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沈從文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其中篇小說《邊城》,但是沈從文所作的眾多短篇小說中也不乏為眾多人稱道的佳作?!渡肪褪巧驈奈亩唐≌f中最杰出代表作?!吨袊F(xiàn)代小說史》中夏志清稱贊《生》足以體現(xiàn)沈從文的創(chuàng)作水準。故此該文主要是用新批評視角對沈從文的《生》進行解讀,從敘事結(jié)構(gòu)切入,挖掘表層經(jīng)驗描述下的深層結(jié)構(gòu),探析這篇小說歷久彌新的魅力。
關(guān)鍵詞:英美新批評;沈從文;《生》
作者簡介:劉紅茹(1996-),女,漢族,河北石家莊人,碩士研究生在讀,就讀于河北大學文學院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專業(yè)。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12-0-01
《生》開篇即用簡練的語言交代了故事發(fā)生的時間“白日照著”、地點“什剎海雜戲場”、人物“沒事可做的閑人”。隨后引出了故事的主人公一位靠表演傀儡打架的老頭子。沈從文將這部短篇小說中的人物系列劃為“看客”與“被看”兩種身份,沒事可做的閑人們因為熱鬧“粘合 ”在一起,而老頭子就是趁著這股閑人們的熱鬧勁兒來賺吆喝營生。從他撿拾閑人們?nèi)勇湓诘厣系纳徟畹某鰣龇绞介_始,老頭子這位在生存邊緣掙扎的勞動者、“城市的邊緣人物”的形象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我們透過作者將“游客”稱之為“閑人”的細節(jié)可以探析出作者對自我生活現(xiàn)狀的矛盾心態(tài)。沈從文在《邊城》描述一群鄉(xiāng)下人在河邊看賽龍舟比賽時,也未見其用“閑人”字。為何此篇什剎海的游客成為“閑人”?這與《生》的創(chuàng)作背景密不可分,此時沈從文離開湘西到北京酉西會館來求學謀生活,千年古都讓沈從文大開了眼界,也嘗盡了世態(tài)炎涼??荚囀≈?,更備受市儈小人的冷嘲熱諷。作為城市邊緣人的沈從文每天掙扎在生存的邊緣,《生》是沈從文困窘生活的真實寫照。
《生》中老頭子玩傀儡的三起三落架構(gòu)起了整個故事脈絡(luò)。文中三次傀儡打斗的重復性情節(jié)敘述無疑是作者的刻意安排,目的是將故事的主場讓位于“老頭子”“閑人”“巡警”等人物形象的塑造以及凸顯文章批判性與無奈矛盾沖突的內(nèi)旨上。老頭子玩傀儡支撐起整篇文章的框架結(jié)構(gòu),“王九”與“趙四”的恩怨情仇是鏈接深層敘述結(jié)構(gòu)的重要紐帶。那重復上演了十年之久的生死之戰(zhàn),無一例外,傀儡“王九”獲取勝利只能是其最終的指歸。因為這是老頭子“生”而為人唯一可以操控的事情了。《生》的結(jié)尾,沈從文采用“閃回”的敘事方式交代了老頭子時常與那個叫“王九”傀儡聊天的怪誕行為,也掀開了老頭子每次重復著相同雜耍套數(shù)以及注定傀儡“王九”獲勝的神秘面紗,同時在無形中也為整個故事蒙上了一層生事無常的凄苦意味。再經(jīng)由以上精心的敘事安排,沈從文才可以將《生》思想主旨的多義性內(nèi)涵于僅有四千多字的短篇小說中?!袄项^子在北京城圈子里外表演王九打倒趙四也有十年”。作者一句話,雖然了結(jié)了老頭子重復了十年甚至更多年的事情,這句被背后承載的卻是一份沉甸甸的父愛,這件事情,是老頭子反抗現(xiàn)實壓迫的唯一途徑。
《生》的結(jié)構(gòu)藝術(shù)還體現(xiàn)在作者敘事視角的選擇上。沈從文采用一種傳統(tǒng)的、無所不知的非聚焦視角來敘述和觀察整個故事。他俯瞰整個紛繁復雜的北京城雜戲場,一個小飛機玩具不僅吸引著孩童們的目光,當它在人們頭頂上毫無章法的飛梭移動時也難免會引起人群的陣陣騷亂,由而使得整個靜態(tài)鏡頭立馬變得活泛起來。繼而,作者將他的視角聚焦在一個“家當除了那對臉兒一黑一白、簡陋呆板的傀儡以外,其余什么東西皆沒有”的玩傀儡的老頭子身上。作者冷靜地窺視老頭子的心理活動,敘述著他對白臉傀儡“王九”那如兒子般親昵的喃喃絮語。當然,那些在場的閑人看客們只會把這些看做老頭子插科打諢的“包袱”,然而此時的作者站在更高一層的角度冷漠地諦視著他們??纯蛡冸m然會對那些比自己凄慘的賣藝者投出憐憫的眼光,但是看客們會更容易被其他新鮮事情吸引注意而四處散開最后淡忘了。敘述者借用這些閑人“看客”們?nèi)シ糯笳麄€社會的弊病,鞭撻著麻木愚昧的國民劣根性。
非聚焦型視角雖然有著觀察故事的充分自由,聰明的敘述者深諳其中的利弊,沈從文在《生》中對自己擁有的這種特權(quán)卻運用的相當謹慎。當老頭子彎著腰鉆進傀儡衣服中進行表演時,他是無法看到自己的身上的傀儡,更無法看清觀眾的表情,但是,“從衣角里,老頭子依稀看得出場面上一圈觀眾的腿腳”,敘述者的視角在這里發(fā)生了第一次位移。當觀眾們越來越多時,表演者們往往會更加富有表現(xiàn)力去展示他們的看家本領(lǐng),然而,老頭子卻選擇在此時讓“王九”絆倒“趙四”,以“王”勝“趙”敗的結(jié)局來終止這場表演,這難免使讀者們對老頭子的怪異舉止產(chǎn)生好奇之心。老頭子讓“王九”勝利的寓意何為?難道這僅僅是一次巧合嗎?老頭子稍事休息,便趕緊趁著第一場表演攢足的人氣開始了第二場傀儡斗爭,然而,“彎著腰身的老頭子,卻從巡警足部的一雙黑色厚皮靴上,認識了觀眾之一的特殊身分 與地位”。此時雖仍是敘述者的語言,但是敘事的視角已悄然在老頭子身上進行了第二次轉(zhuǎn)換。即使在這種情況下,老頭子也要 “裝作趙四力不能支”結(jié)束打斗表演。閱讀到此時,讀者可以在作者精心布局的敘事安排下找到傀儡“王九”勝利是老頭子刻意為之,這是老頭子生而為人唯一可以反抗和控制的事情了。敘述者在老頭子身上先后進行兩次敘事視角的變換,巧妙地推動了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在此過程中沈從文并未把巡警們刻畫成長相兇狠、面目可曾的狠角色,并非由于這兩個巡警是心懷善意、體恤民情的好巡警,作者的真實意圖是借用巡警們來側(cè)面刻畫“老頭子”對待壓迫卻甘于奉承的一面,塑造一個更加立體飽滿真實的城市求生者形象。面對生存的嚴峻課題,生活環(huán)境壓迫與不公,老頭子的所作所為又何嘗不是沈從文掙扎于生存邊界的無奈之舉。
參考文獻:
[1]沈從文:《沈從文小說選(上)》[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1.
[2]王德威:《現(xiàn)代中國小說十講》[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3,10.
[3]夏志清:《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M].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7.第295頁.