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裕亭
大連的老侯,我挺不錯的一個兄弟。早年寫《二姑給咱一袋面》那伙計,微型小說寫得相當好玩的。得過微型小說領域里好多獎項呢。前幾年,不知怎么的,突然被什么“獎項”給惹火了,板起臉來斷言說,從今以后,他再也不參加任何獎項的評選了。
聽那話,他好像跟“得獎”那等好事,有什么“過節(jié)”似的。
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臨近2019年春節(jié)還有幾天的時候,《小說選刊》通知他去領一個讀者推薦的好稿獎,他樂顛顛地跑到西安領獎去了。我本想跟他到西安,問他怎么又打開“心結”了?你猜他手捧獎杯的時候怎么說?他說那個獎是讀者給他的,他很喜歡。
讀者是什么?讀者是大眾、是草根,他竟然喜歡那樣一個獎,奇了吧!
說到此,我不由地聯(lián)想起中央電視臺的兩檔歌詠類“賽事”。其一,是“青歌賽”。每一屆評比,都要組織一個由專家、學者組成的強大的“評審團”,他們端坐在“青歌賽”的評委席上,從通俗到美聲的不同唱法中,評出金、銀、銅獎,“動靜”老大啦!可結局呢?只因為都是專家、學者上陣,參賽的歌手大都是他們中某位大師的學員,評著評著,評出爭議、評出矛盾了;賽著賽著,便“賽”不下去了。而另一檔叫《星光大道》的欄目,起源于“草根”,參賽者來自基層的老百姓(也有專業(yè)人士參入,但很少)。他們本是上臺樂呵樂呵,卻越搞越火,收視率一直在攀升,先是在央視三套的綜藝頻道每周六晚上八點播出,后改在“一套”黃金時段里播。主持人,最初是老畢,后改為朱軍。再就是朱迅和小尼聯(lián)手“踩臺”,每個周六的晚上,全國好多觀眾都早早地打開電視,等著跟他們一起樂呵。
《星光大道》的“賽事”流程是:每場五名選手參加,從中選出周冠軍、月冠軍、年終總冠軍。如“大衣哥”、“草帽姐”、王二妮、李玉剛、劉大成、阿寶等一大批草根“明星”,都是通過這個欄目走紅的。給他們戴上桂冠的評委們,大都是來自民間的歌手,或是略懂點音樂常識的普通老姓,專家們雖在一邊“旁白”,但他們沒有投票資格,即便是到了年度總決賽,也是專家和大眾一起來投票產生前三甲。
我撇開了微型小說,絮絮叨叨、不厭其煩地羅列央視那兩臺“賽事”,好像與微型小說八竿子打不著。其實不然!我是想通過他們的“賽事”來喚起咱們微型小說的評選之事。如果咱們的微型小說“賽事”,也可以讓大眾參與進來,這個大眾可以是普通的讀者,也可以是咱們熱衷于微型小說的作者(不參與賽事的作者),不一定要在網(wǎng)上“拉票”(那種網(wǎng)上拉票挺沒有意思,據(jù)說可以花錢買票,多無聊),咱們可以在候選篇目出來以后,單獨制作一張表格,讓參與投票的人寫上自己的姓名,如同法院里辦案的法官一樣,對自己所投出的那一票,實行“終身負責制”,待結果出來以后再對照一下,誰選中的篇目多,來年評選時再“請”他,若是遠離“主題”,就請自動“出局”。這樣,對評委們也是一個鞭策與督促。
當然,任何一項賽事,只有相對公平,沒有絕對公平,這是可以理解的。我們微型小說作者和讀者,向來都是溫順的。無論“賽事”的評委們做出怎樣的裁定,大家都是歡呼或是用沉默來接受。
回顧我們歷經(jīng)的、感受到的,或是道聽途說來的各種大大小小的微型小說賽事,確實存在著這樣或那樣一些有待于完善的地方。而今《金山》開設了這個欄目,有意識地讓咱來抖落抖落,不妨在這里悄悄地說道說道:
其一,微型小說評獎,難免會存在一些“障眼法”。微型小說相對于中短篇小說來說,篇幅比較短小,借一則招收微型小說學員的廣告詞來說就是“會寫信,就會寫微型小說”。這種說法,雖然欠妥當,但它說明了一個問題——微型小說比較好操作。
再者,寫微型小說與體育賽事中的長短跑有所不同。長短跑中,越是長距離的馬拉松,參賽的人數(shù)越多。臨到百米賽時,大家就沒有那個膽氣了。而寫作與跑步賽正好是相反的。越是精短的微型小說,參加的寫手越多,臨到寫中篇、寫長篇時,反倒人數(shù)少了許多。
但是,馬拉松賽事中有一個不二的結果,別看剛開始的時候,參賽的人數(shù)如此之多,可最終決定名次的時候,前三甲的得主,一定會在“第一方陣”里產生。而微型小說“賽事”中,往往會出人意料。這里邊有選“漏”的,也有摻“沙”的,還有被棄之一邊的。
前些年,中國微型小說學會“年評”時,每年會評選出10篇至15篇一等獎。那種像割蘆柴(打捆)一樣的評獎方式,偶爾在蘆柴中夾雜上一兩棵與蘆柴一樣青翠的蒲草,也有情可原。如果,換一種方法,讓你到蘆葦?shù)乩锶ジ钜豢锰J柴來,你卻砍下一棵蒲草充當蘆柴,只怕就說不過去了。這個道理,相當于食客們想吃羊肉,你卻跑到山坡上轉了一圈,捉回一只兔子,即便是你“捉兔”“放羊”的過程沒有讓食客們看到,可下鍋以后,那“肉”端上桌來,再傻的食客,也能品嘗出那“兔肉”不是“羊肉”的味道。
其二,透點信息給你,試看作者反應。有些獎項,尚未公布結果,參與者就已經(jīng)知道“底牌”了。這里面的花樣可多。其中,有一種,類似某些領導考察干部,事先夸小張、小王工作不錯,那種“暗示”,就是告訴你下一步可以提拔重用了,略有“風骨”者,只會埋頭做事,不會搭理你那一套;可想“鉆營”者,就會撒開“腳丫子”往領導那里“跑”,其結果是不言而喻的。而微型小說獎項的“暗示”,也是如此。其間,還有一些朋友名下的征文,或期刊“同行”之間的“互換”,都是禿子頭上的虱子,咱們在此就不作細表了。怎么說,大家都在這個“圈里”混,低頭不見抬頭見,不管你怎樣操作,自有你的道理,可以理解。
然而,真想把微型小說寫好的作者,可能不太在意那些的。得獎的那種事,如同過年的時候放鞭炮,響過那么一陣子,最多延遲到正月十五,自然就會平息了,大家該干嗎干嗎吧。
前些日子,我參加了中國微型小說學會舉辦的第十七屆年度獎頒獎,感覺蠻新鮮、挺刺激。一等獎的獲得者曾穎與我同住一個房間,直至頒獎晚會的現(xiàn)場,他才知道自己中了頭名“狀元”。
其三,虛晃一槍,也是微型小說評獎中常見的。有些地方的獎項,本身就是行業(yè)內的,或是某個街口擺地攤、賣豆腐那點事情,自己弄著玩也就罷了,可舉辦方偏偏要折騰點“動靜”出來,打著“全國”“全民族”“全世界”的旗號,讓眾多“暈頭轉向”的微型小說作者參與進來,一家伙把場面弄大了。可最終的結果出來以后,參與者卻大跌眼鏡。前面的一、二等獎,根本就沒有你“外來戶”的份兒。前期所設立的大獎,不是人家行業(yè)內的人得了,就是被舉辦方的“熟人”拿走了,你就跟著圖個熱鬧吧,偶爾給你個“優(yōu)秀”,就算是沒讓你白忙乎一場。
有一年,我參與某地一個打著國字旗號的“征文”,得了個“優(yōu)秀”,等他們結集寄過來以后,我看看前面的一、二、三等獎的作品,忽而感覺我那篇寫得也不錯。于是,我試著把那篇小稿投給了《小小說世界》,見刊不久便被《小說選刊》2013年8期選載(題為《下館子》。而與我同期參與征文的作品,似乎還沒有我那篇《下館子》吃得開(怎么說也是進京了)。有類似經(jīng)歷的作者,應該不會只是我一個。
還有一年,我在某省參加一個頒獎活動,當?shù)匾凰髮W的教授(她可能是那次征文的評委),看到獎項的名次時,站起來質問主辦方——公布出來的名次,怎么與我們當初評選的不一樣?可以想到,評選中有人“暗箱操作”了。
前些時候,我在三門峽市參加他們當?shù)匾粋€文化活動,提到白天鵝近年來落戶于三門峽,當?shù)匚穆?lián)主席(現(xiàn)任三門峽日報社的總編輯)金光告訴我們,說他在市文聯(lián)任職期間,為白天鵝蒞臨三門峽,出資20萬搞過一次征歌活動。結果,那20萬塊錢,被廣州一個作曲家拿走了。說到這件事時,金光臉上的表情,看似很委屈,實則很坦然。
咱們微型小說評獎,也應該如此。誰寫得好,咱就把獎品頒發(fā)給誰,多好!
眼下,是大數(shù)據(jù)時代,街頭、巷尾,處處都有“監(jiān)控”,誰有違法亂紀的事,隨時都可以在“監(jiān)控”中找到他。何況咱們作者、讀者手中,人人都有手機,人人都會發(fā)圈、玩微信。你得獎的那篇文章寫得好與不好,大家往“圈內”一貼,幾分鐘的時間,就會在網(wǎng)上傳開了。你的作品若是沒有達到那個水平,而你又“謀”到了那個獎項,看似對你“揠苗助長”了一回。實則,對作者、對評委、對張羅那場賽事的主辦方,都是一種無形的傷害。
說到這,談了半天評獎,咱作為作者,還是那句老話——不求絕對公正,只望相對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