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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合家庭,一對沒有血緣的兄妹產(chǎn)生愛情、偷嘗禁果,引發(fā)了一場悲?。豪^子彭程失手,致堅決反對兄妹相愛的繼母墜樓身亡。驚恐的彭程隱瞞了真相,帶著對繼母的愧疚,以全身心的愛呵護著成為妻子的妹妹。直到身患肝癌,終于吐露真相。這對兄妹夫妻,該何去何從?
隱藏繼母死因,愛在愧疚里
2009年5月6日,北京市大興區(qū)亦莊,26歲的彭程單膝跪地,向25歲的妹妹李玉潔求婚:“青蔥年少時,我們相愛。風雨多年,現(xiàn)在,嫁給我好嗎?”
時光荏苒,這對兄妹情侶的愛情土壤曾風化成沙,每一步都是滄桑故事與坎坷荊棘……
1983年出生的彭程是北京人,畢業(yè)于北京某名牌高校,在大興工業(yè)園內(nèi)工作。彭程父母早年離異,17歲那年,父親彭建才與孫紅英再婚。孫紅英在北京公交系統(tǒng)上班,也有過一次不幸婚姻,女兒李玉潔小彭程一歲。就這樣,四口人組成了“組合家庭”。
朝夕相處中,情竇初開、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兄妹倆產(chǎn)生了愛情。2006年3月的一天,彭建才與孫紅英出門參加同事婚禮,家里只剩下23歲的彭程與22歲的李玉潔。激情之下,兄妹倆偷嘗了禁果。
轉(zhuǎn)眼到了5月,孫紅英意外在女兒枕頭底下發(fā)現(xiàn)一盒早孕試紙,李玉潔低著頭,孫紅英頓時慌了,趕緊給女兒取尿樣,結(jié)果試紙顯示呈陽性。李玉潔哭著交代了與彭程的私情。孫紅英憤怒了。
“爸、媽,我與妹妹是真心相愛的,大學(xué)畢業(yè)我們就結(jié)婚?!迸沓坦蛟诟赣H與繼母面前,極力維護著自己的愛情。彭建才勸妻子:“事已至此,就成全兩個孩子吧!要是鬧開了,對誰都不好?!?/p>
孫紅英堅決不同意,拿起電話就要報警。李玉潔一把抓住母親的手,大哭:“媽,你要是報警,我現(xiàn)在就死在你面前!”
孫紅英被女兒鎮(zhèn)住了,不情愿地放下電話。但她的內(nèi)心已被憤怒蒙蔽,一想起未婚先孕對女兒的傷害,她就對彭程充滿了憤恨。孫紅英本打算立馬帶女兒去醫(yī)院做人流,但這時李玉潔面臨大學(xué)的期末考試。無奈之下,孫紅英只得將女兒的人流手術(shù)推遲到考試之后。
2006年6月7日,即將大學(xué)畢業(yè)的彭程在家里修改論文。那天孫紅英正好輪休,一見繼子,便氣不打一處來,沒來由地找碴貶損繼子。血氣方剛的彭程終于爆發(fā)了:“媽,我和妹妹的感情是純潔的,你再罵我強奸犯,別怪我不客氣了?!?/p>
孫紅英正在陽臺上擦玻璃,一聽這話,更加火大,狠狠地將手中濕漉漉的抹布甩到彭程臉上:“等玉潔考試結(jié)束,我再和你算賬?!?/p>
屈辱、憤怒、委屈在彭程心中發(fā)酵,失去理智的他一下沖到繼母的面前。一家人住的房子是彭建才單位分的福利房,建于20世紀80年代,陽臺水泥護欄不足1米。推搡中,孫紅英突然失去重心,從4樓墜落。彭程嚇得臉色慘白,跌跌撞撞跑下樓,在鄰居幫助下,將孫紅英送往大興醫(yī)院。然而,因傷勢過重,孫紅英搶救無效身亡。
為推卸責任,彭程向李玉潔和父親撒謊,說繼母站在陽臺護欄上擦窗玻璃,不小心失足墜樓。母親走得太突然了,李玉潔悲痛欲絕。想到妹妹畢竟是在校大學(xué)生,料理完繼母的后事,彭程帶李玉潔在醫(yī)院做了人流手術(shù)。
2007年6月,李玉潔大學(xué)畢業(yè),進入京城一家通信公司上班。盡管母親已去世1年,但她依然沒走出喪母陰影。彭建才將李玉潔當親生女兒呵護,情真意切安撫她:“這輩子我不會再結(jié)婚,你和彭程都是我的孩子,咱們永遠是一家人?!睘楸苊饫钣駶嵱|景傷情,彭程與父親、妹妹商量后,將父親名下這套房子以低于市場30%的價格出售,然后在大興亦莊按揭購置了一套三居室。
2009年8月8日,李玉潔與彭程領(lǐng)取了結(jié)婚證。隨著兒子牛牛降生,這個祖孫三代的家庭,生活溫馨平靜。
歷經(jīng)滄桑與坎坷,李玉潔格外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婚姻;彭程卻因心中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整日生活在愧疚、不安和自責中。
歲月流逝,一晃3年過去了。2012年6月5日,李玉潔騎電動摩托車下班回家。行至興豐大街已是晚上8點,在迎面車輛炫目車燈刺激下,她看不清路,連人帶車栽入路邊兩米深的溝里,當場昏死過去。彭程和父親聞訊趕來醫(yī)院,醫(yī)生告訴他們,李玉潔腰椎三處骨折,雖無生命危險,但很可能終生與輪椅為伴。
命運的張牙舞爪,讓彭程潸然淚下。
13年痛苦煎熬,癌癥來襲吐露真相
入院第三天,李玉潔得知傷勢后,神色黯然地告訴彭程:“我不想成為你的拖累,我們離婚吧?!?/p>
彭程的心頓時碎了,一把抓住妻子的手,誠懇地說:“我們走到今天,經(jīng)歷太多的坎坷與風雨,這場婚姻是我最大的財富。你只是出了場車禍而已,我就會放棄我的財富、離開你嗎?”彭建才也在一旁勸李玉潔:“孩子,你不僅是我的兒媳,還是我的女兒,這種親情任何災(zāi)難都擊不垮,拆不散?!?/p>
母親走了,李玉潔從丈夫和公公身上感受到另一種親情,一顆心暖暖的。她終于堅定地點點頭:“我一定好好配合治療!”
李玉潔是第一、二、五節(jié)腰椎骨折,醫(yī)生在傷處植入了四顆鋼釘。她被支架固定在床上,無法動彈。如此一來,彭程和父親忙開了,彭建才負責接送牛牛上下幼兒園,每天做好三頓飯送到病房;彭程請假在醫(yī)院陪護妻子,悉心照顧。轉(zhuǎn)眼兩個月過去,李玉潔傷口愈合良好,但下肢仍毫無知覺。在醫(yī)生建議下,2012年8月21日,彭程用輪椅推著李玉潔出院回家。
一場車禍,將自己的命運變得面目全非,李玉潔無法接受這種變故與落差。丈夫和公公白天上班,兒子上幼兒園,家里經(jīng)常只剩下李玉潔一個人,她整日被負面情緒包裹,經(jīng)常偷偷落淚。
一次,彭程偶然在網(wǎng)上看到,上海、南京有數(shù)位像妻子這樣的傷者,經(jīng)長期針灸、按摩治療,最后像正常人一樣重新站立起來。彭程立刻將資料打印出來,擺在妻子面前:“我決定下半生只做一件事,就是讓你重新站立。我對你有信心,你也要有信心?!?/p>
真愛如火,李玉潔心中再次生出憧憬。
這年10月,彭程買回三十多枚長短不一針灸針,及《黃帝內(nèi)經(jīng)》《針灸要匯》等醫(yī)學(xué)光碟。每天晚飯后,他將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脫得只剩一條內(nèi)褲,然后對照光碟在自己身上找穴位、行針。因手法生疏,加上找不準穴位,彭程腰部多處被扎出血點。
彭建才憂心忡忡:“孩子,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萬一扎錯穴位,有個三長兩短怎么辦?”彭程告訴父親:“玉潔還年輕,不能一輩子坐輪椅。哪怕付出再大代價,我也要讓她重新站立?!?/p>
經(jīng)過5個月的探索,2013年2月,彭程熟練地掌握了針灸技法,可身上卻落下了數(shù)千個密密麻麻的針眼。
此后每天下班,彭程讓妻子趴在床上,然后在她背部、四肢的穴位行針,每次長達兩個小時。臨睡前,彭程還要為李玉潔按摩雙下肢。
2015年11月,彭程終于用愛創(chuàng)造了奇跡:李玉潔重新站立起來了。生活終于向這個多災(zāi)多難的家庭展露笑顏:彭程經(jīng)多年打拼,晉升為企業(yè)中層干部;已退休的彭建才被一家機床廠返聘;父子倆一次性還清了10年房貸;牛牛聰明可愛、品學(xué)兼優(yōu)。
李玉潔卻是另一番心境,劫波度盡,人到中年的李玉潔格外懂得感恩,沒有中年婦女常見的焦慮、煩惱,生活中的一點小驚喜,都會讓她感動。如果沒有接下來的意外,李玉潔會永遠這樣幸福下去。
2019年3月,36歲的彭程時常感覺肝區(qū)隱痛,并伴隨全身乏力、食欲不振,人也迅速消瘦下去。
3月19日,李玉潔陪丈夫去醫(yī)院檢查,醫(yī)生為彭程做了病理切片、轉(zhuǎn)氨酶等檢測后,得出結(jié)論:彭程患上了肝癌,已是中晚期,生命只剩下8個月。
瞬間,李玉潔的天塌了;一夜之間,彭建才頭發(fā)全白了。
得知自己的病情,彭程拒絕治療,給李玉潔交代后事:“我走了,找個愛你的人好好過日子,別讓牛牛受委屈。我爸老了,如果有可能,你最好將他留在身邊?!崩钣駶嵃笳煞颍骸芭沓?,如果你還愛我,就別說這些剜心的話,答應(yīng)我去醫(yī)院治療?!?/p>
出于求生的本能,彭程隨妻子來到醫(yī)院。
醫(yī)生告訴李玉潔與彭建才:“患者肝體已被癌細胞浸潤三分之二,唯有實施肝移植手術(shù)才有一線生機。”可院方一時找不到合適肝源,彭程被迫回家服藥保守治療。一天天等待中,彭程徹底絕望了。
臨終歲月,被痛苦和良知煎熬了十多年,彭程終于決定向妻子吐露隱藏了十多年的秘密,唯有這樣他才能感受到心靈的放松與解脫。
2019年4月11日,李玉潔給丈夫沖了一杯具有抗癌效果的檸檬茶。彭程拒絕飲用:“我有罪,不值得你這樣,別在我身上浪費金錢和感情了?!?/p>
李玉潔蒙了,不明白丈夫何以說出這種沒頭沒腦的話。不等妻子追問,彭程吐露了繼母當年墜樓致死的真相:“我們的媽媽,是我失手害死的?!?/p>
媽媽的死因如此出人意料,李玉潔如五雷轟頂,哭喊道:“我好傻,被一個殺人犯騙了13年!我要與你離婚,要你為我媽償命!”
彭程凄然一笑:“我愿意,愿意離婚,愿意償命!”
大義妻子的抉擇:救你的命救你的靈魂
當天晚上,彭建才回到家,李玉潔悲憤地將媽媽墜樓真相告訴了公公。彭建才驚呆了,揚手就要扇兒子,但巴掌卻落在自己臉上:“作孽呀,我怎么養(yǎng)了這樣一個兒子?我怎么向死去的老伴交代???”彭建才跪在妻子遺像前,含淚懺悔:“紅英,你走得太冤了,我們父子對不起你?!?/p>
4月14日一大早,幾天幾夜沒合眼的李玉潔冷冰冰地告訴丈夫:“走,去民政局離婚,辦完手續(xù)我就報警?!迸沓厅c點頭,掙扎著想起身,結(jié)果卻是一陣劇烈咳嗽。
李玉潔癱坐在地,大哭:“媽,我該怎么辦???”
巨大心理負荷壓垮了李玉潔,她整夜失眠,頭發(fā)大把脫落。彭程像個受了驚嚇的孩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守在妻子身邊。二十多年的風雨歲月一幕幕在李玉潔眼前流過,曾經(jīng)的愛和痛、糾結(jié)與煩惱,此時成了她心底最難忘的回憶。這些年,丈夫一直生活在愧疚、痛苦中,身患癌癥與壓力無處釋放有著必然聯(lián)系。平心而論,在那場撕扯中,媽媽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走過心靈掙扎,李玉潔含淚對丈夫說:“當務(wù)之急,是先給你治病,那些恩恩怨怨以后再說?!迸沓虛u搖頭:“我得的是絕癥,再折騰下去只會人財兩空。”
李玉潔堅定地說道:“我不想給自己留遺憾。”當天,她與公公一道,將彭程押往醫(yī)院。
2019年5月,焦急的等待中,好消息終于傳來,醫(yī)院獲得了與彭程配型相符合的肝源。當天下午,彭程被送進了手術(shù)室,手術(shù)持續(xù)了整整6個小時。當大夫宣布手術(shù)成功時,彭建才老淚縱橫。
一個月后,彭程身體好轉(zhuǎn),達到出院條件。直到這時,他才從父親那里得知,李玉潔為了籌集手術(shù)和換肝的費用,賣掉了母親留給她的房子。彭程含淚對妻子說:“我是個罪人,你何苦這樣為我犧牲。”
2019年10月,彭程闖過了排異反應(yīng),身體漸漸恢復(fù)。經(jīng)歷這場生死劫難,李玉潔真切意識到彭程對這個家,對自己、兒子及公公的重要性,徹底打消了離婚念頭。然而,媽媽的墜樓與彭程有直接關(guān)聯(lián),李玉潔想忘掉這個殘酷事實,可它總像一枚尖銳的刺,扎得她的心生疼生疼……
而彭程面對妻子的如山恩情,終日活在愧疚、懺悔中。他不敢看繼母的遺照,不敢面對妻子的眼睛,像罪犯一樣在李玉潔面前抬不起頭。
12月26日,李玉潔召開家庭會議,流著淚說:“為了給死去的媽媽一個交代,也為了給彭程一個新生,我決定陪彭程去自首?!?/p>
彭程淚水橫流:“13年了,我早就該去那個地方了。玉潔,謝謝你?!迸斫ú乓仓С掷钣駶崳谒磥?,兒子只有心靈得到救贖,以后才能活得自在踏實,這個家也才能迎來真正的新生!
2020年1月3日,李玉潔陪彭程來到大興公安分局自首。面對警方,彭程如實交代了當年自己與繼母撕扯,失手致其墜樓死亡的犯罪事實。
當天,彭程被刑拘。分別時,李玉潔告訴丈夫:“不管你在里面待多久,我和兒子都等你回家。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咱爸?!迸沓汤⒒诮患?,深深向妻子鞠了一躬:“你不僅給予我生命,還救贖了我的靈魂。十多年了,我的心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輕松過。”
李玉潔又何嘗不是如此?拯救了丈夫,自己也獲得新生?;丶衣飞希男脑频L輕,冬日冷風吹在臉上,她卻感覺像春天一樣柔和……
責編/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