向口笨詞拙,這就是他最真心實意的安慰了。我翻個身復要繼續(xù)睡去,忽而想到一個問題,這段時間先生這是特意等我先睡穩(wěn)了,他才睡么?回想起后來這一陣子的情形,大抵是如此了,我也沒去專門問個明白,這么多年的老夫妻了,心知肚明就行。不知是不是知道有了先生的守護,那些夢魘和噩夢好像少了,偶爾發(fā)生的時候,總有先生及時出手相助幫我醒轉。
我問先生,在等我入睡前,他都看些什么,先生說,他在學習中醫(yī)的一些知識。他說,我這樣的情況肯定是身體哪里出了小問題,這種微恙應該是用中醫(yī)去調理最妥當。
一天晚間,樓下響起了吹哨聲,先生拿了一個帶蓋的盆下了樓。過一會兒,端著牛奶回來,他說,樓下每天晚上8點會有賣鮮牛奶的,來的時候就會吹哨;打上一斤正好給我睡覺前熱了喝,有助于靜心。有時候,晚飯先生會做一些養(yǎng)心安神的飲食,酸棗粥、核桃蓮子粥、芋頭之類的。
有了日常飲食的調理,再有一個看著我入睡的先生守護著,我正在慢慢擺脫那些睡眠中的困擾。謝謝你,一直默默地等我先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